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4章 峰回路轉
大長公主自己也招權納賄。
宋義勸梁玉, 都是有根據的, 貴戚們就愛幹這個,女人裏頂這個帽子的尤其多。晉國大長公主, 當今的親姑姑, 丈夫是司空,權傾朝野, 又對桓琚誅權臣有功, 不幹點這樣的事情, 有點浪費這個身份、這個位置。
當今第一號幹這個事的就是她,第二號是杜皇後的親媽徐國夫人趙氏。至于被文人罵了又罵的“不賢”的淩賢妃以及她全家,反而沒有這二位幹得兇。淩賢妃“舉薦”後宮更多些。
好在大長公主對梁玉的印象還不算差, 沒打算給梁玉個沒臉。
梁玉在家令的引導下去拜見大長公主——大長公主的排場論禮是比蕭司空還要大的,實際上也是這樣。大長公主的居所論規制比皇宮小, 其精致豪華的程度卻也不差, 即使是現在的梁府與大長公主的住處一比, 也是差了行市。
走過數重院落, 才見到大長公主。大長公主端坐在榻上, 香爐裏的熏香一聞就是好貨——梁家只燃過兩次的龍涎香。大長公主居家的衣服就也很奢華, 梁婕妤在延嘉殿日常起居都沒這麽講究。
梁玉心裏有數了。
見了大長公主, 先往拜墊上一跪,一點也不扭捏地拜見。大長公主跟桓琚也不愧是一家人,見到這樣的小姑娘, 氣先消了一半兒, 話也柔和了不少:“哎喲, 自己家裏,講這麽多禮數幹什麽?來來,到我這裏來坐。”跟在延嘉殿裏怼賢妃、在家打兒子,判若兩人。
梁玉笑道:“今天不巧,真是打擾您了。”
大長公主道:“我看就很巧,巧得很好。誰出門還不遇到點事呢?一定都是朱寂那個小畜牲的錯!”
梁玉道:“您疼我,不說我的不好。”
大長公主可不客氣:“那我要是說了呢?”
“那我就老實聽着。”
大長公主是個爽利人,直接問:“那天在兩儀殿,那一對兒天殘地缺是怎麽回事兒?”
一說就知道是誰了,梁玉不好意思地道:“您也知道,我家裏鬧了場笑話。這兩位先生都是有能的人,不是我家能盛得下的。進宮給聖人認錯的時候,就跟聖人說,不怪先生不盡力。聖人就想看看先生到底有沒有本事。”
這話說得滴水不漏,大長公主卻不是個很講道理的人,也懶得為兩個九品小官再繞彎子,直截了當地道:“你是個聰明的孩子,我就直說了。以後這樣的人,你就別管啦。你要管,弄幾個平頭正臉的嘛,擺出去也好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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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哎。我到底年輕,做事不大周到。謝殿下提點。看來還是得跟賢妃娘娘學學,人家選的穆侍郎,既做到侍郎就一定是能看的。”
大長公主一頓,關心地探過頭來:“穆侍郎?”
“啊,對啊。頭一回到宮裏,聖人說的來着,叫我與賢妃娘娘的妹妹,就是珍珍,多多親近。我就去了淩家,管她要了幾處京裏好玩的地方,”梁玉見大長公主的臉上聚集着風暴,加快了語速,“後來進宮跟聖人說,我去過淩家了。再出來就聽到些話,說是穆侍郎的夫人也常去淩家。想來聖人喜歡的,都是那樣的吧?可惜侍郎官兒太大了,也用不着我說話。”
大長公主拍案而起:“賤婢!”
梁玉趕緊跟着站了起來:“啊?殿下,怎麽了?”
大長公主眼神有點複雜,握着梁玉的手說:“你是個好孩子呀。”老農都能養出個懂事的女兒來,自己的兒子怎麽就是個傻缺呢?大長公主快恨死淩珍珍了。
梁玉謙虛地說:“殿下過獎啦,我在家也淘氣得緊,爹娘生氣哩。”
大長公主一撇嘴:“他們懂什麽?!好孩子,以後有什麽事兒,他們敢管你,你只管來跟我說!”
從蕭度與梁玉兩處得到的消息都證實,穆士熙這個混蛋他投了淩賢妃。淩賢妃能往桓琚胳膊窩下面躲,穆士熙就別想得這麽美了!大長公主把穆士熙在黑賬上也加粗了。再看看梁玉,這真是個小人精兒,大長公主對梁玉愈發親切了,問道:“三娘還知道什麽事嗎?”
