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7章 恨有時(十八)
冷煜走到韓天宇身邊,這才看清,韓天宇像變了一個人一樣。頭發亂糟糟的,胡子拉碴的,兩個大大的黑眼圈,一眼就能看出來不知道多久沒睡覺了。
韓天宇也不是傻子,他當然知道冷煜是來攔着他的。
他向後退了一步,把手塞進兜裏,冷煜也一眼看出他的意圖。
冷煜伸出手,說:“給我。”
韓天宇躲開了他的眼神,說:“給你什麽?”
冷煜說:“要麽把你兜裏的東西給我,要麽你自己把他扔進垃圾桶裏。”
正巧魏銘這時開着車過來了,韓天宇像瘋了似的沖向魏銘的車,冷煜一把攔住了他。
韓天宇喊着:“你放開我,我要去殺了這個畜生,虧我把他當兄弟,我還……”
韓天宇越說越激動,眼看車越來越遠,他把右手伸進兜裏摸索了一陣,卻沒摸到他想要的東西。
他擡眼看了看冷煜惡狠狠地說:“還給我!”
冷煜把手裏的美工刀放到他的手裏,說:“在你想替丁沐雪報仇之前,我說幾句話,很快,不耽誤你多少時間。”
韓天宇根本不想聽他說什麽,拿着刀便走。
冷煜說:“你看看這是什麽地方?你覺得你拿着這把刀能進去嗎?”
韓天宇停下了腳步,冷煜接着說:“如果你聽我說完這幾句話,我可以帶你進去!”
韓天宇回過頭,問:“真的?”
冷煜點點頭,韓天宇說:“那你說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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冷煜向前走了幾步,韓天宇向後退了幾步,冷煜擡起了頭,說:“你看。”
韓天宇看着冷煜脖子上的紗布,說:“這是那個王八蛋給你弄傷的?”
冷煜說:“是。”
韓天宇說:“那你還不讓我宰了他。”
冷煜無奈的搖搖頭說:“我之所以讓你看我脖子上的這道傷,是想讓你知道,無論如何,他肯定跑不了了。他犯得罪,自然會有法律來制裁他,任何人都沒有權利去剝奪其他人的生命。你想想,丁沐雪會願意看到你為了崔文濤這種人搭上你的後半輩子,還是願意看到你好好的活着!”
韓天宇蹲在了地上,抱頭痛哭,手裏的刀也掉在了地上。
冷煜撿起地上的刀,連同自己手裏的刀片一起扔進了垃圾桶裏,冷煜蹲在他身邊,說:“現在有件事,我需要你幫忙。”
韓天宇用袖子抹了鼻涕,他問:“什麽事?”
冷煜拿出手機給他看了一張圖片,說:“這個你有沒有在哪見過?或者,有沒有覺得眼熟?”
韓天宇想了一下,說:“我知道在哪,你等着,我找到了給你打電話。”
冷煜看着韓天宇的背影,心中有種說不出的滋味。
突然,有人拍了一下他的肩膀,“你幹嘛去?”
冷煜回過頭,說:“魏隊,圓滿完成任務!”
魏銘笑了一下,說:“你讓他找什麽?”
冷煜故作神秘地說:“等他找到你就知道了,崔文濤怎麽樣?”
魏銘說:“喬西貝和馬楠去審了。”
冷煜問:“那你出來幹什麽?就是為了監督我嗎?”
魏銘說:“那你要幹嘛去?”
兩個人相視一笑,十多分鐘以後兩個人拎着兩個袋子回來了,王艾潇和趙芬芳聞着味就來了,不一會兒喬西貝和馬楠也回來了。
魏銘一臉疑惑的看了看他們倆,問:“怎麽了?什麽也不說嗎?”
喬西貝奪過王艾潇手裏的半個包子塞進嘴裏,看樣子是餓壞了。
馬楠說:“證據确鑿,他沒抵賴,直接承認去過現場,也承認和被害人發生了關系,但不承認殺了人。”
魏銘看了看冷煜說:“等你吃完了,咱倆去會會他!”
冷煜邊吃邊說:“我等韓天宇的電話!”
王艾潇打趣着說:“哎呦,你們聽聽魏隊這語氣,他們倆究竟是誰領導誰啊?我記得我哥讓我去審訓的時候不都是疾言厲色的麽,這怎麽換了個人就柔情似水了?”
魏銘放下手裏的油條,說:“我,我什麽時候疾言厲色了,王艾潇我告訴你,你別在這胡說八道!趙芬芳,你快吃,吃完了你和小艾去問問他關于丁沐雪手機裏那個軟件的事。”
趙芬芳一口氣喝光了一杯豆漿,一抹嘴說:
“走吧,現在就去,我吃完了!”
王艾潇說:“花姐,你難得這麽積極,這是怎麽了?”
