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0章 招鬼槐(2)
這場雨下得太突然了, 阮冬陽和周峻深兩人幾乎來不及找個地方躲一躲,就被漫天大雨殺了個措手不及。雷聲攜裹着萬千雨霧壓迫而來,櫻花被豆大的雨珠打地七零八落,散落得到處都是。
周峻深脫了自己的外套披在頭上,将阮冬陽置于臂彎處,兩人迎着大雨奮力狂奔。
兩人跑了一段路, 終于跑到了大醫學院的學生食堂。
雨這麽大,現在冒雨回去顯然不是明智之舉。兩人打算在食堂避避雨。
雨真的太大了, 淋了這麽一小段路,阮冬陽身上的衣服就已經濕透了, 腳上那雙淺口單鞋也灌了水, 濕噠噠的。穿着濕的鞋子, 腳自然不舒服,黏黏的,難受得緊。
雨一下, 氣溫極速下降,阮小姐作死地意識到自己穿得太少了。鞋子灌了雨水以後,寒意從腳底開始慢慢地滲透全身。她冷得直發顫, 嘴唇也變成了淺紫色,下意識地抱緊手臂。
周峻深看着外頭的迷蒙大雨,知道這雨一時半會兒也停不了。又看到阮冬陽這個樣子,她得馬上換身幹淨衣服, 不然鐵定得感冒。
“這雨一時半會兒也停不了,我送你回去, 你必須馬上洗個熱水澡,然後換身幹淨衣服。”
“可是……這雨……下得好大……”阮冬陽牙齒打顫,說話結結巴巴的。
“顧不得這麽多了。”周峻深将外套蓋在她頭上,拉起她就往外沖。
男人溫熱的手掌包裹着她的小手,熱度傳遞給她,似乎傳達到了心裏。
深一腳,淺一腳,踩過無數積水。身後無數櫻花樹在風雨裏瑟縮飄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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周峻深的車停在北門的停車庫。上了車,他發動車子,一路疾馳将阮冬陽送到了家。
“泡個熱水澡,然後煮點姜湯驅驅寒。”周峻深告訴她。
“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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回到家阮冬陽趕緊泡了個熱水澡。泡完感覺整個人都活了過來。
置于煮姜湯神馬的,阮小姐覺得太麻煩,壓根兒不願動手。她泡了一杯熱氣騰騰的北海道奶茶喝下,五髒六腑都暖和了。
身心舒暢後,她打開文檔開始碼字。存稿告急,必須加班加點。
一口氣碼了一萬五,停下來都已經晚上了。
點了份外賣填飽肚子,繼續碼。
夜晚十一點半她關掉電腦收工。然後就是洗漱睡覺。
在此之前她沒有覺得任何異樣。
入睡以後夢魇不斷,夢境支離破碎,難以拼湊。夢到了很多人,也夢到了很多事。淩晨兩點她從噩夢中驚醒,全身發燙,腦子昏昏沉沉的,沉重得根本擡不起來。
她伸手摸了摸額頭,燙得驚人。身上棉質睡衣都被冷汗浸濕了,黏黏的貼在身上,很不舒服。
全身上下又癢又熱,她忍不住用手去抓。一抓,好像又有什麽液體被指甲抓破溢了出來。濕漉漉的,特別粘稠。
她直起身子,探出右手,在黑暗裏摸索,摁亮床頭燈。她估計自己應該是發燒了,她艱難地下床,準備去儲物間将體溫計拿來測下/體溫。
床頭燈微弱的一捧明黃/色暖光,尚不能照亮四周,但于她而言這個可視度已經夠了。不堪光明的光線之下,她清晰地看到換衣鏡裏有個蓬頭垢面的女人。這女人雙頰緋紅,暴露在空氣裏雪白的脖子及鎖骨處全是嫣紅的小紅點。
“媽呀……”只一瞬間,她的聲帶就溢出一聲尖叫。
她手忙腳亂地将卧室的大燈打開,剎那間燈光咋現,一室光明。
她趕緊地撸起袖子察看,兩只手臂上也全是這種東西。肚子、後背、大腿,除了一張臉是好的,全身上下都長了這種鬼東西,密密麻麻,一大片。
這東西又紅又癢,還浮起了水泡,裏頭是透明的液體。指甲一戳就破,裏面的液體會流得到處都是。難怪剛才她伸手去抓,會有一股濕濕的,黏黏的感覺。
阮冬陽以前從未長過這種東西,當時就給吓壞了。也顧不得是不是三更半夜,更顧不得這樣做會不會打擾人家休息,直接就撥了周醫生的號碼。
經過這麽多次和周醫生接觸,她潛意識裏已經開始依賴他。只要遇到一點小病小痛就會下意識地去找周醫生。阮冬陽覺得這是病,得治!
