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0章 情未滅(十)
魏銘“嗯”了一下,“你說吧!”
趙芬芳随手拿起面前綁在椅背上的帶子,在手指上打着圈。
他盯着自己的手指,說:“他一共讓我幫了他兩件事。第一:他讓我幫他查一個二十年前的案子。第二……第二……”
魏銘已經沒有耐心了,他說:“趙芬芳,現在這情況,你說一件事,和你說兩件事,沒有什麽區別。你放心,我肯定不告訴他。”
趙芬芳一想,确實是這麽回事,他十分痛快地說:“他讓我在他手機裏裝了一個可以定位監聽的軟件……”,剛說完,他立刻擡頭看了一眼魏銘。
他又說:“魏隊,您先別激動。這個軟件,他特意要求了,要他那邊開啓軟件,我這邊才能定位。……我也不知道他要幹什麽……我……我……我後來也試過,只不過,他那邊還沒開啓……現在也定不了位。”
因為心虛,趙芬芳越說聲音越小。他本以為魏銘會罵他兩句,結果魏銘沉默了一會兒,異常冷靜地說:“他讓你幫他查的是什麽案子?”
見魏銘沒有表現出一點憤怒,趙芬芳吹了吹被帶子勒紅的手指,說:“魏隊,你肯定聽說過,是二十年咱們這的孤兒院着火的案子。”
魏銘在腦海裏回憶了一下,說:“我不知道!”
趙芬芳一臉震驚地說:“你是本地人,都沒聽說過?我後來在網上查了一下,當時挺轟動的。二十年前、二十年前。魏隊,你那個時候也十歲了,不可能不記事啊!”
魏銘在腦海裏檢索着自己十歲時候的事情,“哐當~”一聲。霎時間,魏銘感覺天旋地轉,眼前的景物也越來越模糊。他和沉重的眼皮不停地作鬥争,最終,他敗下陣來。
不知道過了多久,他聽到了女人啜泣的聲音。接着,便感覺到有一滴溫熱的液體滴落在了他的手背上。
魏銘緩緩地睜開眼,果然,眼前不是別人。劉玉娟的眼睛腫的像個核桃似的,兩只手緊緊攥着魏銘的手。
看到魏銘睜開了眼,劉玉娟破涕為笑,大聲地喊:“老魏、老魏,快來,兒子醒了”。
魏銘都沒看到門是怎麽被打開的,魏文昌憑空出現了他面前。
“咳~咳~”,魏文昌咳嗽了兩聲,沙啞着嗓子說:“兒子,沒事,爸媽都在這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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魏銘聞到了魏文昌身上濃重的煙味。由于劉玉娟不喜歡煙味,已經戒煙很久的魏文昌卻突然又抽起了煙。可想而知,魏文昌該有多焦急。
“……”,魏銘想說話,卻發現臉上帶着氧氣面罩。
魏文昌立刻會意,他說:“兒子,你等一會兒,我去問問護士,氧氣面罩能不能拿下來。”
魏銘眨了一下眼,表示肯定。
不一會兒,魏文昌回來了,劉玉娟看了他一眼,說:“怎麽樣?”
魏文昌點了一下頭,劉玉娟輕輕的把他的氧氣面罩拿了下來。
魏銘迫不及待問:“……趙芬芳……怎……怎麽樣了?”
劉玉娟聽着魏銘那有氣無力的聲音,眼淚又不自覺的流了出來。
魏文昌把她拉到一邊,小聲說:“兒子這不是醒了麽,你別總是哭啊。”
魏銘又問了一遍:“趙……趙芬芳……怎麽樣了?”
魏文昌說:“小趙,他坐在後面,所以沒什麽大事。額頭磕破了一塊,有點輕微腦震蕩。這孩子也是,我讓他住院觀察幾天,他非說沒事,我就讓小艾送他回去休息了。”
魏銘這顆七上八下的心,算是能正常跳了。
他沒感覺到自己身上哪疼,就感覺沒什麽力氣。
他問魏文昌:“爸……我傷哪了?”
魏文昌用沾了水的棉簽,在他那慘白的嘴唇上抹了一下,說:“……小腿骨折,你現在麻藥勁還沒過,所以沒什麽感覺……等麻藥勁過了,有你疼的……”。
魏銘在嘴唇上舔了一下,說:“……男人麽……怕什麽疼……就是……就是,最近這個案子……我……”。
劉玉娟臉上挂着水珠兒,從衛生間走出來,沒好氣地說:“我什麽我。你啊,就和你爸一樣,就知道案子、案子,都傷成這樣了,還惦記着案子。不是,我問問你,你開車時候腦袋裏在想什麽亂七八糟的。說了你多少次了,開車的時候一定要專心、要專心,別想那些亂七八糟的,就把我的話當成耳旁風。當初,我就不同意給你買車……”
“行了、行了,兒子剛醒,你能不能別絮叨了。”
魏文昌不搭話還好,這一搭話,劉玉娟更生氣了。
她狠狠地瞪了魏文昌一眼。一邊給魏銘掖被子,一邊說:“你還好意思搭話呢,是不是你非得要給他買車。現在你看看,結果怎麽樣?你們爺倆兒都一樣,表面看上去挺聽話的,其實背地裏都和我對着幹,沒一個讓人省心。幸虧這是撞到了路燈上,這要是撞到人了怎麽辦,你這不是害人害己麽。幸虧小趙沒什麽大事,要是出了什麽事,你怎麽和人家爸媽交代。我跟你說,就小趙現在這樣,人家爸媽要是知道了,都得心疼夠嗆。我都不知道該怎麽說你才好,魏銘,你就是不長心。說你一百遍就是記不住,我告訴你,等你出院了,我看你……”
魏文昌聽的都覺得頭疼,實在是受不了了,他打斷了劉玉娟的話。
“劉老師,差不多行了,兒子剛醒,你再罵,他又得暈過去了。你有什麽火沖我撒,行麽?”
