第25章 番外(二)桑白醒了
風來的願望完全不用猜,一開口就是:“風來自然是希望可以跟着星君修習術法。”
但椒圖子的願望就沒那麽簡單了。
那日天驷問完了風來,轉頭來問他的時候,他只是看着風來目瞪口呆的臉,微微一笑,緩緩開口:“我的願望,是師父只收我這一個徒弟。”
這個願望直接磨滅了風來的願望,是以風來聽了之後第一反應是:“為什麽他也有願望?”
第二反應是:“喂!你直接說拜師就好了,為什麽要說只收你一個!”
天驷也聽得蹙眉:“你倒是給我出了個難題,你們兩個這個願望相互違背,我無法同時滿足。”
風來聽了急忙道:“是我先說的!”
椒圖子卻笑道:“師父此言差矣,這兩個願望,可以并行不悖。”
天驷看着他:“哦?”
椒圖子意味深長道:“風來仙者只是說要跟着師父修習術法而已,但其實不止是徒弟,徒孫也一樣可以跟着師父修習術法的。”
天驷頓時心領神會:“你這個意思……是我收你為徒,你再收他為徒?”
椒圖子正色點了點頭。
風來氣急:“椒圖子!我之前是說過要收你為徒,但那只是玩笑話罷了,那時你也沒告訴我你也有個願望可以被師父兌現!你……你……你欺我太甚!”
天驷将目光在他二人臉上來回打量了幾眼,了然笑道:“無妨,我再給你們一點時間商量,離拜師還有一個月,屆時你們再告訴我最後的答案。”
風來看他轉身離去,急得抓住椒圖子的手腕:“大不了你做師兄,我做師弟,我将首徒讓給你!”
椒圖子悠然道:“我想要的是徒弟,誰稀罕什麽師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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風來急切的:“你莫要鬧了,你要什麽我都依了你行不行?你明知我此行一路多少艱辛,生子受辱我都忍了,還差點被靈犀逼婚!我這一切都是為了什麽?你明知道……”
他一時激憤,竟是連話都說不出來。
椒圖子笑吟吟看着他,半晌才緩緩開口:“是不是師兄說什麽,你就會照做什麽?”
風來怔了怔,大喜道:“是是是,你……你肯收回你的話了?”
椒圖子笑道:“連師父都看出來我不是真的要這麽做,不過逗弄你罷了,你卻看不出麽?”
風來大大松了一口氣,臉上更多的不是驚喜,而是疲憊:“我最近是怎麽了,三番兩次被你戲弄的精疲力竭。我從前可都是戲弄別人的……”
椒圖子道:“若不是之前被你戲弄,我又怎麽會來戲弄你?”
風來恍然的看着他:“你……你從那天開始就已經盤算要報複我了?”
那日他張狂大笑,說要收椒圖子為徒,倒是依稀記得椒圖子非常平靜,似是毫不在意,卻原來,是心裏早有算盤。
他瞪了他半晌,這才嘆口氣:“罷了罷了,幸而你不是個真小人,否則以你這個城府,我不被你耍的團團轉才怪。”
椒圖子拍拍他的肩膀:“幸而你也只是嘴上壞,否則以你這個張狂,我不将你丢在紫桑山才怪。”
風來聽他提到紫桑山,立刻心中一陣感激:“你那日,是真的請來了天尊口谕……還是臨時起意,哄騙靈犀的?”
椒圖子哈哈一笑,輕輕丢給他一句:“你猜。”
風來:“……”
………………………………………………
拜師選在什麽地點和什麽時辰,庭庭和天驷并沒有統一意見。
庭庭的意思是,當初的庭試既然是在孟章宮開始,拜師就應該在孟章宮結束,這才算首尾呼應,圓滿結束。
天驷卻認為,既然拜的是自己,那理當在房宿宮進行,這樣自己才算是主位,不然在孟章宮舉行的話,自己還得跟青君先行禮,氣勢上就先輸掉一截,委實不夠氣派。
兩人正争論不休,青君不知何時站在了天驷身後,淡淡開口道:“不管在哪裏,本君是要觀禮的。”
天驷回頭,愕然之中,難得的還有點背後說人的難為情。
青君臉上看不出什麽表情:“你要本君移駕房宿宮麽?”
