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7章 仇難消(六)
冷煜的這個電話,對魏銘來說,無疑是一針“強心劑”,大概真的是他想多了。
這一夜,魏銘又做了一個噩夢。夢裏的他一直在奔跑,既不知道為什麽要跑,也不知道要跑向何處。
突然,一陣“叮了咣啷”的聲音傳入他的耳中。一時間,讓他分不清是夢境還是現實,他眯着眼,模模糊糊的看到床邊有個人影。
魏銘一下子就清醒了,他“騰”地一下坐了起來。他定睛一看,原來是劉玉娟。他抹了把額頭上的汗,說:“媽,您幹嘛呀,吓我一跳。”
劉玉娟一邊拉開窗簾,一邊說:“起床了。”
果然,劉玉娟還是那個劉玉娟,叫他起床的方式依舊如此,哪怕你是個病人。
魏銘拿起床頭櫃上的水杯,“咕咚咕咚”的喝了兩大口,順帶着瞥了一眼鬧鐘,“7:15”。
洗漱完畢,餐桌上擺着熱騰騰的早餐。不得不說,有老兩口的日子,确實幸福了許多。看着旁邊那把空椅子,如果冷煜也在的話,那就更完美了。
想到冷煜,他突然想起昨天冷煜說過的一句話。他拿起自己的手機,思考了兩秒鐘,又默默的放回了原處。他看向魏文昌,小心翼翼地說:“爸,我能不能求您一件小事?”
從小到大,魏銘可是很少開口求魏文昌辦什麽事的。能讓他開口,無論事情大小,肯定是件很重要的事。
魏文昌說:“你先說是什麽事?”
魏銘笑着說:“小事,就是想讓您給您那個徒弟打個電話,有件事想請他幫個忙。”
魏文昌想了一下,說:“電話我可以打,但工作上的事,你得自己說。”
魏銘點點頭,魏文昌拿起自己的手機,很快,就在通訊錄裏就找到了那個號碼。
魏文昌:“……喂,小林啊。”
電話明明已經接通了,卻不說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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魏文昌又說了一個:“喂!”
等了幾秒鐘,才傳來一個低沉又沙啞的男聲,不耐煩的回了兩個字:“誰啊?”
魏文昌清了清嗓子,說:“我,魏文昌。”
只聽電話那頭,“撲通”一聲,好像什麽重物摔倒的聲音。緊接着,那人急忙說:“師父,您,您這麽早打電話有什麽事嗎?您,您和師娘最近身體怎麽樣?”
魏文昌說:“我挺好的,不是我找你,魏銘找你。”
魏銘接過電話,笑嘻嘻地說:“喂,宋哥。”
電話另一頭的宋林,一聽到魏銘的聲音,立刻換了個姿勢。他翹着二郎腿,随手拿起手邊的杯子,喝了一口隔夜的涼茶,“呦,魏隊,什麽事啊?腿怎麽樣,好點了嗎?我這最近有點忙,要不我就買點雞蛋去看看你了。”
魏銘心想:“這張嘴,還是這樣。買什麽雞蛋,我又不是坐月子”。
雖然心裏這樣想,可畢竟有求于人,嘴上卻不能這麽說。魏銘“呵呵”的笑了兩聲,說:“多謝宋哥關心。我聽說,昨天你們隊剛端了咱們這的一個詐騙窩點,宋哥就是厲害。”
宋林笑了一下,說:“得了,魏隊。咱們之間,用不着這客套的開場白了吧。你把我師父都搬出來了,什麽事,說吧。”
魏銘說:“行,宋哥,說話算話。我這就讓我們隊趙芬芳找你去,再見!”
說完“再見”兩個字,魏銘立刻挂了電話。不為別的,就怕挂的晚了,宋林再反悔。
魏文昌看着魏銘這幅樣子,憋着笑說:“你為什麽這麽怕他?”
魏銘一邊嘟囔着:“誰怕他了”,一邊把剝好的雞蛋畢恭畢敬的遞給了魏文昌,“多謝!父親!”
魏文昌笑着接過雞蛋,“臭小子!”
看着魏銘一瘸一拐的背影,劉玉娟不禁在心裏犯嘀咕“這爺倆兒,什麽時候變得這麽親近了,竟然還有說有笑的。”
魏銘坐在窗邊給趙芬芳打了電話,并且把昨天吳英的電話號碼也一同給他發了過去。
兩個小時以後,趙芬芳終于打來了電話,魏銘迫不及待的接起電話,“喂,怎麽樣?”
趙芬芳說:“魏隊,有好消息!”
魏銘坐直了身子,眼睛裏都放着光,催促着趙芬芳,“快說!”