梁玉想了想,道:“旁的不知道,只是有一句話,不當講不當講?”
大長公主看她的眼神像看親閨女:“跟我還有什麽不當講的嗎?”
梁玉本想勸大長公主,別把桓琚當村口的侄兒。後來一想,大長公主家的事兒,跟梁家的事,就不是一回事兒。梁家那是窮人乍富,飄了。大長公主和蕭司空,那是窮人乍富嗎?肯定不是!
話到嘴邊,她改了個說話:“就是覺得,京城的事情變得也太快了。每當我覺得懂了一個道理的時候,就會有新的事情告訴我,道理不是這樣的。”
大長公主隐約覺得這話裏有點別的意思,卻又沒大抓得住,“變”?大長公主果斷地道:“放心,這天,還變不了。”
梁玉心道,您還是不懂。又一想,叫一個生下來就是公主的人“退讓”,其難度不是現在自己能夠克服的。就低頭一禮:“承您吉言。”
大長公主一想到淩家就冷笑,對梁玉道:“好孩子,你放心!”
梁玉又意思意思地問候了蕭度,還謝他接梁家上京之恩。大長公主道:“不用理他,叫他好好醒醒子。”看上誰不好,看上淩珍珍,這是眼瘸了吧?!還敢妄想收買衛士逃出去,做他的夢!
梁玉試探地問:“他?”
“小王八蛋過糊塗了,打一頓就好了,”大長公主順口說了一句,“他辦錯了事,就該打!朱寂我也叫他娘的打了他一頓!你放心,我叫他們都封口,不許再嚼舌頭了。”
“哎哎。您辦事,我們再放心不過了。”
說話間,車也修好了,梁玉趕緊告辭:“耽誤了您這麽長時間,怪不好意思的。”
“跟我還客氣?再這麽說,就是拿我當外人啦。”
梁玉忍不住笑了:“不是客氣,我得裝得懂事點兒,下回再登您的門您才能叫我進來呀。”
大長公主也笑了:“你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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梁玉出了蕭府,上了車,趕回家去吃飯。車上,呂娘子對她豎起了拇指:“高!”梁玉搖搖頭:“也就這樣了。”大長公主更關心穆士熙而對自身的危險沒有足夠的認識。當然,或許意識到了,只是沒有表現出來。梁玉衷心希望是後者。
呂娘子低聲道:“我選好了一處小宅,前後兩進靠近坊牆。一處小庵也準備好了,就在城外不遠,只是有些破敗。”
梁玉問道:“是上次咱們去過的那一個嗎?”
呂娘子搖頭:“怎麽能是那一個呢?那一個已經有主了。”
“這一個最好也是有主的。”
“有原主,您可以買下來,修葺之後就是您自己的,再許她們還住在裏面。這樣看着裏面也不空,她們照樣接待香客。對外就說是有善人布施,才能重塑金身。”
想到一起去了,梁玉笑道:“行。”
呂娘子又問梁玉:“蕭家也提醒了,袁家的宴也赴了,三娘接下來打算做什麽呢?”
梁玉知她有話要講,反問道:“呂師的意思呢?”
呂娘子道:“我第一次見三娘時說的都是心裏話,至今心意不改。然而一屋不掃,無以掃天下,還請為三娘籌劃眼前。”
呂師腳落地了,梁玉非常高興:“呂師請講。”
“請盯準淩氏。賢妃在去年之前,不過後宮一寵妃耳,如今卻已将手往前朝伸了。只恨聖人沒有察覺她的野心,”說着,附在梁玉耳邊說,“至于杜氏,那是以後的事情。淩氏得意,府上必遭災禍,杜氏得意,府上至多不過屈居其下。”
梁玉道:“就家裏這個樣子,拿什麽跟人家比呢?也确實沒本事比杜家強。”
呂娘子道:“既然三娘也這樣想,那咱們就好辦了。”
此後兩人斷斷續續說些瑣事,不再提什麽淩、杜。回到家裏,梁滿倉的悔過書依舊進展緩慢,宋義卻來了信,告訴梁玉,明天他薦的先生就會登門拜訪。
梁玉趕緊去找梁滿倉。
梁滿倉正為悔過書發愁,他有七個兒子,連他一共八個人得寫悔過書,一個個字都認不全,一個齊辛都不夠使的。聽梁玉讀宋義的信,說有新的先生要來,梁滿倉大喜:“好好!就照原先那樣辦,叫大郎帶人去将人接了來。”
梁大郎也是欣喜,以後怎麽過且另說,先将眼前的事糊過去才好。當即照着宋義給的地址,帶着輛馬車去請先生。
梁滿倉才想起來問梁玉:“你這些天出去瞎逛什麽?”
