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侍寵
兩人正相談,外面突然傳來通報之聲,卻是紫桑宮裏來人,說要接桑白回宮。
桑白自從昏睡,就被安置在紫桑宮外的一處溫度适宜又有靈障的洞府,如今醒來,倒是理當回宮的,妤兮只是沒想到,甘怡的動作會這麽迅速。
宗宗變了臉色:“她這是想要先下手為強了!”
妤兮笑了:“我不怕她動手,只怕她不動手。她肯主動出招是好事,說明她的真面目就要露出來了。”
宗宗急忙道:“可是殿下你現在元神還未恢複,甘怡又生性狡詐防不勝防,此事原本與殿下無關,殿下不必因此置身險境,還是等殿下元神恢複一些,我們再從長計議。”
妤兮笑笑:“不入虎穴,焉得虎子。”
宗宗見不能說服她,急得直跺腳,想了想,一咬牙轉頭便找了天驷。
天驷正絞盡腦汁的進行自己不擅長的推算,算了半天仍毫無頭緒,正興嘆,一眼瞥見宗宗的身影,立刻迎過來:“可是妤兮耐不住想我了?”
宗宗遲疑着,不知怎麽開口才能讓他沒那麽失望。
天驷笑道:“你不必替她不好意思,我是不會笑話她的,這已經比我預計的晚了好幾個時辰了。”
宗宗幹咳一聲:“那個……其實……我是來替公主向星君你求救的……”
她以為天驷聽了定然會失望加緊張,卻不料天驷眼睛一亮:“求救?這麽快?”
宗宗不解:“快?星君是知道公主會有危險嗎?”
而且這個興奮的神情是什麽意思?
天驷整理了一下情緒:“哦,我的意思是,她一離開我就會雞飛狗跳,我已然習慣了。”
宗宗顧不得這邏輯的自戀與奇特,急切道:“公主要被甘怡給接到紫桑宮了,甘怡定然是想對公主下手的,公主現在很危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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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驷先是蹙眉:“你別急,慢慢說,你這話沒頭沒尾的。”
然後自己卻有點急:“算了,我們邊走邊說。”
……………………………………
兩人趕到洞府,卻被告知紫桑宮裏的人等不及宗宗回來,已經先将桑白公主接走了,奉公主之命給宗宗留下了一塊令牌,讓她拿着令牌随後進宮。
宗宗着急了:“怎麽辦,來不及了,來不及了……”
天驷問:“他們走了多久?”
被答曰:“已經走了一刻鐘。”
天驷蹙眉:“來得及。”
一把拉過宗宗便沖向天空。
一路風馳電掣,趕到紫桑宮時,正看到載着妤兮的車馬行至紫桑宮門處,宮門處候着一大隊人馬,為首一個面目有些兇惡,正朝妤兮的馬車走過去。
那人手持長戟,身材高大,煞氣騰騰,天驷下意識的就叫了一聲:“站住!”
他本意是呵斥那個面目兇惡的人,結果那面目兇惡的人沒有立刻站住,倒是妤兮馬車的馬兒聽到了他的話,不僅站住了,而且還歡騰的有些想沖他奔馳過來的意思。
馬頭調轉的太急,妤兮的馬車立刻就那麽傾翻了。
天驷吓了一跳,急忙用結界護住馬車,總算沒讓車廂全然落地,用術法緩緩将車廂扶起來,他嗖的一聲跳上馬車,掀開車簾關切的叫了一聲:“你怎麽樣?”
妤兮不怎麽樣。
她正頭疼。
是真疼。
她本來在車上專心凝神調息,完全沒有防備馬兒們會突然調頭,一個沒留神,頭就砰地一聲撞到車梁上,登時便起了一個大包。
天驷看得下巴顫了一顫:“你……你沒事吧?”
妤兮揉了揉自己的大包,沒好氣的:“你老人家覺得呢?”
天驷急忙鑽進了車廂:“我幫你揉。”
用了術法好一通推按,總算是平了下去,立刻捧起妤兮的雙手,賠笑道:“好了……和從前一樣漂亮,甚至更好看了……”
還想說話,卻冷不防看到一柄長戟寒氣森然的指了進來,那面目兇惡的人站在馬車外挑開車簾,正冷冷看着天驷:“你是何人!竟敢公然喝退公主的馬車,還對公主動手動腳!”