喬西貝說:“還能怎麽了,為了恢複那些被删除的視頻,忙活了那麽久。很明顯,這是着急要“複仇”去。”
馬楠一個人坐在一邊,也不吃飯,看上去就是有心事的樣子。
喬西貝拿了個包子遞給他,說:“你怎麽了?”
馬楠拿着包子就是不往嘴裏送,他搖搖頭說:“沒事!”
“什麽沒事?看你那樣子就知道你有事,你還想瞞我呢,有什麽事你說,兄弟幫你解決。”
馬楠又說:“沒事!”
喬西貝想了一下,馬楠沒有女朋友,應該不是感情上的事,工作上最近也沒什麽事,那只有他媽媽的事才能讓他這麽失魂落魄的。
喬西貝拿出手機,說:“你要是不告訴我怎麽回事,那我就只能通過我自己的方式去了解情況了。”
喬西貝口中所謂的他自己的方式,那就是給馬楠媽媽工作的醫院打電話去了解情況。
馬楠一把奪過喬西貝的手機,“我說,你別打電話了!”
喬西貝抓着馬楠的手把包子塞進他嘴裏,說:“邊吃邊說!”
魏銘和冷煜也走到他們倆身邊。
馬楠把嘴裏的東西咽下去以後,說:“我媽生病了……肺癌。”
幾個人沉默了一下,魏銘說:“那個,現在,醫學這麽發達,肯定有辦法,你別擔心!”
喬西貝拿出手機在手機裏翻翻找找,說:“沒事,咱找最好的醫生做手術,錢的事你不用擔心,有我呢!”
“已經晚期了。”
喬西貝突然停下了手裏的動作。
過了一會兒,他說:“那咱也治,中醫西醫、國內國外,我就不信治不了。”
馬楠苦笑了一下,啜泣着,說:“我媽說……不,不治了,家裏的錢……留着給我娶媳婦……我爸死的早,我媽這一輩子就是為了我活着,現在她都要死了,心裏想的還是我……我……嗚……嗚嗚……”
喬西貝抹了把眼淚轉身走了出去,魏銘剛要說什麽,冷煜推了推他,指了一下隊長辦公室,魏銘立馬會意,進了辦公室關上了門。
冷煜坐在馬楠身邊,說:“我唯一的親人去世的時候,我不僅沒有見他最後一面,甚至已經很久很久沒有見過他了,時間已經久到我都快忘了他長什麽樣了。說實話,我心裏挺難受的,并不只是因為他的去世而難受,更多的是一種無奈。在面對分離和死亡,我都很無奈。他活着的時候,我沒辦法把他留在身邊。他去世的時候,我又沒能在他身邊,所以,對于他我是很愧疚的。”
馬楠看了看他,問:“他是誰?你爸爸嗎?”
冷煜說:“我沒有爸媽,我是個孤兒!”
馬楠低下頭,說:“對不起!”
冷煜說:“沒事,你有什麽好對不起的,又不是你把他們害死的。”
馬楠笑了一下,冷煜繼續說:“你也知道你媽媽這輩子就是為你而活,那你就滿足她的心願,趕快找個女朋友,早點結婚,讓她放心。”
馬楠說:“其實我自己也想好了,該怎麽治療我聽醫生的,其他的,就按照我媽媽的意願來,盡量不讓她留下遺憾。”
“嗡~嗡~嗡~”
冷煜的手機響了幾聲,冷煜說:“我去接個電話。”
馬楠說:“……謝謝你……”
冷煜微笑着說:“應該的。不過,我剛才和你說的事,別告訴別人。”
馬楠理解他,就像他自己從來不會和別人提起任何有關于他爸爸的事情一樣,不是因為不思念,而是因為太思念。
剛才冷煜坐到馬楠身邊的時候,馬楠本以為他要說些什麽安慰他的話,卻沒想到他竟然說了自己的事,這讓馬楠還挺意外的。
不一會兒,冷煜打完電話回來了,徑直走向了魏銘的辦公室。他在門上敲了兩下,推門而入,魏銘從椅子上坐直了身體,故作醋意地問:“說什麽了,還得背着我?”
冷煜說:“韓天宇給我打電話了,我讓他幫忙找的東西他找到了,但他拿不出來,他說楊鵬不給他。”
魏銘拿起車鑰匙說:“走吧,咱倆去一趟!”
兩個人剛出門,在門口碰到了在一旁打電話的喬西貝。
喬西貝背對着他們,看不見他的臉,卻聽到他十分激動地說:“我就不信了……能活多久?……不是,剛才歐陽教授還說能活五年呢,到你這怎麽就……行、行、行,我不跟你廢話了……”
“喂,您是陳教授吧?……對,是我爸爸讓我給您打電話的……嗯……您看這種情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