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5章 過于浮誇
蕭禮今年三十四歲, 桓琚登基的時候他已是個十來歲的少年了。他與兩個弟弟最大的不同, 就在于他的少年時代見證了父親與皇帝表兄合謀将那位以老臣自居的太尉連根拔了的全過程。那是他真正熟悉整個帝國權力中心的第一課。
這份經歷對蕭禮産生了巨大的影響,以至于大獲全勝十五年後的現在,他還時不時将這段事情拿出來細細品味。他認為這是他一生中難得的財富,豈止勝讀十年書?正因這份反思,造就了他比兩個弟弟都靠得住的地位,大長公主夫婦也更倚重兒子, 有事就會想到他。
大長公主狐疑, 問道:“你真這麽看的?”
蕭禮道:“先帝将太尉留給聖人的時候,難道是想給聖人添亂的嗎?必然是想要他用心輔佐聖人的。然而聖人厭惡他厭惡到十五年來再無一人有‘太尉’之號。”
大長公主神經質地敲着手下的小案:“這樣啊……”她不願相信自己夫婦已經這樣危險了,更不願意相信桓琚的心已經變了,但她相信長子。
蕭禮緩緩地說:“阿娘想想,聖人昔年對皇後如何,對徐國夫人如何?如今呢?阿娘以為, 是聖人薄情,還是徐國夫人過份?”
“啪”大長公主一巴掌拍在案上, 站了起來:“他就這樣看我們嗎?”
蕭禮道:“阿娘要同聖人争執嗎?兒勸您別這樣。”
“你父親為他、為江山社稷、為他的江山社稷,操碎了心、累白了頭。我可真是、我可真是……嗚嗚嗚嗚……”大長公主難過得哭了出來。當年那是多麽的兇險啊!真的要兔死狗烹了嗎?
蕭禮一撩衣擺,跪了下來:“阿娘、阿娘。”
大長公主擦擦眼淚:“你起來, 慢慢講。”
蕭禮依言挨着母親坐了, 緩聲說道:“阿娘也不必太難過,阿爹這些年确實勞苦功高, 底下的人都捧着他。開始是因為阿爹高風亮節, 後來就來了鑽營小人, 小人為了私利無所不用其極,太多的贊譽蒙蔽了阿爹的眼睛。不能不蒙蔽,如果不蒙蔽,小人何以進身?阿娘讀過《戰國策》麽?鄒忌諷齊王納谏的時候是怎麽說的呢?”【1】
大長公主沉下了臉:“你接着講。”
蕭禮道:“聖人只沉默了一個月,不是五年,別讓他再沉默下去了。就讓事情止在這一個月吧。”
大長公主道:“但是聖人還是向着二郎的。”蕭績是罰俸,淩光卻是免職,不管桓琚是怎麽想的,有心人就能把這個懲罰曲解成是桓琚偏向蕭司空,大長公主也樂于接受這個觀點。
蕭禮嘆氣:“唉,事情是淩光惹起來的,他一個散官,要不要官,有什麽大不了的?聖人一句話,又給他了。二郎呢?聖人真認為二郎做得對,就不會罰他了!追根究底,二郎不過是一個輕狂放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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曠工不上朝是該罰的,懲罰的決定肯定會有,以蕭績的身份,桓琚再給他一個免予追究的法外施恩也是可以的。
大長公主也長嘆一口氣:“我們這是為了什麽呢?”
蕭禮道:“阿娘毋憂,聽我慢慢說來。聖人厭棄皇後,并非是因為賢妃,聖人絕不是那樣的天子。也不是因為徐國夫人,一個無禮老妪,她無禮也不是一天兩天的了。為什麽現在這麽明顯?仁孝太子在世的時候,聖人并不是這樣的。”
大長公主道:“三郎比大郎差着些。”看看蕭禮,心道,我家三郎比大郎也差得多。
蕭禮道:“只是聖人一直沒有想到,廢了皇後,會有小人認為他要立賢妃。更有一等心懷詭谲之人,妄圖去學呂不韋!擁戴三郎不是過錦上添花,吹捧賢妃卻是雪中送炭。廢後是國家大事,皇後沒有失德我輩自當力争。除此之外還有一條不得不力保皇後的原因,就是它會讓小人泛起希望,會動搖國本。”他這話說得非常肯定,他對禦座上的表哥也算是了解的。
大長公主性情驕橫火爆,卻也不是無知婦人,脫口而出:“穆士熙!”