趙芬芳說:“我把你剛才給我發的那手機號和之前的那幾個案子裏的神秘號碼,給其中一個人叫卡哥的人看了。他說這些手機號确實是他賣出去的,賣給了一個叫謝小傑的人。卡哥還提供了謝小傑的手機號,我定位了一下,他就在本地。喬西貝和馬楠已經帶着人去了。等一會兒有消息了,我再給你打電話。”
雖然魏銘知道,不可能這麽輕易就能找到吳英。但現在,總算是又有了新的線索,也算是離她進了一步。
魏銘攥着手機,左思右想。最終,他還是決定等有了結果再給冷煜打電話。
時間一分一秒的過去,不知不覺的已經到了中午。按理來說,這麽長的時間,無論這人是抓到了還是沒抓到,也該有個結果了。
魏銘心急如焚,目不轉睛的盯着手機。
“嗡~”,手機剛響了一聲,魏銘就抄起了電話,“喂,趙芬芳,怎麽樣了?”
電話那頭的王艾潇說:“哥,是我。”
魏銘下意識的瞟了一眼屏幕,說:“怎麽樣?人抓到了嗎?”
王艾潇沒有回答魏銘,而是反問他,“哥,冷煜今天給你聯系了嗎?”
王艾潇這分明是所問非所答麽,魏銘說:“沒有,你先說怎麽樣,人抓到了嗎?”
王艾潇說:“沒有。”
魏銘皺了一下眉,說:“沒有,是什麽意思?是沒找到人?還是抓捕過程中逃脫了?你一次性把話說明白。”
王艾潇說:“都不是。謝小傑,死了。他殺。”
今天的王艾潇特別反常,就她那個直性子,一般情況下,是不會這麽支支吾吾。除非,她有什麽事情瞞着他。
魏銘愣了一秒鐘,說:“你現在在哪?在現場,還是回隊裏了?”
王艾潇說:“哥,我已經到你家樓下了……”
話還沒說完,她就把電話挂了。
魏銘聽着手機裏的忙音,默默的放下了手機。
在出了命案的時候,首先是要調查死者的人際關系。顯然,魏銘和謝小傑沒有任何關系。如果王艾潇是想和他說與案件有關的問題,那在電話裏說就可以了,又何必跑這一趟。思來想去,魏銘得到了一個不好的結論。
他看向魏文昌,似乎想聽魏文昌說些什麽。魏文昌看着他,最終還是沒開口。從他的眼神中,魏文昌看到了一絲不安和些許的茫然。
“當、當、當、”,這一刻,魏銘的心跳,似乎和這急促的敲門聲處在同一頻率。
劉玉娟開了門,來的不是別人,正是王艾潇和喬西貝。
王艾潇他們倆和老兩口寒暄了幾句,魏文昌就拉着劉玉娟進了廚房。
魏銘深吸了一口氣,平複了自己的心情。他看着王艾潇,勉強擠出一絲笑,說:“什麽事?說吧。”
王艾潇本來已經做好了心裏準備,卻怎麽也沒想到,真見到魏銘的時候,她還是開不了口。
看王艾潇左右為難的樣子,喬西貝說:“要不,還是我說吧。”
王艾潇從果盤裏拿出一個蘋果塞進喬西貝嘴裏。
她看着魏銘,說:“謝小傑,死于機械性窒息,死亡時間大概是昨天上午的十點到十二點。我們查了他的通話記錄,死前的最後一通電話是冷煜打給他的。并且……謝小傑家的門把手上,以及謝小傑的身上,都有冷煜的指紋。”
魏銘當然知道這些信息意味着什麽,他拿起手機。
王艾潇已經猜到他要幹什麽,低聲說:“我已經打過了,關機了。”
此時的魏銘,無法冷靜下來,他在手機裏迅速找到了那個名字,手指顫抖着在那兩個字上點了一下。
他屏息以待,等着手機裏傳來那個熟悉的聲音。
“……對不起,您撥打的用戶已關機……”
魏銘又重撥了兩次,可結果還是一樣。
魏銘自言自語:“磊哥,對,給磊哥打。”
王艾潇一把奪過魏銘的手機,說:“哥,你冷靜點。我已經打過了,朱磊的電話也打不通。所以,我才來問你,冷煜有沒有聯系過你。”
魏銘搶過手機,一邊給朱磊打電話,一邊說:“你的意思,他是嫌疑人?”