桑白并沒有婚嫁,所以的确不應該有個莫名其妙的男人出現,對她又是揉頭又是摸手。
他們自然也不知道那些馬兒為何聽天驷的話,還看見他就那麽歡喜雀躍,只當是馬兒和天驷很熟,所以愈發奇怪。
天驷在路上已經聽說妤兮打算假冒桑白,他本來也沒想好自己到底是什麽身份過來保護妤兮,如今還發生了突發事件,一時便有些愣神。
倒是妤兮,很鎮定的回應那個兇惡的人:“七護法不必見怪,這是我的一個侍寵,見我回宮沒帶他,有些急怒而已。”
七護法舒緩了一下神色,冷冷道:“既然是公主的侍寵,本護法就饒過你這次驚駕,但這位小官人也當注意一些,我紫桑宮尊卑有序,身為侍寵,便應該悉聽公主之令,公主不願帶你進宮,自然有公主的考慮,你還是請回吧。”
妤兮笑了笑:“也沒什麽考慮,只是當時恰好他不在洞中而已,既然他跟來了,便讓他同我一起進宮服侍好了。”
七護法狐疑的打量了一番天驷,還是恭敬道:“遵命。”
天驷直等到他放下簾子,這才松了一口氣低聲開口:“那個,此人面相兇惡,定不是省油的燈,剛才那番我只是為了殺殺他的威風……”
妤兮打斷他:“你殺的是我的威風。我看你老人家就是嫌我頭不夠昏。”
天驷:“……”
妤兮輕輕揉了揉自己的太陽穴,沒好氣道:“你從前一直都是很穩的,最近是怎麽了,接連冒冒失失的。”
天驷被這話弄的心驚肉跳。
他從前一直都是妤兮的福星,幫她度過了大小不計其數的難關,何曾想過竟然有朝一日會接連觸她的黴頭。
他甚至開始隐隐的懷疑,妤兮的命盤是否又被人動了手腳,而這個手腳,是否專門是在針對他。
不錯,一定是有人在背後搞鬼,怎麽可能是他的問題。
妤兮看他發怔,還以為他對侍寵這個身份有微詞,解釋道:“‘桑白’方才蘇醒,不好給她安置一個談婚論嫁之人,畢竟那個動靜太大,甚至會上升到族務大事,紫桑宮沒理由不知道,時間太過急迫,我只能這麽說。”
天驷回神過來,這才開始發現侍寵這個身份好像是低賤了一些,不由蹙眉:“這裏的公主是可以随便納侍寵的麽?”
妤兮點點頭:“騰蛇一族女尊男卑,倒是挺好玩的。”
天驷嘴角抽了抽:“好玩?你留在這裏莫非還有個原因是覺得這樣好玩?”
妤兮嘆口氣:“我留在這裏是因為你老人家把我魂魄弄散了,養魂樽是聚魂的最佳法器,而別人還要用來招桑白,我又不好借走。”
天驷稍微松了口氣:“我會盡快找到其他法器來代替的,這地方古古怪怪的,一點都不好玩。”
妤兮掩口笑了笑:“誰說不好玩?”
她忽然掀開車簾,瞬間換了臉色,揚聲道:“下去!”
天驷一怔。
那兇惡的七護法已聞聲過來,立刻長戟指向天驷:“公主有令,小官人請下車!”
天驷:“……”
硬着頭皮下了馬車,卻看到車窗珠簾晃動,簾後的妤兮沖他吐了吐舌頭。
她這樣使壞,若是平時,他定然要鬧回去的,然而今日看到她笑,卻是絲毫怨氣都生不出來,反而是長長松了一口氣。
她還能輕松的笑,說明她的身體應該還好,也說明這個處境或許并沒有那麽兇險,更說明她并沒有真的冷淡他,之前那些話,果然都只氣話罷了。
不過話說回來,侍寵,這個身份,她是不是故意的?
他盯着珠簾裏妤兮似笑非笑的眼睛,看了一會兒,認定道:就是故意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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桑白從前住在懷柔宮,宗宗引着妤兮往懷柔宮方向走,一路将桑白的喜好和習慣低聲講給她聽。
妤兮聽着,忽然有點好奇:“桑白也活了幾萬歲了,可有喜歡的人?”