天驷:“這個……收徒這種小事,何須勞煩青君……”
青君淡淡打斷他:“我聽說你在紫桑山做了男寵?”
天驷:“……”
青君緩緩道:“還聽說你騙泰來公主說她的魄散是因為她的命盤,與你無關?”
天驷立刻道:“其實我早就決定就在孟章宮舉行收徒儀式,只是怕叨擾青君罷了。”
青君微微點頭:“是有點叨擾,不過我向來大度,不會與你計較。”
說罷,飄然離去。
天驷:“……”
此事遂定。
……………………………………………………
妤兮懷孕的消息傳來時,紫桑山正有點沸騰。
因為伴随着這個消息傳來的,是桑白蘇醒的消息。
桑白似乎是對此事很有感應一般,醒來之後的第一句便是:“妤兮呢?她是不是懷孕了?”
侍女很驚訝的問她為何知道,她只是揉了揉自己的額頭,低低道:“她在我的身體裏呆了那麽久,我自然是可以感覺到的。”
甘怡聞訊趕來,看到桑白呆呆的坐在石床上,一時有些無語凝噎。
不知道是不是因為石床太大,桑白坐在上面,只顯得纖細而無助。
她長久沒有進食,臉色蒼白,身形消瘦,竟似一陣風便可以吹散了她。
甘怡從前争搶尊主之位的時候,理直氣壯又步步為營,但如今看到她形銷骨立,內心卻只剩下一個念頭:這是我的妹妹。
她百感交集,似有千言萬語卻不知從何說起,最後只低低說了一句:“對不起。”
桑白倒是很平靜,看到她來,擡起消瘦而蒼白的臉,有些虛弱的說了一聲:“我要去房宿宮。”
甘怡說桑白剛剛蘇醒,身體還未恢複,不宜勞頓,但靈犀卻意外的很支持。
當然,她很順便的提出,既然桑白身體還未恢複,她一起跟上去,照顧照顧也是好的。
她自然并不是想照顧桑白,而是想去找風來。
桑白淡淡的:“你想去便去,跟我沒關系,我并不需要照顧。”
甘怡拗不過桑白,只得由她去了。
桑白第一眼看到妤兮的時候,是怔了許久的。
那是清晨。
妤兮站在一片紫色的苜蓿花叢中,似乎正在跟那些花聊些什麽。
她的臉色不算差,面容依舊如畫,只是看起來有些疲累。
桑白看着她的臉,明明是初次相見,但不知為何,就是熟悉莫名。
一邊的仙侍好心的提醒她:“這便是泰來公主。”
泰來比她仙階高,她原本應該行禮的。
但她卻只是怔在那裏,半晌,才低低喚了一聲:“妤兮?”
妤兮回頭,看到她,也是很自然的笑了笑,那一刻疲累盡掃,似是無限芬芳溢到了她的臉上。
她就這麽開口這麽叫妤兮,妤兮也不覺得唐突,反倒是很能明白她此刻心中的感懷,只含笑望着她:“你醒了。”
只這一句,桑白便紅了眼眶:“我一直想見你……若不是這個念頭足夠強烈,或許我還醒不過來的……”
妤兮招呼她到旁邊的亭子裏坐。
桑白些許有些局促,但頓了一會兒之後,卻又似下了決心一樣,切切拉住她的手:“我聽說你有喜了,你現在的身體還不适合有孕,我來替你吧!”
這算是她們真正意義上的第一次見面,而見面至今,加上呼喚,也不過才說了三句話。
三句話便聊到如此深刻的問題,妤兮始料未及的一愣:“你?”
桑白點點頭:“我知道,你剛剛聚魂不久,身體定然很虛弱,你此刻懷孕,是有危險的。”
妤兮安撫的拍了拍她的手:“我是聚魂不久,你卻也是元神歸體不久,我的身體虛弱,你的身體又強到哪裏去?”