蕭禮點點頭:“這只是一個開始,阿爹再事事都管,沒有穆士熙也會有石士熙、土士熙。所以,阿娘,您要好好勸勸阿爹。一時退讓,是為了長久大計。”
大長公主提出了最後一個問題:“你爹現在就是對付這個穆士熙,現在讓步了,多少人看着,他退不得了吧?”
蕭禮一笑:“聖人難道喜歡穆士熙?只是不想讓阿爹如意罷了。阿爹暫退一步,才能讓聖人把目光從阿爹身上引開。我們與穆士熙沒有恩怨了,提醒聖人穆士熙勾結宮妃妄圖動搖國本的時候,聖人才會相信。否則……”
“你這麽一講,我就明白了。等你阿爹回來,我就跟他說。”退!這就退!大長公主比蕭司空還要果斷。認個慫又咋樣?熬過了這一陣子,不被侄子記恨了,有的是翻身的機會。就憑着力保東宮,三郎也不會忘了他們。
蕭禮道:“那,兒去面聖?”
“等等!你那兩個傻弟弟呢?再都打一頓?”大長公主主動提起了另外兩個兒子,把大兒子叫回來是對的,大事上頭這樣一說就很明白了。
蕭禮道:“不要再打三郎了,阿娘對三郎何其疼愛?而今大加撻伐,大寒大暑身體容易生病,驟冷驟暖心也會病呀。等兒從宮裏回來,好好與他聊聊,如何?”
“好,依你。”
“至于二郎,才是要罰!阿娘反而賞了他,這樣不妥。阿娘也不要朝令夕改,阿爹是要在家歇一歇的,就請阿爹教訓他好了。二郎這般輕狂,還當自己是風流少年嗎?真是皮癢了。”
大長公主見長子将事情安排得妥妥當當,越看這個兒子越滿意,伸手在蕭禮臉上擰了一把:“哎喲我的阿姣真是娘的心肝寶貝兒。”
蕭禮的頭又紅了:“阿娘!兒去求見聖人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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今天是蕭禮回京之後第一次進宮,宮殿還是舊時的模樣,地上鋪的石板也還是那個尺寸,幾塊格外鮮亮的散布其中。
【磐石尚且如此,如何一個朝廷呢?都說物是人非,其實物非人也非。】蕭禮心頭湧上愁緒,【日子久了,磨壞了、踩裂了、不好看了的石板都要被換下去,何況是人?今日這滿庭青石,已非太祖、太宗時的舊物,可哪一塊地方也都沒有禿着。這朝廷,并不是非誰不可的呀。】
正正衣冠,蕭禮往兩儀殿觐見。
到了殿外,宦官先迎了上來:“蕭刺史且慢,聖人突然有了件急事,正在召見宋縣令。”
“哦?”
宦官道:“就是,令弟與……”
“哦!”
殿裏,桓琚正在對宋奇發脾氣:“梁滿究竟是怎麽一回事?!!!”
今天朝上的火藥味極濃。今天桓琚沒有臨陣退縮,一個月了,他厭倦了這種争吵,冷冷地看着朝臣争論。今天的朝會便格外的長,直到所有人都餓得前胸貼後背,嗓子累得冒煙,他才扔下一句:“衆卿都說小人不好,我看小人好得很!不管是什麽人,只要給他扣上小人的帽子,想怎麽整治他就能怎麽整治他了!”
