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章 朋友家的客人
過了幾日，下午放學回家的時候，看到爸爸居然在家，而且擺脫了那套沉悶西裝的束縛，換上了休閑的服侍，他端着茶水正準備坐在沙發上，看到我回來高興道，“女兒放學啦。”
“哦。”我把手裏的鑰匙和書包放下，“爸爸你今天回來得好早啊。”
“嗯，最近一批新訂單趕工完了，廠裏不怎麽忙了。”他有種辛苦之後的解脫感。
“那就好好休息一下吧。”
他又叫住正往樓上走的我，“晚上想吃什麽嗎？”
我高興道，“怎麽，爸爸要做飯嗎，嗯，我早就想吃爸爸你做的······”
“不做飯。”
“那出去吃嗎？也可以啊，你選吧。”我有點失望，但想想和老爸在一起吃飯也是很久之前了呢，還是挺讓人高興的。
“去爸爸朋友家怎麽樣？”他有點期待的問我。
“朋友？”爸爸因為做生意朋友的确不少，但卻從未帶我去和他的朋友吃飯，這個朋友是誰啊？我想了想，突然生出一個不好的預感，嘴角的笑也僵硬了起來，“爸爸的什麽朋友啊。”
“是爸爸的高中同學，上一次居然有生意上的往來，人家早就說請我吃飯，又炫耀他夫人做得一手好菜，非要我去他家做客。這不難得有時間，爸爸想帶你一塊過去。”
他夫人？我捕捉到這個敏感詞彙，心裏放松了下來。
“怎麽樣？你想去嗎？”
我正準備拒絕，大人們說話有什麽好聽的，但看着他那面含期待的表情，只好點頭，“哦，好啊，爸爸的朋友，我也想見見。”
“那最好了！你不知道啊，我們兩個以前是死黨，還約定以後有孩子要定親呢，他是生了個兒子，不過才上小學，怎麽配我女兒啊，哈哈······”
車子在一座兩層的小洋房面前停下，看着不大，但勝在新式，和一旁的房子相比就脫穎而出了。叔叔姓李，身材很瘦，給人一種精明勁兒。我向他問好之後，他又哈哈提起兩人孩子定親的事，說自己的小兔崽子出生太晚了，趕不上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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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話正說得我尴尬不已，李叔叔的妻子剛好出來了，是個模樣俊俏的女人，和他丈夫一般瘦，臉上幾乎沒什麽肉，顯得臉有點刻薄。
她親熱的拉着我的手進屋，渾身帶着我不太适應的熱氣，把我全身上下一頓誇，我有點後悔聽從爸爸的建議穿裙子來了。
“你們稍坐啊，飯馬上就準備好了。”
我們在客廳坐着，爸爸和叔叔聊天，不時的說些工作的事，我閑得無聊把電視打開看，突然腦袋被什麽東西擊中一下，那東西滾到地上，是一塊白色小橡皮。我向二樓方向看，一個胖乎乎的小男孩正做着鬼臉，手裏還拿着彈弓。
李叔叔呵斥了他一聲，“李然，像什麽樣子，快點下來向姐姐道歉！”
“我不！”他有些怕他爸爸，嘴硬的回了一句。
“快下來聽到沒有！”李叔叔的聲音更大，那小屁孩都吓哭了，抹着眼睛只打雷不下雨，吼得讓人心煩。
“別吓着孩子，沒事的，小孩都調皮。”爸爸勸着叔叔道。
“都被他媽媽給慣壞了。”
他正嘆氣，一會兒這吼聲驚動了在廚房忙碌的阿姨，她拿着鍋鏟便跑出來，“又怎麽了，老公你能不能給我省點事啊，有客人在就別兇他了。周岩，周岩！快出來哄哄你弟弟！”
我正摸着有些發痛的腦袋，聽到阿姨叫的名字，有點愣住了，是我們班上的周岩嗎？正猜測着，那個平時冷漠的面孔就出現了，他也看到了我，有些發愣的站在原地。
阿姨繼續帶着吩咐的語氣道，“把他帶到屋裏去，客人都在呢，你多看着點他。”
“知道了。”他回了一句，接着又蹲下身來哄着李然，不知道他說了什麽，這小屁孩抹着眼睛，跟着他走到房間裏去了。
阿姨不好意思的笑笑，“小孩子就容易吵鬧，讓你們看笑話了。”
爸爸擺手說沒事，叔叔卻哼了一聲，“十個小孩也沒有他一個吵，還拿彈弓打人，把那個東西沒收了！”
我的手停在腦袋上，還因為剛剛看到周岩而驚訝不已，腦海裏不斷猜想着他為什麽會在這？這是他家嗎？可叔叔不姓周啊。
李叔叔正在表明态度，我卻絲毫無反應，爸爸眼下卻有點擔心了：“怎麽，真打疼了？快坐過來我看看。”