她還沒有意識到自己對他其實已經産生了不一樣的情感。愛情最早就源于信任和依賴。
電話是通的,但一直沒人接。這個點大家都在睡覺。她屏住呼吸靜靜等待,心裏一個勁兒在祈禱周醫生趕緊接電話,小心髒蓬勃劇烈地跳動着,撲騰撲騰響個不停。
「對不起,您所撥打的電話暫時無人接聽,請稍後再撥!」
很快電話裏傳來機械的女聲,阮冬陽整個人就像一只被人戳破的氣球,瞬間癟了下去,別提有多失望了。
但她不死心,一連撥了三個。
第四個電話終于通了。男人慵懶、睡姿朦胧的聲音透過電流傳到阮冬陽耳朵裏,無異于天籁,“喂?”
“周醫生,救命啊!”
周醫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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周峻深是在半個小時後趕到阮冬陽家的。
男人面色焦急,風塵仆仆而來。長風衣裏面還穿着睡衣,下/身也是同款睡褲,顯然是接到阮冬陽電話後就火速趕了過來。
天知道他都快被阮冬陽這個電話吓死了。
大半夜接到她這個毫無預兆的電話,電話裏喊救命,他條件反射以為她出了什麽大事。腦海裏過了無數種可能,小偷,強盜,甚至還想到了變态殺人狂。
仔細盤問過後才知道她只是長了東西。于是連衣服都顧不上換,馬不停蹄就趕了過來。
阮冬陽給他開門,周峻深委實被她這個鬼樣子給吓了一大跳。
“怎麽搞成這樣了?”他擰了擰眉發問,聲音完全是啞的。
下午淋了雨,他也有些感冒了。
見到周峻深那刻,阮冬陽都快感動哭了,“周醫生你真是救苦救難的活菩薩,這麽晚了還趕過來。”
周醫生:“……”
“進去,我看看。”他不接話,徑直進屋。
阮冬陽關好門,走到他跟前。他指了指沙發,“坐下。”
“哦。”
他替她粗略檢查了一下,說:“看樣子是發水痘了,得趕緊去醫院。”
“嚴重嗎?”阮冬陽吸了吸鼻子,吓得夠嗆。
周峻深冷冷瞥她一眼,沒好氣地說:“全身上下都是,你說嚴重不嚴重?”
阮冬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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兩人到了醫院,周峻深給她挂了個急診。
在同一個醫院工作,醫生之間大多都認識。他對着值班醫生說:“李醫生,這姑娘我朋友,大晚上的發了水痘,麻煩您給看看。”
李醫生顯然對他口中的“朋友”是抱有懷疑的,但他也不是八卦的人,笑了笑答:“好的。”
突發水痘,來勢洶洶,得住院。
周峻深跑去辦住院手續。辦好後,躺在病床上沒多久,值班的護士就來給她紮針挂水。
實習護士的手法不準,加之阮冬陽的血管又細,紮了兩次都沒紮進去。阮冬陽被折騰地龇牙咧嘴,那滋味兒叫一個酸爽。
護士美眉準備紮第三遍時,周峻深直接說:“我來。”
再被小護士折騰下去,阮冬陽估計得疼哭了。
護士美眉臉憋得通紅,手足無措地站在邊上。
周峻深手法精準,針頭一次就成功紮進阮冬陽的血管。紮完針,他對着實習護士和藹地笑了笑,安撫的意味明顯,“不怪你,是她血管細。”
阮冬陽:“……”
無辜被多紮了幾針,阮冬陽的左手手背呈現出一片淤青。她的皮膚白,清淩淩的燈光一照,越發紮眼。
看到她的手背,周峻深下意識擰了擰眉,對着她說:“我出去一下,有事喊護士。”
十五分鐘後周醫生回來了,買來一個暖手寶,還有一盒包裝精美的水果糖。
他将暖手寶墊在阮冬陽左手下面。溫熱的觸感迅速在她左手蔓延開。
“喏,吃顆糖轉移下注意力。”他撕開包裝,取出一顆遞到她跟前。
果綠色的糖紙被燈光一照,金燦燦的,掬着一圈朦胧光影。
她伸手接過,眼眶紅了紅,哽咽道:“謝謝你,周醫生。”
從年前遇見他開始,她每每都在承他的情。手術關照她,換藥關照她,複查做B超給她開後門,腳崴了背她去骨科,如今突發水痘跟在她身邊忙前忙後的也是他。她何德何能承他這麽多的情?他為她做了這麽多,這些恩情怕是難以還清了。
周峻深看着她,語氣格外溫柔,“累了就睡會兒,我幫你看着。”
“太癢了,我根本睡不着。周醫生你快回去休息吧,你明天還上班呢。”
他擡起手臂看了眼腕表上的時間,“已經三點五十了,回去也睡不了多久,就在這兒待着。”
她看到他那雙熬紅了的眼睛,整個人被愧疚感包裹地密不透風,是她連累他不能休息的。若不是她,他這會子還沉浸在夢鄉中。
周峻深自然看得出她臉上的愧疚,他寬慰她:“你發水痘多少和我有點關系。今天要是你沒有跟我去見舅舅舅媽,沒有淋雨,應該就不會發水痘了。”
輸了四瓶點滴。幾下一折騰就差不多天亮了。
阮冬陽又熱又癢,一夜未眠。周峻深陪着她也是一夜沒睡。
第二天早上,回職工宿舍換了衣服,他直接去上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