皇帝一通發作,蕭司空帶頭跪下了。
蕭司空铩羽而歸,照說桓琚應該是比較開心的。開心沒有一刻鐘,宋奇來求見了。宋奇只是個縣令,今天這場架他沒有資格吵。偶爾睡個懶覺,覺得神仙也不過如此的宋奇,被梁玉傳來的消息調到了宮裏。
他在往宮裏趕的路上打着腹稿,淩家的心思、梁滿倉的應對、桓琚的反應,以及此時鬧得這麽大,估計不是京兆就是金吾已經得報到桓琚跟前了。得趕在賢妃前面!
他又比賢妃快了一拍。京兆尹是紀申,極精明的一個人,他最先向桓琚彙報了些事。作為一個不想投機的大臣,紀申對淩家無事生非也頗有微詞,朝廷穩定下來不容易,一旦東宮易主,不知道要有多少顆人頭落地、多少人家流放,怨聲載道而哀聲遍朝野。夠資格死去的,大部分得是有份量的士人,這是朝廷人才上的一大損失,是不能容忍的。
紀申的彙報就很有意思了:“淩慶父子引得衆人圍觀,臣使人探聽始末,道是往梁家演一回負荊請罪。”
桓琚只恨淩光不争氣,聽到去梁家賠禮,并沒有生氣,還說:“算他明白。”
紀申嘆了一口氣道:“可把梁滿吓壞了,當街吓昏了。”
桓琚驚訝不已:“什麽?”
“大約是見到昨天才砸了他家的人今天這樣做,怕是黃鼠狼給雞拜年,他害怕了。”
“梁滿還是這個上不得臺面的樣子,以後這樣的事情不要告訴我了,聽着就頭疼。”
紀申無語,默默退下了。
這個時候,宋奇趕到了。
桓琚沒有将宋奇與梁滿倉聯系到一起,以為他還有什麽要事,召他到兩儀殿說話。行禮畢,桓琚問道:“你是有什麽事要禀嗎?”宋奇是個縣令,沒有大事閑得慌進宮逛?他敢這麽說,桓琚能把他撕了。
宋奇道:“聖人,臣滞留京中有些時日了,只等回縣。日子也定了,就在十日後。”
哦,辭行?
當然不是!
“臣想,閑着也是閑着,不如找點事做。”
“十天?能幹什麽?”
“再看看梁滿,臣看他不大像樣子。當初是臣調理的他,現在不忍心見他又活回去了,故而請命。臣是外臣,不敢擅自結交外戚,還請聖人恩準。”
桓琚就發作了:“梁滿究竟是怎麽一回事?!!!”
“臣也不知,臣在家裏歇着,聽到外面喧嘩就循聲出去找。遇到兩波人,第一波人講,淩慶把兒子扒光了,去梁家負荊請罪。太子外公真是威風,賢妃娘娘寵冠六宮,兄弟姐妹衣朱紫,今日卻步行肉袒,梁氏真是可怕。”
桓琚一臉陰霾,不知道在想些什麽。
“第二波人講,賢妃真是權勢熏天,可以左右聖意。梁家有個太子外孫又如何?出迎三裏,跪地迎接請罪,說是把進宮告狀的女兒也給關起來了,梁滿還吓昏了。”
桓琚冷靜了下來。
聽宋奇說:“臣聽完這些,就以為不得不求見聖人了。聖人以為,他們哪個說得對呢?”
“對什麽對?無知。”
宋奇開始游說:“聖人,兩家必須和睦,然而兩家現在都進退失據、過于浮誇了。放任下去必應其一,那就不是百姓無知而是早有谶語了。梁滿一個鄉下老農,臣請去為聖人分憂。淩慶麽……臣官不過六品,年不過三十,不敢托大。”
桓琚贊道:“卿誠幹材也!”馬上厚加賞賜,讓他去梁府善後。
宋奇出去、蕭禮進去,兩人擦肩而過,宋奇禮貌地微笑點頭。心道:他來做甚?
蕭禮進了兩儀殿,桓琚氣正不順,不冷不熱地看着這個表弟。他們年輕的時候感情是不錯的,蕭禮還穿裙子叫阿姣的時候,先帝與大長公主打趣,說兩人再合适不過,不如成親算了,免得東挑西選找不到合适的娘子給桓琚。
然後先帝就讓桓琚跟杜家女兒成婚了。
蕭禮舞拜畢,桓琚也賜了座,低聲道:“咱們兩年沒見了吧?”
