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風起
“且慢動手！”就在陳進德準備動手之時，在後方早已聽到動靜的“杜公子”與“柳公子”幾人下車走了過來。半路上看到陳進德動手，倆人異口同聲的喊了出來。
看到自己如此狼狽的樣子被杜公子與柳公子看到，周圍還有那麽多百姓。陳進德頓時覺得那些人看他的眼光都充滿了嘲笑。
“杜公子，柳公子，這幾個山野村夫，野蠻不堪，不識好歹。我既讀聖賢書，功名在身，他們幾個賤民今日竟敢如此羞辱我。今日我必要讓他們血濺五步，為天下讀書人讨一個說法！”陳進德慷慨激昂的說道。
看着氣急敗壞的陳進德拔劍，孟家三兄弟倒是顯得很淡定。只是聽到對方有功名在身，孟虎心裏還是有點緊張，父親從小就教授三人識文寫字，雖沒有考取功名的機會，但也知道，讀書人，并且是有功名在身的讀書人的分量。
聽到對方扯到關乎天下讀書人尊嚴的份上，就連杜，柳二人在一旁一時間也不知道怎麽勸說。而周圍商隊的人從一開始就只是在一旁充當觀衆，不願意扯到這場沖突之中。
“你可代表不了天下人，不知道你讀的是哪位聖賢的書？孔孟儒家？法家還是墨家？”站在最後的蕭楓看到這兩位秀氣的公子沒有開口調解，再看陳進德這樣扣大帽子，只能出口問道。
“墨家講兼愛，不知道你剛剛所作所為，可談得上？”
“法家講法治，不別親疏，不殊貴賤，一斷于法。你先無禮于人，先動的鞭子，先拔的劍。這法理之上，應該怎麽斷？”
“儒家講仁、德。仁，即仁愛。六德之中，智、信、聖、仁、義、忠不知道你剛剛有哪幾點做到了。愛人者，人恒愛之；敬人者，人恒敬之。知道是什麽意思麽？”
蕭楓突然反駁，一連三問，将所有人都說的目瞪口呆，孟熊張大着嘴巴看着蕭楓，怎麽感覺蕭楓突然變了個人，在一起這麽久，從沒看他這樣一本正經的說話，雖然聽不懂說什麽，但是感覺好厲害的樣子。
杜，柳二人，也是驚訝的看着蕭楓，眼前這個身穿白衣，神采奕奕的少年，真的只是一個獵戶？剛剛走來，并沒有發現這個站在最後頭的少年有什麽奇特之處。只是這幾句話，當真不是一個鄉野小子能說得出口。
最受震撼的，莫過于陳進德，自己對于孔孟儒家，自然最熟悉不過，因為熟悉，所以才驚訝于對方所提問題的尖銳性，對方這是在指責他，為人不仁，不德。甚至還指出是自己先動的手，法理之上站不住腳。而且除了儒家，眼前這個看似比自己還小的少年，居然還知道墨家，法家。哪怕是自己，雖說熟讀儒家經典，但是對于諸子百家外的，雖聞其名，卻是很少涉獵其中。然對方說的那幾點，聽起來，還了解頗深的樣子。
原本蕭楓是不想開口的，不過他深刻明白不怕流氓，就怕流氓懂文化這個道理。對方這樣大義凜然的扣帽子，能把黑說成白的。這邊自己得先争取道義，法理的制高點。
“你！”陳進德一時被問的語滞，既反駁不了，又迫于蕭楓剛剛所說，不敢上前，雙方陷入了短暫的僵持。
見此情形，杜公子首先上前對着蕭楓說道：“幾位壯士，在下杜方圓，自北宋臨安而來，實乃家父病重，城中大夫束手無策。久聞東唐孟家村孫神醫大名，慕名求醫。苦于路途兇險，在下手無縛雞之力，無奈之下，只能請陳公子一路随行護送。”
“陳公子念及家父，心有焦慮，言語多有冒犯，還請幾位壯士念及在下為父尋醫的心情。他日幾位來臨安，在下必盡地主之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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說罷，杜公子又轉身對着陳進德，說道：“今日之事，全因在下而起，若有怪罪，還請陳公子能多多包含。”
說完，對着對峙的雙方拱手，行了個大禮，彎腰近乎四十五度。