梁玉一挑眉毛:“怎麽是瞎逛?我找地方去了。你們悔過書交上去,老老實實呆幾個月,還能一直窩在家裏不出頭嗎?不得出去走走?我先踩踩點兒。什麽佛寺、道觀啦,看花看燈的地方啦,我得陪娘散散心。”
這是正事,梁滿倉嘆了一口氣:“這事兒鬧得!”
梁玉道:“咱長點心吧,您那群朋友,您出了事,有一個幫得上忙的嗎?”
“我用你教?”梁滿倉老羞成怒,“我都知道。那不是沒轉過筋來嗎?”
行,您現在轉過來了,不用我叨叨了,我懂。梁玉翻了一個白眼:“我去後頭看看娘,哎,明天我還去淩家一趟。”
梁滿倉這回虛心,問道:“還去她家幹啥?”
梁玉道:“聖人想咱家跟她家好。”
一聽這話,梁滿倉就笑了:“哈?”他對桓琚是充滿了敬畏之心的,但是桓琚這個願望也想得太美了吧?!傻子都知道這不可能嘛!“不賢良”還心心念念想她的兒子當太子呢,梁家怎麽可能跟這個盯着自己碗裏肥肉的餓狼好?
梁玉道:“所以啊,不管他們家怎麽樣,咱得把面子給它做足。這樣聖人也說不出什麽來。再有事,就不是咱們的錯了。”
“行行行,那就這樣。”梁滿倉平頭百姓出身,這樣的人有幾個好處,其一,下跪不嫌丢人,其二,見風使舵很快,其三,好哄好騙易聽話,其四,肯出苦力、認準的時候還挺堅定。只要摸準了脾氣,騙起來相當容易。
騙完梁滿倉,再去找南氏就簡單得多了。南氏聽了便說:“這個我知道,背後吐唾沫,當面還得論親戚。這樣的事兒村裏見得多了,你當你娘傻呀?”
将梁玉也給逗笑了。又問南氏:“娘現在都幹啥呢?”
南氏道:“聽經、念經,叫你嫂子們也跟着我念經。不給她們找點事做,又他娘的惹事兒!玉啊,你看,要不要請黃娘子幫幫忙,我看你侄女兒她們字兒也識得不算少了,讀啥男人的書呀?讀點佛經不也是認字兒嗎?我看佛經更有用。”
梁玉心說,明明是經史更有用。便勸道:“我看嫂子們也學點字更好。”識字了,讀書了,懂點道理了,也就不至于辦傻事。
南氏猶豫了一陣,想到小女兒更有見識,就說:“那行吧。黃娘子還教孩子們讀書,你嫂子們呢……”
“這樣,我這幾天看了幾處廟庵、道觀,再挑一挑,找個合适的師傅來。家裏每月出點錢米,請她教讀經,也給您講經,或兩天、或三天來一次,您看行不行?”
南氏喜道:“那敢情好,就先請個會講蓮花兒經的吧。”
“行。我這兩天就辦這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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說去淩府,梁玉是一點也不含糊的。回來就命人去淩府遞個帖子,還是要見淩珍珍。
按照慣例,呂娘子還是留守家裏,心道,等淩家完蛋的那一天,我再與三娘同往,看看你們的下場!
她提示梁玉注意淩家之前,她已經花了心思盯住了淩府了。淩家在桓琚面前告了她好大一狀,差點害得她壯志難酬,這口氣要是能咽得下去,那就不是呂娘子了。梁玉說是私房錢随便她花,就真的沒再管過錢多錢少,呂娘子有這樣的天時地利人和,豈有不用之理?
她已得到了消息,淩府有異動。這就值得去探探底。
此時淩府已接到了淩賢妃的示警:“凡品”是個心機深沉的小人!
淩母就不想讓梁玉到淩家來,自打淩賢妃提到了淩珍珍的婚事,淩家就反了營。淩賢妃還沒想好将淩珍珍嫁進哪個位高權重之家,只讓淩母探探口風,淩珍珍當時就哭得昏死過去了。說是病,其實是跟家裏人鬧了別扭,哭得眼紅紅的,躺在床上鬧絕食。
這個時候怎麽能讓“凡品”過來?來幹什麽?使壞嗎?淩母猜不到“凡品”會使什麽壞,所以就更不想她來了。淩賢妃說了,現在最大的敵人是杜皇後,大家不要搞錯方向,目标是多拉攏官員為自己所用,不是跟“凡品”怄氣。
梁玉這帖子來得巧,淩母看到帖子就說:“這個小東西,小小年紀就這麽刁鑽!娘娘果然說得沒錯!不許她來咱家!”