“是,去年臣父不令臣回京。”
桓琚冷笑一聲:“就他講究多。”
“只有怕講究少的,哪有嫌講究多的呢?即使如臣父這般,也有講究不到的,終究讓二郎闖了禍。聖人,您的處罰不公呀,淩光免職,臣弟也該免職。”
還是阿姣可人。蕭家就只有這一個讓人愛的了。
桓琚放緩了聲音:“是淩光無知。”
蕭禮搖搖頭:“淩光不是什麽才子,逼他出醜就是不對。臣弟有失厚道,不是君子的作派。”
“那什麽是小人呢?”
“臣學君子還來不及,何必管小人?”
“阿姣什麽時候變得這麽狡猾了?”
蕭禮的頭一天之內紅了第三次,羞惱地道:“聖人!”
“表兄,就是表兄。”
蕭禮笑笑:“好,表兄,你不公平。”
桓琚道:“當心二郎怨你!他呀,就是太淘氣,從小淘氣到大。你看看他,幹的那叫什麽事?我把梁家調教出來費了多大的功夫,禦史的谏表燒了都夠取暖了。梁滿才像了點樣子,他給弄回去了。就在剛才……”
桓琚絮絮叨叨,皇帝慘吶,說心裏話都得挑人。好容易遇到了表弟,他的苦水就往外倒了,将宋奇說的話添油加醒給蕭禮講了——不知不覺之中他受了宋奇的影響。蕭禮皺眉道:“淩氏父子确實浮誇了,該改一改登臺的習性。這更是聖人不對,想得到讓梁氏讀書,為何不令淩氏讀書?還有梁滿,他不是怕淩慶,是怕您,聖人吓他吓得狠了。”
紀申先陰了一把、宋奇又陰了一大把,蕭禮把整件事給兜圓了。
他一本正經的批判桓琚,桓琚也不生氣,反而贊同地說:“是我思慮不周。淩氏還是膽小一點的好。”
蕭禮道:“二郎也該膽小一點的好。”
桓琚道:“你是他大哥,愛怎麽管教就怎麽管教,大哥的威嚴是自己立起來的,別找我。”
“你不是表兄嗎?”
“去去去。”
蕭禮道:“是表兄就要答應我,以後二郎再有不妥,不可偏袒他。都說慣子如殺子,對臣下也是這個道理。請嚴懲。”
桓琚感動地握着蕭禮的手:“還是阿姣好啊!”
蕭禮面無表情地抽回了手,冷冷地瞪了表兄一眼:“臣告退!”
桓琚放聲大笑,對程為一道:“還是你去一趟司空府,告訴阿姣,二郎随他管教,要是公主和司空責怪他,只管來找我。”
程為一感慨道:“聖人總算是笑啦。”
桓琚道:“能笑,誰樂意哭呢?能高高興興的,誰樂意怒發沖冠?能海清河晏,誰想伏屍百萬,流血飄杵?但願阿姣不要讓我失望啊。”
程為一領了旨,追着蕭禮前後腳進了司空府,傳完了桓琚要他管教弟弟的話,又私下對蕭禮道:“蕭刺史,聖人還有一句話,老奴以為還是告訴刺史更好——聖人說,但願阿姣不要讓我失望。”
蕭禮人如其名,一派禮貌地道:“多謝。”
目送程為一出府,反常沉默的大長公主道:“還真叫你說着了。”
蕭禮笑道:“阿娘,您看,退一步海闊天空。”
“明白啦,你阿爹回來我打也要把他打服!”
【這個就不用對兒子講了吧?】蕭禮腹诽母親,嘆道:“但願梁家不要得寸進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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梁家可老實了!
梁滿倉被擡進南氏卧房,梁家兒孫把床前擠得滿滿當當的,外人都插不進腳去。梁滿倉悄悄睜開一只眼,發現屋裏都是自己人,馬上詐屍:“他們都走了嗎?”