魏文昌看了看手表說:“這樣,天也不早了,你先回去,我在這陪兒子。”
劉玉娟白了他一眼說:“那可不行,你會照顧人麽?我不放心,要回你回去!”
魏文昌和魏銘對視了一下。
魏銘可憐兮兮的說:“……媽,那個……我,我想喝湯……想喝你做的湯……不都說以形補形麽……能不能勞煩您跑一趟。”
劉玉娟看了看魏銘,說:“你現在還不能吃東西。”
魏文昌抓起劉玉娟的包,連同她本人一起推了出去。
兩個人在病房外面也不知道說了些什麽,總之,門再打開的時候,就只有魏文昌一個人了。
魏銘偷瞄了一眼魏文昌,說:“……爸……我想問你點事兒。”
魏文昌看了一眼輸液瓶,躺在了另一張床上,閉着眼睛說:“你現在應該多休息,少說話。”
魏銘當然不死心,咽了口唾液。
他說:“爸……你,你應該了解我……只要……咳、咳……只要是……我想知道的事兒……我不弄明白,我是不會罷休的。”
魏文昌沉默了一下,坐了起來,盯着魏銘,說:“……你先說說你是怎麽回事吧,我知道,你不可能無緣無故走神。開了這麽多年的車,你連個小剮蹭都沒有,到底怎麽回事?”
魏銘還不确定魏文昌和劉玉娟對他和冷煜的事,是個什麽态度。
他想了一下,咧着嘴說:“爸,那個……就是……有一只小狗突然竄了出來……我一躲……就撞上了。”
魏文昌點點頭,說:“你這倒是沒撒謊,小趙也是這麽說的。不過……你要是腦子裏沒想別的事,你能沒看到?魏銘,我告訴你,你別想着再騙我。你那點兒基因還是從我這遺傳過去的,你覺得你能瞞過我這雙眼睛麽?”
确實,魏銘能瞞住劉玉娟,但絕對瞞不過魏文昌。
他認真思考着對策,魏文昌說:“……是不是因為冷煜?”
魏銘愣了一下,他很想說不是。可轉念一想,莫不如借此機會,探一探魏文昌的意思。
魏銘點了點頭,說:“……是……他走了,我不知道該去哪找他。”
魏文昌拉了把椅子,坐在了魏銘面前,他喝了一口水,又看了看魏銘。
他鄭重其事地說:“兒子,爸對你,本來也沒什麽要求。就希望,你能按你自己的心意過你想過得生活……你高興,爸也高興。”
聽到這,魏銘頓時心花怒放。
魏文昌繼續說:“可是……上次見了那孩子以後,爸覺得,他心裏藏着事兒……還不是小事……兒子,你要是不喜歡女孩,我和你媽也無所謂。就當多個兒子,也沒什麽。但是……你能不能換一個人……”
整個病房裏,突然一下子安靜了下來,只聽到“滴答~滴答~”的聲音。
魏文昌看了一眼輸液瓶,說:“我去找護士!”
“……爸……”
魏文昌停住了腳步。從這個角度,魏銘看到他的胸口不停地起伏着。
“……我喜歡他……分不開了……也忘不了了……”
這句話,魏銘用盡了全身的力氣。
他不知道,是不是自己看錯了,他好像看到魏文昌的下颌上挂着淚痕。
不一會兒,護士來了,魏文昌卻沒回來。
護士看了看他,說:“你醒了?”
魏銘“嗯”了一聲。
護士幫他換好吊瓶以後,魏銘又說了聲“謝謝。”
護士大概是看他長得帥,所以也想多和他說兩句。
她笑了笑說:“要謝,也不用謝我,你該好好謝謝送你來的人。”
魏銘想了一下,她說的應該是趙芬芳。正好問問護士,他傷的怎麽樣。
魏銘說:“……他,他是我同事……聽說他是腦震蕩……這個……以後會不會有什麽影響……有沒有……後遺症什麽的?”
護士想了一下,說:“不是啊,送你來的人,是另一個人。你和你同事都暈倒了,他說正好路過就把你們送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