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8章 胡林
第一天的競技是普通魔族之間的。
雲胡并沒有參加比賽，而是坐在觀衆席上給團裏的人指導安排。
欣慰的是，胡狼共有三十人參加，均進入所報修羅團的前一百，在所有傭兵團中遙遙領先。
白恒送白清梧的玉盒裏，裝的竟是金烏的羽毛，因此第一天過後，白清梧便沒再去看比賽，而是留在了自己的小破田侍弄莊稼。
她問白恒是如何得到金烏的羽毛的。
畢竟金烏是上古神鳥，身體裏充斥着能将萬物焚燒殆盡的太陽之力，普通神族在其百裏之外就會被燒成焦炭，即便是上神也很難近它的身，更別說從它身上拔毛。
且金烏白天在天上，晚上栖于甘淵之底，甘淵從上古開始便是金烏的栖息之地，其表雖平靜美麗如東海，底下卻是無邊的炙炎，要進入其中找到金烏，簡直比登天還難。
可任憑她如何問，白恒只極不正經地笑說是撿來的，別的絕口不提。白清梧知道三哥的性子，也就不再追問，只是心裏暗暗記着，決定日後去南荒老人那兒把那條三哥念叨了許久的鎖魂鏈讨來，待他娶三嫂的時候送他。
很快便到了第七天。
白清梧決定還是去看一看。
七修羅團各團最後十人均已決出，總體來看修羅團原成員與普通魔族各占一半，也還算平衡。
此次胡狼共有十八人進入修羅團，其中胡林更是在紫玺的懲罰修羅團中拔得頭籌，讓白清梧大吃一驚，直呼真是人不可貌相。
今天是挑戰賽，未進入修羅團者可随意向修羅團成員挑戰，大部分魔族會選擇新進入修羅團的，畢竟相對修羅團原成員而言，他們還是要弱些。
不過幾場挑戰看下來，依然沒有挑戰成功的，由此看來，最後的結果應該也不會有什麽改變。
這時，競技場中央還剩下一個人，是剛被挑戰過的胡林。他額前的碎發上有血滴落——自然不是他自己的——一張臉卻幹淨清秀一如往昔，只是原本清澈明亮的眸子隐隐有紅光閃爍，兩顆虎牙似乎變得長了些，幾乎要探出唇外。
白清梧在看臺上看着，腦海中不由浮現出初見時他陽光溫暖的笑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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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姑娘可真是厲害，那麽多人形獾，竟一個人就對付了！胡林真是佩服得五體投地！”
簡直不敢相信那與場中央之人是同一個！
“這……他不是純粹的魔族吧？”她看着胡林，問千铘。
“嗯，不是，”千铘說，“應該是妖族和魔族的後代。”
胡林的武器是一柄鐮鈎長*槍，內曲的鈎尖上，有鮮血彙聚滴下，他執着槍，慢慢擡起頭，看向觀衆席，手中的長*槍亦慢慢擡起。長*槍在空中停了一下，緩緩移動，最後，定在一個方向。
人群頓時沸騰起來。
——那個方向坐着的人，是魔君陛下。
“胡林瘋了吧！”胡狼的人站起身，望着場中央，只恨不能上去把他拖下來。
雲胡的目光依舊冷靜，手心的冷汗卻出賣了他的內心。
白清梧看看胡林，又看看千铘，不知該不該勸他拒絕。
“胡鬧！”紫玺站起身，“魔君陛下豈是你說挑戰就能挑戰的！來人，把他給我拖下去！”
胡林冷笑:“魔族不是倡導自由平等麽？口口聲聲說不分種族，沒有階級，卻總是做出這種言行不一的事！憑什麽我不可以挑戰他？就因為他是魔君而我是平民？！”
“你……”
“紫玺，”千铘起身，看向胡林，唇角微勾，“本座接受你的挑戰。”然後俯身吻了吻白清梧的額頭，“放心。”
白清梧這才終于安下心來。
雖說明知道千铘不會殺胡林，但不聽他親口說出，還是無法心安。況且，不知道為什麽，她總覺得今天的胡林，古怪得可怕。
紫玺站到千铘身邊:“魔君，讓我去！”
藍獵也蹦過來:“老大，讓我去教訓這個不知天高地厚的小子！”