淩珍珍的小嫂子聽婆婆這麽說,非常的驚訝:“娘娘別是看錯了吧?‘凡品’到府上來,何曾見說話夾槍帶棒了?也沒有什麽暗示。”
淩母冷笑道:“這些窮鬼出身,什麽事幹不出來?不像咱們家的孩子,打小富養着,心大!要不怎麽說呢?窮生奸計,富長良心。為了掙口吃的,你不知道她們有多少壞心眼!”
婆婆都發了話了,即使有點好感,也不能跟婆婆争不是?何況這位小嫂子也是宦官人家出身,也約摸知道一些奪嫡的慘烈。心道,哎,可惜了,挺水靈的一個小娘子。
淩母就派人回絕了梁玉:“三姨恕罪,我家小娘子近來生病了,怕過了病氣。不敢就請三姨過府。”
聽了淩家人這樣回答,梁玉就更要去淩家看看淩珍珍了。梁玉甚至懷疑,這興許是淩珍珍與蕭度的事情被淩家的人也知道了。聽大長公主的意思,蕭度應該就是因為這個被打完關在家裏了。那淩珍珍如果在淩家受到同樣的待遇,也是情理之中。
梁玉堅持要去淩府探病,這可把淩母給愁壞了。“凡品”奸詐,別是知道了什麽吧?如果再不讓她上門、不讓她見人,天知道她會在外面說些什麽?賢妃又說,現在不用管“凡品”,得跟杜皇後較量。淩母實在是想問問女兒“不是說一次踩兩個更好”的嗎?怎麽現在又改主意了呢?
她卻不知道,淩賢妃一向在後宮裏縱橫捭阖慣了,那一套拿到外面來,道理相通,做法卻又有不同,淩賢妃至今沒能将前朝後宮的技巧融會貫通。行事難免有混亂之處。
淩母既然只能接待,就要去叮囑小女兒:“你別使那個小性子,叫‘凡品’看了笑話!好好兒給我起來,咱有什麽事兒自家好商量。”
淩珍珍面向裏面躺着,雙眼通紅,聽到了也當沒聽到。心裏想的只有:蕭郎不肯來見我,必是埋怨我了。為何埋怨呢?洩密。淩珍珍連母親也不肯原諒了。淩母說什麽,她都是左耳進右耳出。反正她是不會再相信母親說的話了的。
淩母還不知道這一段“深刻根源”,只當她小姑娘不肯出嫁鬧別扭,還在說:“女兒大了就是要嫁的,你想嫁什麽樣的人,咱們再商量,又沒有将你蒙頭賣了。我是你娘,還能害你嗎?”
【上次您就是這麽說的!】淩珍珍越發一聲不吭了。
淩母着實無奈,吩咐道:“去,拿些藥爐子過來,不拘什麽藥,熬一熬!熏一熏!”她要造成一個淩珍珍重病不能見客的假相,不讓“凡品”看到淩珍珍,不就沒得說了嗎?唉,珍珍也是,明明到了出閣的年紀了,還在這裏犟什麽?家裏又不會害她!将她低嫁了,對家裏有什麽好處嗎?
梁玉就是在這種情況下到的淩府。一進府,還是上回那個小娘子接的她,這回兩人就都不能笑了,一個賽一個的憂心。梁玉關切地問:“珍珍究竟是什麽病呢?請了郎中了嗎?”
“唉,請啦,說是要靜養,不宜見客。”說着,将梁玉帶去見淩母。
淩母見到梁玉,也是一臉的憂心忡忡:“三姨受累啦,還跑這一趟。珍珍這孩子真是沒福氣,竟不能見三姨啦。”
梁玉惋惜道:“珍珍怎麽啦?真得不能見嗎?”
淩母拿着帕子擦眼淚:“這死丫頭!真是叫我操碎了心!兒女都是債呀!”
到此時,淩府後院已經飄滿了藥味兒,梁玉看淩母眉眼間确帶着一股焦慮,想了想,道:“是我來得不巧,實在是打攪了,等珍珍好了,我再來看她。您寬心,珍珍會長命百歲的。”淩母一點也不想留她,讓小兒媳婦将她送走。
梁玉登車之後,忽聽到淩府內有叫嚷之聲,想了一想,還是沒有下車回去看。正因如此,她錯過了淩府好一場的混亂。
梁玉前腳離開,淩母還沒喘上一口舒服氣,就有侍女慌慌張張跑了來,且跑且喊:“不好啦!小娘子上吊了!”
