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5章 狂歡夜
似是為了與那灰撲撲的天空相匹配,虛無之境的建築大多以黑崗岩為主要原料。那些堅硬的灰黑色岩石經過打磨加工,被建成一棟棟灰黑色的龐然大物,整體較神族的建築要大上一兩倍。
若将神族那些追求細節完美的精致木樓比作煙雨水墨暈出的美人,那麽這些石頭堆砌的建築便是肌肉噴張線條粗犷的男人。
一個喜用圓角,輪廓柔和;一個偏愛尖角,棱角分明。一個勝在美觀,一個勝在結實。
當然,魔界建築之所以如此,除了與魔族粗犷的民風有關外,最要緊的一個原因其實是——虛無之境永生無日,除開那些個怪草怪樹,并沒有可供建築的木材。
現在,白清梧便是站在這樣一座由黑崗岩組成的龐然大物前。
她歪着頭看那高大的銅門上挂着的牌匾,上面只寫了兩個大字——“七翼”。
“喂千铘,”她望着牌匾問,“這什麽地方啊?你幹嘛帶我來這兒?”
千铘說:“我們要去的地方,在它後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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對于即使在全族同慶的慶典日仍要進行苦逼訓練的修羅軍們來說,夜晚,才是狂歡的開始。
寬闊的草地上,數堆熊熊篝火燒得正旺,上面一整只被剝了皮抹了香料、調味品,被烤得滋滋流油的肥羊由鐵架插着緩緩旋轉,以便每一塊肉都能被均勻炙烤。
累了一天的第六修羅軍們,有的盤腿坐在火邊談天說笑,內容能從自己曾在沙漠被一群蛇怪圍攻扯到城裏哪家妓院的姑娘“床上功夫”最好。有的梗着脖子一臉興奮地劃拳行酒令,內容當然不可能文雅——你一句粉嫩嫩的奶*子,我一句白花花的大腿,唾沫星子能噴到對方的臉上,他們的身邊放着酒壇和大碗,輸的人喝上一碗,然後再繼續。也有文藝的,抱着把三弦琴,邊彈便唱,一臉沉醉。更有精力旺盛者——似乎白日裏高強度的訓練只讓他們更加興奮,他們圍成一圈,映着火光鬥舞,一個跳完便換下一個,跳得好的便能贏得一圈掌聲、口哨聲。
抛開嚴酷的訓練殘忍的淘汰,他們身上仍存着這個年紀所特有的玩心重、重義氣。此時、此刻、此地,他們之間沒有競争、沒有殺戮,他們像尋常人家裏幹淨爽朗的少年一般,和夥伴們肆意喝酒嬉鬧,盡情歡笑。
也許他們之中有人明天便會被淘汰離開。又或許在不久的将來,他們會在戰場上并肩作戰生死與共。管他呢!路漫漫其修遠,将來的事,誰能說得清呢?總之,人生得意須盡歡,誰又忍心辜負如此夜色呢?
這群沉浸在狂歡之中的少年郎,誰也沒有注意到,融融夜色中,兩個不速之客正悄無聲息地融入他們之間。包括他們的頭頭——藍獵。
千铘走到藍獵身後的時候,他正在跳一支剛從某個凡世學來的“金剛舞”。所謂“金剛舞”,單看名字,便能想象到那舞姿該是何等的娟狂不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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當然,現場版更是将這一形容詞發揮到了極致。
只見藍獵搖頭擺臂滑行倒立,不時還打個響指,表情動作完全到位,跳得一臉沉醉。一舞終了,他自以為拽酷帥地一甩頭發,然後保持姿勢等待無比熱烈的掌聲口哨聲。然而,他等了半天,卻只聽得一道孤零零的掌聲響起。
沒錯,一道掌聲。雖說聽起來鼓得甚為賣力很是捧場,但終究只是,一道!單薄到可憐的,一道!
這讓藍獵極為不滿。
他慢慢環視一周,正要發作,卻看到了身後的兩人,吓得他立馬條件反射地後退一步,并情不自禁不由自主地爆了句粗口——卧槽!
驚魂甫定,他冷冷掃地了一圈那群沒義氣的家夥,然後換上一張無敵燦爛的笑臉,湊到千铘身邊。
“老大,怎麽來也不說一聲啊?”
