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9章 招鬼槐(1)
周六一轉眼就到了。周峻深一大早就到阮冬陽家來接她。
她挑了件白色亞麻襯衫, 外搭深藍色牛仔小外套,下/身配墨綠色百褶長裙,腳上淺口單鞋,露出光潔白皙的腳背。還特地背了個簡約的白色帆布包,上面映有大嘴猴的圖案。
阮冬陽喜歡穿裙子,她的身材比例好, 各種裙子都能駕馭。不同的裙子能讓她穿出不同的韻味來。
她下樓的時候,周峻深坐在車裏遠遠地望了一眼。這姑娘今天這身裝扮仙氣飄飄的, 好看是好看,可是不冷麽?
他掏出手機點開天氣, 橫桑當天的溫度是18度, 溫度本就不高。加之又是雷陣雨轉大雨。早晨是沒下雨, 也不知道什麽時候會下。雨一下,天氣只怕會更冷。他有些替她擔心。
孫院長的家在福田三區,離阮冬陽家不遠, 半個小時左右車程。
中途周醫生将車停在一家茶葉店門口,“你等我一下。”
說完便開了車門下車。再回來手裏多了兩盒包裝精美的茶葉。
他笑了笑告訴她:“我舅舅喜歡喝茶。”
阮冬陽點點頭,“跟我爸一樣, 他也好茶,還喜歡收藏好茶葉。”
她一路上都有些忐忑。周醫生停好車帶她去敲門。
開門的是孫院長,笑吟吟的,“來了啊, 快進來吧。”
周峻深将手裏的茶葉遞給孫院長,“給您帶的。”
孫院長接過, 咧嘴笑,“還是你小子有心。”
周峻深給她遞了個顏色,示意她叫人。
阮冬陽會意,甜甜地開口:“孫院長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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周峻深:“……”
孫院長:“……”
周峻深寵溺地揉揉她腦袋,“叫舅舅。”
阮冬陽:“……”
“哦。”一陣臉熱,趕緊換了稱呼,“舅舅好。”
“好好好。”孫院長側身讓兩人進屋。
孫院長的太太從廚房迎了出來,淺笑吟吟,“峻深來了啊。”
周峻深指了指邊上呆頭呆腦,整個人不在線的某傻姑娘,“舅媽,這是我女朋友阮冬陽。”
“軟軟叫人。”
“舅媽好。”
“嗳。”孫太太甜甜地應了一聲,“峻深眼光真不錯,姑娘長得可真水靈。”
“來來來,快坐下喝茶,我去炒幾個菜馬上開飯。”孫太太說完就折回廚房繼續忙活了。
在別人家裏阮冬陽總覺得不自在,神經繃得很緊,一刻也不敢松懈,簡直如坐針氈。
客廳裏,孫院長和周峻深聊醫院的事情,她插不上話,就坐在邊上沉默着。人長輩在這兒,她又不好明目張膽把手機拿出來玩。無聊地都快飛起來了,只能在那兒玩手指。
兩人聊了一會兒,孫院長似乎意識到自己冷落了阮冬陽,這才将話題轉到她身上。
“姑娘做什麽工作的?”
“編劇。”她其實是想說自己是無業游民,但礙于周醫生在場,不能太肆無忌憚,畢竟現在她可是在假扮周醫生女朋友。沒有哪個長輩會喜歡聽到無業游民這四個字的。
孫院長押了一口茶悠悠道:“編劇不錯,文學創造者。”
“謀生飯碗而已。”她亦回複地謙虛。
“都編過那些劇?”
“《婆婆來了》,《康熙大帝》,《立秋》。”
“峻深她舅媽最愛看的就是《婆婆來了》,成天在我耳邊念叨這劇好看。《立秋》我倒看過,是那許什麽來着……”孫院長一直想不起演《立秋》那個男主角的名字。
“許暮生。”
“沒錯,就是他,演技派。”
許暮生可是影帝,那演技自然不是蓋的。
《立秋》是許影帝近兩年的作品,和早年《驚蟄》是一個系列的。不論是票房還是口碑在業界都是備受好評的。
周峻深注意到這姑娘話裏沒有提到《九歌》,他心裏琢磨着不知道這是不是好的開端。
好在沒聊幾句就開飯了。他注意到這姑娘暗自松了一口氣。他不禁失笑,這麽緊張?
孫院長有個兒子比周峻深小四歲,也是學醫的,如今正在美國留學。偌大的房子就老兩口住着。今天周峻深帶了阮冬陽過來,四人往飯桌上一坐,總算沒那麽冷清了。
孫太太是個溫柔熱情的女人,和藹可親,吃飯的時候一直招呼阮冬陽吃菜。阮冬陽笑着應承着,心裏卻依然惴惴不安。
飯畢,兩人又待了一會兒,周峻深知道阮冬陽不自在,神經緊繃,就提早告辭。
從孫家出來,阮冬陽懸着的一顆心這才落下來。
周峻深在心裏發笑,還真是不知者無畏,上次奶奶壽宴都沒見她這樣局促不安。
周峻深:“時間還早,帶你附近逛逛?”
“這附近有什麽好玩的?”阮冬陽對這一帶不熟。
周峻深略做思考後說:“好玩的倒是沒有,不過大醫學院在這附近,可以帶你去我母校逛逛。”
“那就去看看吧。”反正她也沒來過大醫學院。
大醫學院和福田三區只隔了一條街,兩人走幾步路就到。難怪這一帶的房價炒得這麽高,敢情是學區房。
“離得這麽近,你大學住在舅舅家?”