梁大郎啞着嗓子道:“門都關了。”
梁滿倉一個骨碌坐了起來,雙腿一盤指指點點:“都老實點兒。哎,給宋郎君送個信兒,問問咱接下來咋辦。他娘的,請人吃酒還請錯了?都散了,除了買菜的,誰都不許出門兒,都給老子讀書去。誰讀不出來,我打死他。”他看明白讀書的用處了,哪怕做了官兒,要是大字不識、背不出書,都要被人欺負。
兒孫一哄而散。梁八郎落在最後:“阿爹,那妹妹咋辦?”
“轟!”妹妹越獄了。
梁八郎默默地閉了嘴,沿着牆根子溜了。
梁玉房裏大小八個丫頭,外加一個呂娘子,雖是女流卻都是年輕有力,擡起條板凳,把院門給撞開了。
南氏罵一聲:“急性子的丫頭。”
梁玉已經闖了進來,問道:“都打發走了?”
梁滿倉一邊喝水一邊說:“走了。我叫你大哥請宋郎君了,他一準有主意的。”
“哦,那你們聊,對了,派個人到外面找木匠修門啊,不用瞞着,就說是我撞壞了的。王吉利今天立了一大功……”
“要賞誰你就去辦嘛,啥都要我說,養你幹啥的?”
“行,那行,我還得準備點值錢的禮,去淩家給你們賠禮道歉。”
“啥?!”梁滿倉不幹了,“還賠禮?還要花錢?”
“對呀,淩家這回丢了個大醜,咱不得給他們轉個面子嗎?”當然啦,淩家會不會因此被氣死,她就不管了。氣死了更好,不死,那就再加把勁兒氣呗。
“跟誰不知道他想生吞了咱似的。”
“誰知道了,咱也不能知道。”
“去去去去!”
“去啥呀?我已經派人告訴宋郎君了,他這會兒恐怕已經從宮裏出來了。等他出來了,我再出門去才對。”
梁玉就在南氏房裏坐下了,翻着《蓮華經》給南氏講經。南氏聽正經的經文得頭昏,對于頭尾夾帶的一些因果報應的小故事倒聽得津津有味,催促道:“你把那個畫上的福報故事給我講來聽。”
講不兩頁,宋奇就來了。梁玉落落大方地将書放回原處,親自将他接了過來見梁滿倉。梁滿倉不好意思地說:“宋郎君,我正暈着咱就不去書房了啊。”
宋奇笑道:“梁翁想去書房,明天開始宋某一定奉陪。”将入宮的事講了,梁滿倉只聽懂了個“聖人沒怪我”,梁玉倒聽明白了八、九分。笑吟吟地将一杯冷茶遞給宋奇:“宋郎君,我才撞破了院門,這就去淩府陪禮。這個您拿着,咱家的秘,昏倒的人呀先不請大夫,潑盆冷水,不醒再請。”
梁滿倉罵道:“消遣你老子哩!”
梁玉笑吟吟地出去了,先找王管事,讓他叫王吉利來領賞。王吉利累出來的一身汗都幹了,心又被金錢焐得滾燙,叩頭道:“小人一定為三娘肝腦塗地,死而後已。”
梁玉笑道:“哎喲,你用詞兒真好,讀書啦?讀書挺好的,接着讀,快起來吧。老王,咱們去庫裏?”
王管家也笑道:“三娘這邊請。三娘,這時節登淩家的門,恐怕不大妥當吧?萬一他們給你閉門羹吃,又或者也來個跪迎呢?淩家的出身三娘也知道的,什麽下作的事情做不出來呢?”
才坑了淩家一把的梁玉毫不愧疚地說:“下作?他下作他的,咱得講理不是?快着些,揀貴的!”
梁玉拖着一車禮物堵到了淩府的門口,淩家很是意外——淩慶父子回來了,跟淩母說了情況,讓才從宮裏回來沒多久的淩母趕緊進宮找淩賢妃。此時淩母已經離開家,淩慶很擔心,淩家哪一個女人能應付得了這個“凡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