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2章 去找個答案
“那就去吧。”
過了好一會，這幾個字才從陸銘的胸腔裏發出來，在我聽來卻是渾身一震，“你覺得我該去？”
“這沒有什麽該不該。”他轉過頭來對我笑，“暮苼，這是你想做的事。人一生能有幾個真正想做的事。”
“可我沒辦法離開辛唐。”我低頭，“你知道的，我已經讓他等過一年了。”
陸銘沒有說話，他是了解辛唐的，可以想象到辛唐知道這件事之後的反應，如我現在無法抉擇的痛苦一般，辛唐只會讓自己更加痛苦。
我仰頭灌了一口啤酒，看着前方，突然怔怔的問道，“陸銘，你還愛卿語嗎？”
我不知道為什麽會問這個問題，卿語和陸銘，曾是我心裏天造地設的一對，我問出這樣的話，仿佛已經為他們之間設下了終點。
他愣了一下，接着自嘲的笑笑，“愛，怎麽不愛？好像比以前更愛了。”
陸銘把自己的感情藏得很深，一向不善于表露，如此直接又幹脆，倒把我噎住了，但答案卻不怎麽讓我意外，我一直在心裏暗暗期盼着他們會和好，也是潛意識裏知道他們一定是愛着彼此的。
我沒想到他會這樣直接向我承認，我打算是從他的一舉一動裏，從他看向她的眼神裏，從他下意識的反應裏，尋找到證據，找到蛛絲馬跡來證明他還愛着她的，但現在不用了，他直接把自己的心袒露給我看——怎麽不愛？
那麽好的卿語，他怎麽能不愛呢？
“可，可你們現在······”我咽了咽口水，“那你現在是在做複合的努力吧，加油，我相信你的。”
他奇怪的看我一眼，挑了挑眉毛，“誰說我們要複合了。”接了又澀澀的加了一句，“我們，不可能複合了。”
我心底一沉，急忙道，“你是不是怕卿語不同意，我告訴你，卿語心很軟的，只要你知錯就改，能好好對她，她一定會······”
“你怎麽會覺得她心軟？她是我見過，對自己心最狠的人，誰都比不上她。”
我覺得話題稍稍扯遠了一點，只好重新問道，“你是不是還愛她？”
“是。”
“那就去把她追回來啊。”
他輕輕的嘆氣，“追不回來了，我們不會在一起了。”
我看着他的表情，突然有點心疼，“我不懂，卿語一定也很愛你，兩個明明相愛的人，為什麽不能在一起呢？”
他看向我，認真道，“暮苼，愛一個人，不一定非要和她在一起的。有時候分開，才是對彼此最好的選擇。”
我無法認同，趴在桌子上喃喃開口，“我不想和辛唐分開，我想和他在一起。一想到要分開，我心裏就特別難受。”
陸銘看穿了我，“你是決定好要去了嗎？”
“我······”
“暮苼，不過一年，辛唐他會支持你的。”
為什麽他們都說不過一年？一年很短嗎？我想起獨自熬過的那一年複讀，好像比我以往的人生加起來都要長，可我又能對他們說什麽呢？要做出傷害辛唐之事的，是我啊。
最後只能搖頭苦笑，“我不想放棄這次機會，又不想和辛唐分開，是不是太貪心了點。”
溫泉度假結束，回來後大家又回到各自的崗位中去，我還負責把車子還給劉大川。
導航到了他工作室的地址，位置很偏僻，還在二樓，七拐八拐才找到，門口挂了一個木頭牌子，粗色的字體寫着“大川工作室”。
推開玻璃門進門，室內的裝飾是性冷淡風，過低的冷空氣立刻凍住我身上的汗珠，前臺方向的後牆上挂着一幅巨大的黑白人像，相片中的女子眉眼精致，神情清冽，自有一股風情。
我看得呆了，因為那女子，很像一個人······
前臺的桌子下突然鑽出一個女孩來，我吓了一跳，她綁了綁自己的馬尾，那頭發好像在和她作對，總是有一縷不受控制的落在脖子邊，她不去管它，對我道，“不好意思，剛剛系鞋帶呢，請問你找誰？”
“我，我找你們老板。”
“劉總是吧，請問您有預約嗎？”
“啊，那個我是他朋友，來送一下·····”
“哦哦，稍等一下。”沒等我說完，女孩快速轉身對身後吼道，“大川你朋友找！”
我愣了，她又歡快的笑一下，嘴邊的梨渦顯現，一股機靈勁透出來：“劉總說了，不用那麽拘謹的，我一時給忘了。”
“哦，你們老板，還真是随和。”
“來了來了。”劉大川更大的嗓門響起，“都說了要叫哥，別老是直呼我名字！”
一個半寸頭穿黃色T恤的男人走出來，前臺小姑娘嘴一撇，“還哥呢，沒叫你大叔就不錯了。”