“沒有,我住得寝室,更自在。”雖說是親舅舅,但總歸不是自己家,難免拘束。
“周醫生你為什麽會跑這麽遠來讀大學?”A大醫學院也很好啊,同是985高校,一點也不亞于大醫學院。
“當時沒想那麽多,在雲陌待久了,只想去個陌生的城市。”
“我當時也是這樣想的,一門心思想着擺脫父母。結果入學沒多久就後悔了。軍訓的時候水土不服,上吐下瀉,在醫院住了一個星期。生病,又人生地不熟的,難過地想哭。”她回憶起那段灰暗的過去都有些心塞,好在她遇到了一個很好的實習醫生。
“但不管怎樣,你也過來了不是?不管再難,總會過去的。”周醫生聲線低沉,有那麽一股飽經滄桑後的釋然。
阮冬陽覺得這話莫名耳熟。仔細回想了一下,她發現周醫生和當年她遇到的那個實習醫生說了同樣的話。
在這大千世界裏踽踽獨行的每一個人,他的身上都背負着一些秘密。或幸福,或辛酸,或悲痛,或絕望,那些深藏不露的秘密,時間都知道。
是啊,總會過去的。和周顯星分手的那段時間,她曾絕望的想要放棄這個世界。但回過頭去看,除了生死哪樣都是小事。她鳳凰涅槃,一步一步,走到了現在。不管再難,總會過去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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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醫學院很大,但很多建築看上去卻很滄桑,飽受歲月的摧殘。校內的綠化覆蓋率很高,四目所及之處皆是一望無際的蒼翠釉綠。一路上青松翠柏不斷,女貞冬青亦不少。
四月初更是櫻花盛開的時節,偌大的校園俨然變成一片花海。粉色小花綴于枝頭,美不勝收。一些學生拿着手機拍個不停。
阮冬陽趕緊掏出手機來拍了幾張。其中有一張她原本是拍櫻花,但站在邊上的周峻深突然挪了步子,毫無預兆闖入鏡頭。她按下快門的那一瞬間成功地将他半個身影給照了進去。
她的角度選得好,采光也還不錯,畫面清晰度純良,那張照片照得極好。她用了濾鏡,照片裏男人半個身影影影綽綽,身後櫻花繁盛,春意盎然。
她看着那張照片微微失神,鬼使神差一般将它P上了微博。
軟冬冬V:「聽說這是一個看花的季節。(微笑臉)」
周峻深自然不清楚她心裏這些小九九,她低頭倒騰照片的這間隙他已經買了兩瓶飲料回來。一瓶綠茶,一瓶紅茶。阮冬陽拿了綠茶。
她擰開瓶蓋,仰頭喝了一口,稱贊:“還是你們學校漂亮,花花草草一大堆,有那種自然感,不像大清一色的灰白建築,都看不見幾棵樹。”
“這些樹都是歷屆畢業的學生送的。之前有個校長喜歡綠植,在校內大搞綠化,很多樹就是那個時候種下的。人家學校都讓那些風雲校友捐實驗樓,捐圖書館啥的。可到了我們學校,校領導就直接叫他們捐昂貴的樹種。”周峻深指了指不遠處那幾棵健碩的老槐樹,“看到了沒,那都是十多萬一棵的東西。你捐一棵,他捐一棵,久而久之學校的樹就多了。”
“現在還有人捐?”
“有啊,這是我們學校歷來的傳統。”
“難怪你們學校的這些樓看上去又老又舊。”敢情是土豪校友們沒捐樓,盡捐樹去了。
周峻深:“……”
阮冬陽覺得大醫學院這位校長也是個畫風清奇的人物。
“送什麽樹不好,偏偏送槐樹。你們醫學院本來陰氣就夠重了,還要種槐樹來招攬邪氣。這些人是存心不讓學校安寧麽?”她忍不住吐槽一下。
“槐樹有問題?”
“老一輩的人沒告訴過你槐樹招鬼麽?”
周峻深:“……”
周峻深忍俊不禁,“難怪到了晚上這一帶都沒人敢來。”
“阮小姐你可真迷信。作為二十一世紀的有為青年,咱們必須響應黨和祖國的號召,做徹底的唯物主義者。”教育家周醫生上線。
阮冬陽:“……”
“這不是迷信,是真的有這樣的事情發生過。”她煞有其事地說:“我奶奶老家少華村你知道的吧?那裏之前種了好幾棵年歲久遠的老槐樹,到了晚上天天鬼哭狼嚎的,有女人哭,有小孩笑,還有男人說話,各種聲音都有。可把人吓慘了。一到晚上誰都不敢靠近那地方。後面有個大老板來村裏将這幾棵老槐樹買走了,從那以後晚上就再也沒聽過這些聲音了。”
“還有這事?”
“當然了。所以老一輩人說的話很多都不是空穴來風。”她停頓一瞬,似乎想起什麽,問他:“據說每個醫學院都鬧過鬼,你們學校有麽?”
“有啊,怎麽沒有。經常大半夜聽到女人在哭。晚上走到路上,搞不好面前還會飄過一個白影把人吓個半死。鬧得最兇的是我大二那天夏天,有個女生宿舍鬧鬼,整棟樓的女生都不敢睡覺,集體跑到操場上打地鋪。”
阮冬陽:“……”
呵呵……這種事也有啊!
她抽了抽嘴角,“後面呢?”
“後面驚動了校領導,他們請了風水師過來治,治過就好了。”
“你們學校還真是怪事多多呀!”
兩人在學校又逛了一會兒,天空陰沉不定,烏雲密布,頗有一股山雨欲來的陣勢。
周峻深瞧了眼黑沉沉的天空,說:“快下雨了,先回去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