千铘挑挑眉:“不歡迎?”
“當然不是!”藍獵那張水嫩的娃娃臉笑得更加燦爛,“要您說了,我們第六修羅軍肯定全體到門口列隊歡迎去啊!不然哪能充分表達我們對老大您,和魔後大人的敬仰之情?您說是吧?”
“你啊真是!”千铘說,“行了,我們來也只為湊個熱鬧,別擾了大家的興致才是。藍獵,讓他們繼續吧。”
什麽?藍獵愣了一下。
讓—他—們—繼—續—吧。
他們,意思是不包括我咯?
靠,不帶這樣區別對待的啊!難道老子就不年輕嗎老子就不想玩嗎老子就不會被擾興致嗎?歐這不公平!老子才不要留在這兒看你們兩口子秀恩愛!虐狗是不對的!保護動物人人有責!
任憑心裏千萬只草泥馬奔過,藍獵仍是冷靜而霸氣地沖周圍因千铘的到來而停止動作的修羅軍們一擺手:“繼續!”然後他沖千铘和白清梧咧嘴一笑,朝着烤羊肉方向做了個“請”的手勢,“您二位這邊請!”
在一個清風徐徐的夜晚,在草地上席地而坐,周遭是熱鬧肆意的狂歡,面前是篝火烤全羊。用鋒利的匕首撕下剛烤好的羊肉,直接就着匕首大快朵頤。肉的味道算不得美味,甚至還有些難嚼,可一定會覺得,這是有生以來吃過的最好吃的一頓烤全羊。
這種簡單粗暴的軍旅狂歡夜白清梧雖向往許久,卻一直不曾體會過。因為在神族的時候,大哥從來不許她接近軍營。但即便他允許了,白清梧也并不覺得自己能有幸見識。因為,她覺得,以大哥的性子,是不可能允許這種狂歡發生的。
她從未想過,她的夙願竟會在這魔族的軍營裏得以實現。
“想去就去吧。”
“什麽?”白清梧側頭,正對上千铘溫和鼓勵的目光。
“不必有什麽壓力或顧慮,我們魔族沒那麽多規矩。”
白清梧明白過來千铘說的是什麽,心裏不禁有些激動。
千铘看向藍獵:“小獵,帶你嫂子玩去。”
藍獵眼前一亮,果然這才是留我的原因嗎啊哈哈!像這種光榮而艱巨的任務當然只有我藍獵才能勝任!老大你果然有眼光!
藍獵從地上一躍而起,嚴肅地向千铘行了個軍禮,認真道:“遵命!”然後拉起白清梧,壞壞一笑,“走吧大嫂,包你盡興!”
白清梧看了眼千铘:“那我走了啊。”
千铘笑着點點頭:“嗯,去吧。”
“你,你不一起嗎?”
“不了,我去他們就放不開了。”
“那,我會很快回來的。”
“好。”
白清梧所說的很快是在兩個時辰之後。
許是怕被千铘責怪,藍獵放下爛醉如泥的白清梧便趕緊閃人。
白清梧帶着一身酒氣在千铘身邊坐下,醉眼朦胧地望着千铘,沖他微微一笑,然後,打了個響亮的酒嗝。
打完她似乎還極不好意思,一手捂着嘴,一手攀上千铘的肩,口齒不清地說:“不,不好意思啊……我,我不是故,意的……”然後兩只手抱住自己的臉,瞪大眼,撅着嘴不高興地說,“我好,好像喝,喝醉了耶。”
千铘攬過她的肩,微微蹙眉:“不是好像,是真的。”
白清梧“嘿嘿”一笑:“對,對不起啊,今晚,今晚太,太興奮了!我,我好開心啊!謝,謝謝你啊,小千!”
千铘打橫抱起白清梧,慢慢往外走:“好吧,看在你開心的份上,我就原諒你了。”
千铘一邊走,一邊示意路邊要行禮問安的人噤聲。白清梧在他懷裏,漸漸安靜下來,應該是睡着了。他不自覺緊了緊抱着她的手。
一個修羅軍揉揉眼,戳戳身邊的人:“我該不是在做夢吧?魔君竟然笑了,還笑得那麽,呃那麽……溫柔。……啊疼!喂,你幹嘛掐我?!”
他身邊那人聳聳肩,一臉無辜:“看吧不是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