其實這事本來是陳進德意外得知杜家小姐要南下東唐尋醫，非要跟着一同來，美其名曰，護佳人尋醫救父。因為此事不宜張揚，自己只帶了小彤這個丫鬟和倆個家丁護衛。陳進德有功名在身，一路之上，總比自己這邊方便得多。無奈之下，只能答應下來。
在商隊上又巧遇醉花樓同來尋醫的的柳知韻，幾人便一同結伴而行。
如今在此起了沖突，自己此時必須站出來調解，把一切攬在自己身上。
後面的柳知韻見此也走上前來，“此行求醫，也有在下的一份，還請幾位能消消氣。”學着杜方圓，柳知韻也對着兩邊拱手道。
看着面前倆人言辭誠懇，孟虎開口說道：“翻過前面這座小山，往前幾裏，便可看到孟家村，按照一般商隊行程，下午便可到達。”說完，也不等旁邊陳進德反應，對着身邊三人說：“我們走吧。”言罷四人便繼續向前走去。
“哼！”看着四人走去，陳進德沒有追上前去，只是冷哼一聲，将劍收回。
看到沒有打起來，路旁其他人也收拾着東西，準備動身出發。
杜方圓和柳知韻看着已經走遠的四人，轉身對着陳進德說道：“這一行，還要辛苦陳公子了。”
陳進德見此，也是擠出一絲笑容，讓杜柳二人不必在意。
商隊一行，收拾了過後，沿着小道，朝着孟家村的方向繼續前進。登上馬車之前，杜方圓和柳知韻，都不知覺的，回頭望了望隊伍後頭，那個走遠的白衣少年。
與此同時，孟家村北面，也有一行灰衣人，正朝着這裏前行。
與剛剛商隊那一行人分開之後，繼續前進的蕭楓與孟家兄弟在這片密林裏已經守了一個時辰，不過這段時間，反而沒有太多收獲。
擡頭看了看西北方的天空，陰沉沉的，烏雲緩緩的向這邊壓來，似乎大雨将至。不時一陣大風吹來，森林中的樹木被吹得沙沙作響。狂風卷起地上的落葉與沙石，讓人睜不開眼睛。
有點奇怪于今天的天氣變化。孟虎擡頭天空，皺着沒說：“太行山中，天氣往往反複無常，也許是要變天了，我們收拾一下，現在就走，趕趕路，争取在大雨前回到村裏。”
孟家村，孫老的院落。孫伊蘭與阿醜坐在院子裏，手裏忙碌的整理着各類草藥，如今已到深秋，所有的草藥都要整理儲藏好。想着蕭大哥這倆日就應該回來，阿醜嘴角自然的上翹。
正廳裏，孫老手拿陶杯,抿了一口。
“情況調查的還順利嗎，有沒有什麽進展。”孫老放下陶杯，對着旁邊一名中年男子說道。
中年男子國字方臉，看起來四十幾歲，盡管歲月在臉上雕刻了滄桑，但是整個人卻隐隐散發着一種威嚴的氣勢。此人便是孟家三兄弟的父親，孟衛。
“最近去了一趟，沿着麗溪而上，的确發現了一些痕跡，不過事隔倆月，看不出什麽了。”
“我看他氣血漸旺，精氣神恢複不錯。孟鷹說他的箭術，進步的挺快。”孟衛低聲說道。
“我知道你心裏的顧慮，眼下的情況，他既願意，讓他接觸一下，也并非壞事。身處亂世，誰都無法獨善其身，誰都得直面生死。有的人一出生，就背負無法逃避的責任。”孫老說這幾句話的時候，語氣中帶着疲憊。
“我檢查過他背後的印記，的确是他們這一族男性特有的标志。一般人，假冒不了，也沒膽子假冒。而且，他也的确說他姓蕭，甚至我發現，阿醜對他，好像格外的親近。或許冥冥之中，真是天定。我們欠他們一族，欠了太多，這一次你恰巧遇上，我們不能不管。有機會的話......真想回去看看。”
聽到孫老最後說出想回去看看的時候，握着杯子的孟衛手不禁顫抖了一下，眼裏，有着他人難以察覺的悲傷。
幽幽的房廳堂陷入短暫的沉默，兩人誰都沒有再出聲。
忽然孟衛全身緊繃，如突然覺醒的猛獸，氣勢陡然一變。“有人朝着這裏過來，是高手，數量不少！還有十裏！”
孫老沒有懷疑孟衛的話，只是對着孟衛問到：“是沖着我們來的嗎？”
“不好确定，不過對方來勢洶洶，這裏，也就只有我們了。我出去看看。你在屋裏，不要出來。”孟衛對孫老說了一聲，起身朝院子外走去。
房間內孫老看着飄着袅袅的水氣的杯子，喃喃自語：：“終于還是來了麽。”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