淩母罵一句“凡品真是屬烏鴉的,”慌忙去看女兒。淩珍珍卻是心如死灰,想着,今天能為了“凡品”來家裏叫我裝作無事發生,明天就能為了別的事真個将我裝扮推出去拜堂了,蕭郎又不要我了,活着還有什麽意思?越想越覺得灰心,一根腰帶往梁上一挂,她把自己挂房梁上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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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一邊,梁玉出了淩府也沒耽誤,直接回家見呂娘子。她認為淩府肯定有混亂,而且是與淩珍珍有關的,生病不能見人?【哄鬼吧!就你看我那眼神兒,把我當賊似的防着,為了去疑也得叫我看一眼。她一定不是病,肯定有旁的事兒!】
回到梁府,呂娘子也是雙眼放光,快走幾步迎上來,拉着梁玉的胳膊神秘地道:“淩府出事了。”
兩人回到房裏,将消息彼此對照。梁玉就說了自己的判斷,呂娘子道:“我這裏也差不多,我買通了還真觀的小道童……”
呂娘子看事從高處,下手從低處,還真觀是與淩家最相善的僧道之一,觀中道士常出入淩府。呂娘子經過觀察,買通了一個有私心的小道童,很輕易就得到了消息——淩賢妃打算用聯姻的辦法擴大勢力,首當其沖的就是淩珍珍,淩母前兩天到還真觀給淩珍珍算過命,算的就是姻緣。
梁玉道:“那她這個‘病’就跟這個事脫不了關系。一般病,哪怕是病到要死了,也得假裝活得好好的,不能叫我看了笑話。”
呂娘子道:“淩家如果真有事發生,必會再有異動。三娘放心,我已使人盯住了淩府的三個門。錦上添花的未必是知交,有壞事的時候還上門救急的,必是死黨。”
呂娘子辦這些事情還是有一手的,第二天她就收到了內線的消息:“淩珍珍懸梁自盡,淩府除了找信得過的郎中來看病,還找了還真觀的道士再來做個法事驅邪。”
梁玉驚訝地問:“人沒事吧?”
呂娘子皺眉:“救下來了。除了知道他家信得過的郎中與道士究竟是哪幾個,其餘一無所獲,竟不能知道賢妃打算拉攏誰!還要往淩家楔釘子,頂好能收買幾個。”
梁玉卻說:“怎麽能算一無所獲呢?我看,咱們家是不是也得再收拾收拾了?你能盯着淩家,難道別人不會盯着咱家?阿爹先是吝啬,繼而揮霍,他并沒有掌過這麽大的府邸,最多是管管這一家子兒孫。奴婢與自己的兒孫,還是有很大的差別的。小人畏威而不懷德,不,會懷德,但是沒有威也不行,爛好人比無賴過得慘呀。”
呂娘子拍手道:“好!好!好!”
梁玉又問:“說回來淩珍珍,這件事情,要不要告訴別人?我看他們家瞞不了多久。看淩家這個樣子,聖人真是對他們太好了。”這四面風漏的,比梁家好點也有限。
呂娘子道:“不錯,這樣的消息,過不幾天恐怕就會有別人知道了,到時候這消息就不值錢了。要趁現在,賣個好價。”
梁玉道:“我是說,要不要同老夫人說一說?畢竟,這事牽連到蕭度,我怕他知道了之後發瘋。老夫人的侄孫女兒不是與蕭度定了親了?到時候就太糟心啦。”她說老夫人,就說的是袁樵的祖母劉氏。
哦豁,你還記着這個?呂娘子暧昧地笑道:“當然要啦。就寫個帖子,謝她先前招待。”
“不是已經寫過了嗎?”還送了點回禮呢。南方的貢果,宮裏也賜了南氏與梁玉一盤。梁玉就分了一半送到袁府去了。
呂娘子道:“怎麽謝了一回就不能再謝第二回 了嗎?三娘何妨再親自登門一回?上回不是沒親自去嗎?”
“那——這回要帶什麽東西去呢?”梁玉愁上了,“還有什麽能叫人家看得上的呢?”
呂娘子偷笑兩聲:“她快出孝啦。”
“不錯!”宮裏數次賜了不少錦緞,還有首飾一類,“哎,既然這樣,楊夫人也不能不謝的。還有小先生,聖人賜了家裏不少筆墨紙張吧?他們家還有個小郎君?”
呂娘子一個勁兒的掐手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