“沒事吧。”李叔叔肝火更旺，“我等下非得好好教訓這臭小子不可！”
我知道他們誤會了，只得搖頭站起來，“沒事沒事，叔叔你別生氣了，我去廚房看看，幫阿姨的忙。”
然後不等他們回答，便一溜小跑走了，背後聽到李叔叔強有力的誇我的聲音。
李阿姨廚房有幫手，我也不是真心來這裏幫忙，估計只會添亂。
站在廚房門口弱弱的問一句，“阿姨有什麽我能做的嗎？”
“沒有沒有，哪有讓客人動手的道理，你要是閑得無聊，可以上二樓轉轉。哦，對了，”她手裏拿着番茄轉身，“可以找周岩聊天，他和你應該同歲吧，你上幾年級？”
“我高一了。”
“哦，那你們說不定還是在一個學校呢，周岩啊他是在······”
“阿姨，”我慌忙打斷他，有些支吾的開口問，“那個，周岩是你們的孩子嗎？剛剛我看到，感覺長得不太像。”
“他和他舅舅應該有點像吧，和我當然不像了。”
舅舅？我明白了，原來是親戚關系。正當我因弄懂答案準備滿足退場時，阿姨忽然輕嘆一口氣，“那孩子也是苦命，父母都去世了，家裏只有奶奶一個。這不上了高中，離學校太遠，所以就住這兒了。”
我真想裝作沒聽到這些，但還是不由得為周岩的家境震驚，以及控制不住的同情。我不太喜歡過多參與別人的生活，深度了解我的四位鐵友已經夠了，至于其他人，泛泛之交便已足夠。
誰的生活不苦呢？但那苦果只能自己咽下，別人只能徒增嘆氣罷了。
我倚在門邊沒走，阿姨以為尋到了一個良好聊天對象，又自顧自道：“周岩那孩子是面冷熱心，他雖然平日裏對我們都沒幾句話，但的确是個好孩子······”
吃飯的時候，周岩坐在我對面，我尴尬的沒眼看，雖然是從阿姨口中得知關于他的一切，但沒經過他同意，好像還是我擅自偷窺了一般。
李叔叔的小猢狲又任性的不吃飯，在屋裏打游戲怎麽也勸不出門，眼看李叔叔又要摔筷子了，周岩很快起身道：“我端給他吃吧。”
“那也好，”阿姨反應自然的應了下來，準備起身打飯菜時又道，“去拿然然的碗筷來吧，上面帶有兔子圖案的那套，因為那個他可以多吃幾碗飯呢。”
最後一句話阿姨好像是在向我炫耀一般，我沒看她，多吃幾碗飯算什麽，長多餘的肉！
周岩準備送上去時，我還是忍不住問了一句，“你不吃嗎？不然我和你一起去吧。”
“不用不用，他做習慣了的，然然也聽他的話。”阿姨伸手攔住我，“比我們的話都聽，簡直離不開這個哥哥了。”
我看着周岩沉默不語的上樓去，瞬間弄不清楚這阿姨的态度了，她在我面前明明對周岩又是可憐同情又是誇耀理解的，怎麽吩咐他做事那麽自然呢，比傭人還好用呢。
這頓飯吃得我消化不良，爸爸和叔叔一開始回憶小時候的事，聊着聊着便開始又聊到工作上去了，阿姨時不時插話幾句，問飯菜合不合口味，工廠的事她不懂也要多問幾句，還偏要加上幾句自己的拙見，不甘于人後的樣子。
我草草吃完飯，上樓去了那小鬼的房間，他沒在打游戲，在地板上玩起了積木，一旁的周岩像老媽子一樣的絮叨的喂他進食，忽然看到我，不自覺的別過頭，眼睛要垂到了地上。
“哥哥，飯，飯！”小鬼看到我瞪了我一眼，又對着他張開嘴像嗷嗷待哺的雛鳥一樣。呀，不對，小鳥哪有他那麽煩人，這麽大了還要人喂飯！
我心裏特別不爽，小孩子也分為天使和惡魔，有些孩子生下來就是要折磨家長，要給周圍人帶來麻煩的。一時昏了頭，我上前一把奪過周岩手裏的碗，砰的一聲放在桌子上，沒好氣道：“多大了還不會自己吃飯，不吃餓着算了！”
他嘴一癟，嘴角粘着的飯粒也掉了下來，“要你管，你這個醜女人！”
“我醜？從來還沒人說我醜呢，你這個讨人厭的嬌氣小女生！”
他嘴快回一句：“你才是女生呢！”
“我本來就是女生啊，而且我也不用粉色的小兔子碗吃飯，不需要別人端到屋裏來喂！”
周岩看着我，突然笑出聲來，這一笑更加遷怒了這個小家夥，他又要開始河東獅吼，周岩快先一步的捂住他的嘴，小聲道：“你乖乖把飯吃完，我來替你教訓這個姐姐怎麽樣？”
他搗蒜般的點頭。
霎時間，我才冷靜下來，我大概是瘋了吧，到人家來做客，還把人家孩子給罵了一頓。陳暮苼，你到底多大的年紀啊，怎麽和一個六七歲的孩子吵起來了，還吵得挺歡快！看把這個小東西給吓的，我默默想，下次再遇到讨厭的小孩，直接動手好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