大川在她腦袋上拍一下，走到我面前，腳步又向後退一下，表情還是那麽誇張，張開雙臂又要撲過來，“弟妹啊，怎麽勞煩你過來了？辛唐那小子呢，該打該打。”
我呵呵一笑，躲開他的熱情擁抱，“真是好久不見啊。”
去他辦公室，剛剛打開門，我立刻被裏面的煙味嗆得彎下腰，大川不好意思的擺手，急忙開窗通風，“對不住對不住，剛剛在工作。”
我一只手捂住胸口，“你要升仙啊，這麽多煙。”
“工作壓力有點大。先去隔壁吧。”
把車鑰匙還給他，又把辛唐囑咐我帶給他的飯菜放下，“給，辛唐怕你餓死了。”
“還是親人好啊，我都吃了幾天的泡面了。”他揭開蓋子就狼吞虎咽的吃起來。
我看不下去，“你好歹也是個工作室的老板了，怎麽連飯都不能好好吃。”
“忙啊，吃飯又麻煩，我連個床都懶得支，這兒基本上就是我家了。”
“那你工作室有多少員工？”
“你已經看到啦。”
我指指外面，“就一個？”
“就一個，還是人家姑娘自願找來的。”
我想起剛剛那幅畫，躊躇的問他，“外牆照片上那個女的······”
“小米啊。你還記得她嗎？”他一邊往嘴裏扒飯一邊問我，語氣很是平靜。
“當然記得。”
“她現在是模特了。”
我點頭，“哦，好像變漂亮了，氣質也很獨特。你們還有聯系嗎？”
“我單方面聯系她吧。”
辛唐說他還惦記着高中那個女朋友，看來倒是真的，我想起小米那獨特叛逆的紫色頭發，她的表情也總是冷的，一副拒人于千裏之外的樣子，和那照片上的竟是相差無幾。只不過那時候的她，我清楚的知道，那冷裏還包裹着一團熱，但現在呢，是否裏外都被冰寒覆蓋？
正想得出神，他突然一拍腦袋，“看我這記性，都忘了問。要喝點什麽，咖啡行嗎？”
“都可以。”
一會兒，他從外面端了兩杯咖啡過來，“現在我是徹底離不開這東西了，每次上班必備。”
“熬夜太傷身體了，您可悠着點吧。”
他随意一笑在對面坐下，我押了口咖啡，苦得幾乎難以下咽，只好捧在手心裏不喝，一會兒才問道，“當時，你們為什麽分手，你知道原因了嗎？”
他愣了一下，沒有接過我的話，只把咖啡放在一邊，“太苦了，你喝着不習慣吧。”
“有一點。”
“你和辛唐挺好的吧。”
“很好。”
“那就好，堅持到你們這步的可不多啊。”一會兒他又想起一個詞來形容，“難能可貴，難能可貴。”
“你怎麽說話老氣橫秋的。又沒大我們多少歲，我就從來沒拿你當哥哥看。”
“我已經老啦。”
“心老了？”
“哪裏都老了。”他忽然有些煩躁的摸摸口袋，我猜到是煙瘾犯了，我想起多年前那一個下雨天，小米也是這樣，他們連煙瘾犯的時候表現都那麽像，我又想起小米擡起那高傲的下巴，——“告訴劉大川，姐姐我不陪他玩了！”
而大川此刻只是尴尬的跑出去，還不忘對我道，“等一等，先等一等。”
工作室二樓的走廊，大川美滋滋的吸着煙，我在這一端有點生活氣息的椅子上坐了一會，聽到有悅耳的風鈴聲，轉頭一看，一個可愛的銀色小風鈴懸挂在廊下。
大川吐出眼圈，“小孩子的玩意，我這公司遲早要被她毀了。”
肯定是前臺那個小姑娘，大川才不會有這麽好的生活情調。
“要不要吃飯嗎？我點了很好吃的壽司哦。”小姑娘突然出現，兩只手都拎着大大的紙袋。
“不用了，你今天晚了，我剛剛吃了一頓大餐。”
小姑娘又看向我，我也讪笑，“來的時候吃過了，你自己吃吧。”
“那好吧。”她看了大川一眼，才慢吞吞的進屋去。
“其實，”我偏着頭細細想了一下，“剛剛再一看，她倒是有點像小米。”
“你也覺得？”
“嗯，不是說長得多像，就是那通身的氣質······”我驚訝轉身，“不會吧，你真是找虐啊。”
連個活人都要和小米像的。
“劉大川，你到底怎麽變成今天這個樣子的？”
說句私心的話，我寧願他永遠是在感情上沒跌過跟頭的人。
“我TM的也想問我自己這個問題，我真的試過，沒用，我告訴你，就是那女人給我下了蠱。”他猛然吸了一口煙，又把剩下的一截掐在煙灰缸裏。“不行，要戒煙了。”
這應該是他常說的話了，我也只好道，“你是該多關注自己的身體了，看起來都和我們不是一個年齡層的了。”
他笑笑，“知道了，做完這一單，我打算去西藏了。”
“去修身養性啊。”
“去找個答案。”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