千铘擡手，示意他們無需多言。
胡林盯着他們的方向，眸中紅色更甚，尖尖的虎牙刺破鮮紅的唇，有藍紅摻雜的血液流出。
——那個吻，真的是十足刺眼。
自從姑惑山一別，他心心念念的都是她，只盼着有朝一日能夠重逢。沒想到，竟會在競技場見到她，他歡喜得不得了，只想與她多說些話。可是，她竟然騙他！
白晴？哈哈，白晴！
好吧，既然無法相愛，日後相見無期，倒不如用另一種方式讓你記得我。
千铘不急不緩，十足悠閑地走到場中央，在胡林對面站定。
“開始吧。”
胡林長*槍一挑，直直往千铘刺去。千铘不躲不閃，似笑非笑地看着他，手一擡，一道白光綻開，形成屏障，然後，迅速将長*槍包裹吞噬。
胡林沒了武器，卻似乎并不緊張，他站在原地，閉上眼，張開雙臂，嘴裏念念有詞。
風雲變色，無數烏雲翻騰着湧聚着，閃電如一條條銀蛇穿梭其間。
飓風從腳下沖起，他的衣袍被吹得鼓漲。
黑色的藤蔓荊棘沖破地面，肥大堅硬的莖幹纏繞着蔓延開。
鮮血從地面浸出。
無數黑影如同荒原上的枯草葉，繞着競技場飛蹿。
天空落下血雨，空氣中翻滾着濃重的腥氣。
哀戚的鬼哭，是悼亡的哀樂。
咚！咚！咚！
沉重的鼓點像是敲在人心上，又像是死亡的倒數。
陰冷的感覺在在場的每一個人心底悄無聲息漫開。
白清梧緊緊盯着場中央。荊棘和藤蔓已經遮住了千铘的身形，她看不到他，卻半點不敢移開目光。
他不會有事的！
即便知道這一點，心裏仍是止不住的擔心着急。
這個胡林，到底是什麽人？！怎麽會如此陰毒的法術？
若此時她在他身邊就好了！
剎那間，如同一只無形的巨手壓下，或是什麽人輕松喊了聲“暫停”。
一切靜止了。
然後，飓風停止，荊棘藤蔓縮回地底，黑影消失，烏雲漸漸散開。
所有人都不禁重重呼出一口氣，心裏生出一種類似慶幸的情緒。
然後，場上的情景便映入眼簾。
胡林倒在血泊中，似乎已經死去。魔君站在不遠處，神色似乎有些怔忡。
千铘擡眼看向胡林，腦海中浮現出胡林倒下時揚起的唇角。
——他是故意的。故意，逼自己殺了他。
胡林的腦袋偏着，朝着白清梧的方向，唇角帶着滿足的微笑，兩頰有淺淺的酒窩。
——與其在你身邊眼睜睜看着你與他人恩愛，抑或是遠遠離開讓你在漫漫時光中将我遺忘，倒不如死在你眼前，死在你夫君手中，用這種方式，讓你永遠記得我。
愛情有許多種定義，于我而言，這便是永恒。
白清梧早已起身，望着場中情形，手撐着面前的幾案，有些承受不住。
胡林的身形漸漸模糊，最後化作一道紅光，直直射向白清梧。
白清梧眼睜睜看着，完全忘了閃躲。
千铘往前走了一步，終究沒有阻止。
橙舞和白恒迅速往白清梧飛去。
紅光在白清梧面前停住，化作一朵曼珠沙華，緩緩旋轉。血色的花瓣柔柔伸張着，極盡妖冶豔麗，足以令百花失色。花心微微張開，似在訴說着綿綿情意。
競技日第一天，他送你七色曼珠沙華，你笑得那麽美，在他懷裏露出我從未見過的表情。我嫉妒得要命，卻一點辦法也沒有。
今天，我用自己的血灌溉成這朵世間獨一無二的曼珠沙華送給你，只求博你一笑——你可曾明白我的戀慕？
——“戎強很可愛吧？”
終于鼓起勇氣去搭讪，卻想了個無比笨拙的開頭。
——“姑娘可真是厲害，那麽多人形獾，竟一個人就對付了！胡林真是佩服得五體投地！”
拼命找話題，卻似乎拍錯了馬屁。
——“白晴？很好聽……”
終于知道了她的名字，卻是假的。
——“等出了姑惑山，我再找你出去玩，可以嗎？”
期待着還能再見，卻不想，再見時，即是破滅時。
生命漫長如我們，在姑惑山的十七天，于你而言，不過是短短一瞬，于我，卻是一生了。
白清梧看着，捂住嘴，淚如雨下
曼珠沙華緩緩旋轉着，無聲傾訴。
有大片寒鴉飛過空中，冥冥之中，像是有什麽東西，終于被帶走了。
作者有話要說：
白天半天寫幾個字，晚上停不下來，我的臉完了T^T伐開心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