王艾潇說:“從我個人來說,我願意相信他和這個案子沒關系。但作為一名警察,我不得不說,目前來講,他确實有嫌疑。最起碼,我們得先找到他,才能把這件事情弄明白。”
王艾潇的話,确實讓魏銘冷靜不少,他知道,自己确實有些失态了。他翻出手機裏冷煜臨走時給他安裝的那個定位軟件,遞給了王艾潇。
他喝了一口水,說:“本來,這上面有他的定位,但現在,手機關機了。”
王艾潇說:“這個,花姐已經試過了。沒用。哥,我想聽聽你的想法。”
魏銘在腦海裏梳理着從昨天到現在所發生的一切。他看着坐在他對面的兩個人,語氣十分堅定地說:“我相信冷煜肯定不是兇手。我之所以這麽肯定,并不是因為我們倆的關系,而是因為這一切不符合邏輯。我們設想一下,假如冷煜是兇手,他發現了謝小傑這個線索。那他想從謝小傑那得到什麽?無非就是與吳英有關的線索。假設他得到了線索,那他根本沒必要殺了謝小傑。假設他沒得到線索,他們起了争執,冷煜失手殺了謝小傑。那他有兩條路可選,第一:自首,第二:逃跑。按照現在的情況來看,他選擇了第二條。以你們對他的了解,他在殺了人以後,會在現場留下這麽多證據麽?”
喬西貝脫口而出:“那你的意思,是有人故意要嫁禍給他?”
魏銘相信,冷煜給謝小傑打過電話;他也相信,冷煜去過謝小傑的家。但他絕不相信,冷煜會殺人。如此看來,這一切的一切,肯定是有人提前計劃好的。
魏銘一臉擔憂的看着王艾潇,說:“他們兩個人同時失聯,很有可能出了什麽意外,我現在更擔心的是他們的安全問題。你們倆,帶我一起去吧。就算你們不帶我去,我自己想方設法也得去。”
王艾潇說:“不行,你這腿還沒好利索呢,哪也不能去。”
話音剛落,王艾潇立刻捂住了自己的嘴。果然,這麽多年了,她還是什麽事都瞞不了魏銘。
喬西貝一臉無奈地說:“魏隊,你确定你這腿沒問題嗎?”
魏銘看着手表上不停轉着的秒針,說:“腿重要,還是命重要?”
魏文昌和劉玉娟在廚房裏聽的一清二楚。既然勸不住,還不如開開心心的讓他去呢。
劉玉娟二話沒說,直接去卧室收拾東西。
魏文昌說:“別收拾了,他用不着這些東西。”
魏銘一本正經的說:“媽,您又不是不知道我這人摳門。您給我帶這麽多東西,萬一我真遇到什麽危險,我很難抉擇的。”
劉玉娟破涕為笑,停下了手裏的動作。轉身從衣櫃裏拿出了魏銘要穿的衣服,扔在了一邊,說:“你給我滾進來換衣服,老魏,你進來幫幫他。”
魏銘笑着說:“媽,為人師表,說髒話就不好了吧。”
雖然受了傷,可魏銘還是靈活的躲過了劉玉娟的巴掌。
魏文昌看着手裏的褲子,再看看魏銘打着石膏的腿,說:“你媽這找的是什麽褲子,這也太瘦了,你這腿根本穿不上啊。”
聽這意思,魏銘心頭一緊,難道是不讓他去了?
魏銘立刻說:“沒事,能穿。”
魏文昌扔下手裏的褲子,轉身就從衣櫃裏拿出了一條運動褲,“我看這條差不多。寬松點,穿着也舒服。”
魏銘一看,這不是冷煜的褲子麽,什麽時候收到衣櫃裏的?可仔細一想,連魏文昌都能這麽準确無誤的找到,那肯定是趁他昨天睡着的時候,老兩口收拾的。
魏銘心中無盡感激,鼻子酸酸的,“爸。謝謝您!”
魏文昌故意板着個臉,說:“臭小子,謝什麽,都是你媽收拾的。你呀,別讓你媽擔心,我就替她謝謝你了。”
多年來,不管魏銘執行什麽樣的任務,魏文昌從來都是這句“別讓你媽擔心。”
魏銘知道這也是魏文昌想說的話,就像魏文昌也知道魏銘一定聽得懂。這就是父子之間的默契。
劉玉娟敲敲門,“好了嗎?”
魏文昌扽了扽魏銘的褲腿,又從頭到腳掃視了一遍,說:“好了。”
魏銘剛打開門,一條圍巾就圍在了他的脖子上。劉玉娟又整理了一下他的衣服,說:“兒子,我和你爸在家等你們回來”。她特意加重了“你們”,這兩個字。
魏銘笑着點點頭。
劉玉娟說:“聽明白這句話的重點了麽?”
魏銘說:“知道了,放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