桑白搖搖頭:“我的身體沒關系,我的元神一直在養魂樽裏,被照顧的很好。 ”
妤兮緩緩道:“我知道你是個重情義的,可你終究還是閨閣女子,未婚而生子,對你的聲譽定然有影響。”
桑白默了一默:“我不在乎,或許我此生也不會成親的,經歷這一遭生死,我對男人……早就失去興致了。”
她的聲音平靜中帶着一絲倦怠,妤兮聽在耳裏,也不免為她傷懷,剛想開口安慰她一句,她卻接着道:“我彼時雖然身體裏只有一縷殘魂,但還是有少許記憶的,加上在宗宗身體裏的那些記憶,自是明白所有人都對我有所圖,而只有你,與我素昧平生,卻不顧房宿的反對,堅決留下來,救我于水火。”
她有些哽咽:“你我雖然從前從未有過對話,但在我心裏,卻早就覺得我們是舊識了,你知道麽,沒有人告訴我你有喜的事情,是我自己感覺到的……不騙你。”
妤兮急忙拿出一方帕子輕輕幫她拭淚:“我相信的,你不要哭。”
她只道桑白對她有感激和親切,但如今看來,桑白卻不僅如此,甚至對她還有些依賴。
是因為她身邊能感受到的溫暖太少,她已經不知道還能抓住些什麽了麽?
桑白握住她的手:“求你了,讓我為你做點什麽。”
妤兮溫和道:“不急在這一時的,你若真想做點什麽,這段時間多來陪陪我便好了,我喜害得嚴重,可能還需要你的照顧。”
桑白點頭:“我這次來,便沒有打算走的,不管你要不要我替你,在孩子出生之前我都會留在這裏。”
桑白如願留在這裏,靈犀卻不如意的在發愁。
她去找風來,風來只疏遠而客氣的說了一句妤兮這裏有桑白照看就可以了,大長公主請回。
然後就哧溜一聲躲的遠遠的。
她覺着這不是個辦法。
她去找天驷,表示自己已經跟風來家中提過親,他家人并未反對,這說明風來其實已經是她的未婚夫,還希望天驷這個做師父的,能看在其實他也算是他二人媒人的份上,幫助風來早日認清這個事實。
天驷聽到她提起“媒人”二字,莫名有點心虛,咳了一聲道:“風來的家人既然未反對,你便該從他的家人入手,我這個師父才做了沒幾天,跟他并沒有什麽感情,貿然提起這件事,他若是不聽,我豈非會很沒面子。”
靈犀不知道,天驷其實也在發愁。
自從桑白來了之後,幾乎日日跟妤兮黏在一起,兩人像是有說不完的體己話,旁人水潑不進。他有時想貼近妤兮聽一聽肚子裏的動靜都會礙着外人在場不便行為。
關于桑白要替妤兮的事情,他聽了直皺眉:“太古怪了。”
彼時正值子夜,有冷風夾着木葉清香,從窗戶裏吹進來,妤兮将雲被給天驷拉上來一些,然後将頭靠在他的肩上,低低的:“我也覺得不方便,她是閨閣女子,于情于理也不該她來做這件事。何況我的孩子,若是從別人身體裏出來的,我也會怕她跟我們不親。”
天驷點點頭:“我們的事不用外人操心。你且放心,我專門去跟藥仙學了一個安胎的術法,不會讓你有事的。”
妤兮嗯了一聲:“但我可以感覺到她的真誠,甚至是依賴,她是真的想要留在我身邊,或者,她不想回紫桑山,不想面對那些人。”
天驷再次點了點頭:“我看出來了。”
妤兮看向他:“你不要趕她走,她很可憐的。”
天驷低哼一聲:“那也要她有點眼力界。”
妤兮笑道:“我今天看到靈犀去找你,她是不是跟你提風來的事?”
天驷淡淡的:“我擋回去了。”
妤兮笑:“我就知道風來沒有拜錯你這個師父,你斷不會把自己的徒兒往外推的。”
天驷看向她:“不如你去問問桑白,覺得我那幾個徒弟怎麽樣?”
妤兮:“……”
天驷:“她無非是因為現在沒有男人,所以才會總黏着你,若是給她一個稱心的,興許她就暢意了。又是我們自己田裏的,也算沒便宜了外人。”
妤兮:“……”
天驷:“我這也是為她好。”
妤兮:“我才剛誇你不把徒弟往外推,你好歹等這句話落個地。”
天驷坦然的看着她:“她和靈犀不同,她是你看中的,我的徒兒們不會不同意。”
他頓了一下,又特意強調了一句:“尤其是南榕,我看他什麽都聽你的。”
妤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