宗宗臉色變了變,默了一會兒才道:“桑白公主從前有個青梅竹馬的戀人,但是她昏睡之後,那人便和甘怡成婚了。”
妤兮蹙眉:“連愛人都搶了,甘怡倒是夠徹底。”
她又看向宗宗:“不過那個青梅竹馬是自己樂意的麽?”
宗宗頓了頓,搖搖頭:“這個……宗宗便不知了。”
妤兮嘆息了一聲:“桑白是真可憐。”
江山和美人一個都沒保住,自己還落得魂飛魄散,長眠不醒。
宗宗眼睛又濕潤了:“是啊……公主從來不曾薄待過任何人,老天卻不知為何要這樣待她……”
兩人說着話,已經到了懷柔宮,天驷被引着去了側殿,妤兮随宗宗去靈花園那裏吸取一點靈氣。
不一會兒,前庭有通傳尊主駕到,宗宗斂起剛才的傷痛之色,随妤兮接駕。
甘怡帶了許多補品過來,倒是滿臉關切之色:“妹妹初醒,身體應該還虛着,要多注意修養。”
妤兮也客氣道:“多謝姐姐關心。”
甘怡又示意侍女将一個托盤拿了過來:“我聽說你剛納了個侍寵,姿容甚為嬌豔,特意讓織繡坊挑了一件衣服贈與他。”
那托盤裏是一件大紅的流雲滑肩錦袍,袍子上還放着一些花飾,這些東西若放在紫桑山之外,定然是給女子穿戴的,但在這裏,竟然還是鄭重其事給男子的賞賜。妤兮先是愣了愣,随即立刻又靈光一閃。
可能因為天驷頻頻惹毛她,她最近很是喜歡看他吃癟的樣子,這些花飾,她單是想象他戴起來便已經忍不住笑意,脫口便道:“袍子很好看,他一定會喜歡的。”
甘怡觀察着她的臉色,似是舒了口氣:“這麽多年,我一直都還擔心你放不下他,沒成想你剛一醒來就納了侍寵,可見你已經放下了,如此,我便也安心了。”
妤兮還在看着那些花飾,根本沒留意她說什麽,只顧着吩咐下人:“去把這袍子和花飾給小官人送去,就說是尊主賞賜的,讓他立刻穿戴過來見我。”
頓了一下,又刻意交代了一句:“尤其是花飾。”
然後才想起來自己應該表現的在意那個“他”,急忙正色道:“我倒是沒放下。但他已經是你的了,我又有什麽辦法。”
甘怡的臉色變了變,遲疑了一下才道:“我還帶了幾個貌美玉人給你,你既然要收侍寵,不如也看看他們是否合意……”
她側身示意,身後立刻走過來兩個清豔的男子,均穿一件單薄的紗袍,一雙長腿走路時在袍下若隐若現,可見袍下面什麽都沒穿。
妤兮打量了一眼那兩個玉人,淡淡道:“姐姐倒是誤會我了,我并不是什麽人都收的。我的那個侍寵,生的是國色天香,姐姐要不要看看?”
甘怡略略錯愕了一下,妤兮卻接着道:“哦對了,把‘他’叫過來,一起看。”
既然有機會,早點見見桑白那個青梅竹馬也好。
甘怡聽了,不自然道:“他……他現在正代我受孕,身體不便……”
妤兮怔了怔:“他代你受孕?”
她的本意是驚愕騰蛇一族的男人竟可以有這樣的功能,但甘怡看在眼裏,卻只覺得她是在嫉妒那人的體貼和付出,不由更難以啓齒:“你不要多想,是我身體太差,受不得喜害,他也只是……”
妤兮打斷她:“那更要請他過來了,我想讓我的侍寵看一看,別人是怎麽照顧自己的心愛之人的。”
甘怡心下一驚,暗道看來她是真沒放下他,正不知該如何推脫,卻見妤兮又看向宗宗:“對了,說了半天,他叫什麽名字來着?”
甘怡:“……”
宗宗臉色尴尬的一陣紅白,小心道:“是……是尊夫唯亭。”
甘怡看着妤兮,很是拿不準她到底是在意唯亭還是不在意唯亭,甚至懷疑她這是在玩欲擒故縱:“你……”
妤兮卻很自然的沖她笑了笑:“對對對,唯亭,我昏睡了百年,記性越來越差了,姐姐切莫見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