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9章
“蘅, 你起了沒?”a早就把自己收拾好了, 回頭一看, 陸蘅的房門還是一點動靜都沒有, “蘅?不說話我開門進來了。”
她說完這話,又站在門口等了一會兒, 确定沒聽見半點聲音, 便擰開門把, 直接進了房間。
a早就做好了開門看見一個宛如暈厥的陸蘅的準備,剛要開口喊她起來, 看清床上的景象之後,a不由得呼吸一滞,忘了自己要說什麽。
陸蘅整個人趴在床上, 被子卻只蓋到了腰,将一大片光裸的背部留在空氣裏,有陽光透過窗簾,暧昧隐約地浮在她的皮膚上, 那一點光斑随着她的呼吸,起伏。
像昨夜a看見的,默默流轉的星子。
她被肉體所展現出的那一種靜谧真實的美所震懾, a想将這一幕拍下來永遠留住, 但又不忍走開錯過一瞬, 正在她覺得無措的時候, 陸蘅卻發出一點呓語, 眼見着快要清醒過來。
“蘅?”a驟然回過神來, 正好對上陸蘅睜開的眼睛,“你,你醒了?”她不知道為什麽,突然言辭笨拙,問了一句廢話。
陸蘅剛醒,眼睛裏都還是霧氣,自然也察覺不到a的不對勁,她下意識地嗯了一聲,在被窩裏蠕動了兩下就要撐着自己坐起來。
“你先換衣服吧,我去給你熱早餐。”a慌亂地移開眼神,都不知道自己說了些什麽,就急忙從房間裏退了出去,還帶上了房門。
“?”陸蘅頂着一頭亂發坐在床上,快要懷疑是不是自己剛睡醒,腦子還沒轉過彎,要不然怎麽理解不了a的舉動呢。
這種困惑一直持續到她探出身子去找昨天放在床頭的衣服,赤裸的皮膚觸及沁涼的櫃面,陸蘅後知後覺,原來我沒穿衣服啊……
不過a有什麽好避嫌的呢,陸蘅低頭看了看略顯平坦的胸口,突然間福至心靈,可能是因為對貧瘠的同情吧……
等到陸蘅從房間裏晃悠出來,又在洗漱間修煉一番之後,a早就将早餐和果汁給她準備好了。
“Ann,你給我加了蜂蜜?好甜。”陸蘅早就習慣了清湯寡水,今天的果汁一入口,差點沒噴出來。
a已經開始收拾出門的東西了,聽見這話也回頭去看她:“今天你不是有兩場秀是連着的?多補充點糖分,要不然撐不過去,暈在T臺上就難看了。”
陸蘅被她盯得沒辦法,只能一口一口地将整杯果汁咽了下去,喝完之後臉皺得好像被生塞了半斤黃連,直抱怨說:“感覺牙都要倒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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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還以為你喜歡甜食。”a看她這樣,不禁懷疑蜂蜜是不是真的加多了,不應該啊,她想,明明她自己嘗過一口,覺得在可以接受的範圍之內,才遞給陸蘅的。
“還好吧,我家那兒習慣吃清淡點的。”陸蘅放下杯子,吃完了最後一口三明治。
a拎起陸蘅的包,覺得奇怪地問:“那你還對那家的甜品戀戀不忘?”
陸蘅一下子被她問住問,自己也想了一下,才回答說:“大概是因為對‘好吃的’來者不拒吧,這個範疇可沒有把甜食排除在外。”
“所以我本質是享樂主義,喜歡所有美味的食物,和一切動人的臉。”陸蘅給自己做了一個總結,非常得理直氣壯。
“一切動人的臉?”a提出了異議,“但許多我覺得很美麗的人,你卻對人家十分挑剔。”
陸蘅搖了搖頭,十分欠揍地說:“那只能說他們不夠動人。光有一副好皮囊有什麽用,相由心生,靈魂乏味的話,再好的樣貌也呆板。”
“是是是,你的要求最高。”a催着她,兩人總算出了門,“那現在有沒有人入得你的法眼?”
陸蘅挑了挑眉,發出一記直球:“你啊。”
在兩人還素未謀面的時候,陸蘅就對a的那一雙眼睛印象深刻,等到見了面,更是将原本在她心裏排第一位的某個好萊塢明星給拽了下來,成功霸占顏值第一。陸蘅自己也不明白怎麽回事,原本她是對西方人有些臉盲的,但偏偏一見就覺得a特別到不行。
a愣了一下,之後才失笑道:“那是我的榮幸了。”她其實很喜歡陸蘅的直白,但總覺得表現出這種喜歡會顯得有些奇怪。不過說到直白……
“你今天是不是開秀又領閉?”a問了一句。
陸蘅點了點頭:“嗯,Hatt先生還邀請我和他一起謝幕。”
a猶豫了一下,還是決定告訴陸蘅:“你知道這是Hatt先生的最後一季發布嗎?”
Hatt是Dior的現任設計師,雖然任職不過兩年,但他即将離職的消息隐約傳開後,有所耳聞的人也并不十分驚訝,自從上上一任為Dior帶去活力和新生的鬼才設計師被辭退之後,這個藍血品牌就開始在傳統和創新間游移不定,其中一個表現就是頻繁地更換總設計師。
陸蘅在圈內的人脈遠遠及不上a,自然不知道這種只冒了個由頭的隐秘,但她乍一聽這個消息,卻也只是若有所思地點了點頭:“我也不是沒有猜到一點,Hatt先生的設計雖然符合Dior精神,但對于現在的品牌而言,還是太過保守了,而且我聽說上一季的銷售并不理想。”
“你能想通就好。”a對她的靈透很滿意,“提前告訴你,就是怕你說了觸黴頭的話,結果自己還沒意識到。”
事實證明,a的擔心并不是多餘的,只是觸了黴頭的,并不是陸蘅。
“我的天,她的眼睛是兩個水龍頭嗎?”陸蘅的妝發早就做好了,然而她的速度快,卻不代表別人不出狀況。
a也有些無奈,她和陸蘅正站在一起,看着坐在她倆不遠處的一個模特,那個姑娘正哭得梨花帶雨,好看是好看吧,卻讓一邊的化妝師焦頭爛額。
“親愛的,你可千萬別再哭了啊……”
有攝像機正在後臺記錄秀場花絮,這邊的動靜鬧得這樣大,攝影師自然将鏡頭對準過去。
陸蘅樂得清閑,小聲和a咬耳朵:“那是誰啊?”
a看了陸蘅好一會兒,直盯得她有些心虛,忍不住問:“怎麽了嗎?我該認識她?”
“你居然真的不記得?”a心裏五味雜陳,突然懷疑陸蘅的海馬體是不是有些問題,“就兩個多月吧,我在上海拍封面,這就是那個和我一起的法國女孩兒啊,你不是還去探班了?”
陸蘅也挺震驚,不過她對于這種事情一向坦然:“關鍵我當時看都沒看她幾眼,記不住很正常。”反正也不是什麽重要角色。
a和陸蘅到了後臺才發現,原來瞞得好好的消息,現在已經傳得人盡皆知,也不知是哪裏走漏了風聲。
“……我真的舍不得Hatt先生……”那姑娘還在哭,不過面對鏡頭眼淚卻流得矜持。
陸蘅隐約聽到一些字句,心情複雜:“這人是不是腦子不太好。”
“本來是品牌和設計師和平分手,被她這樣一哭,倒成了被迫離職,真是……拎不清。”a本不是刻薄的性格,如今也被這一出搞得有些頭疼,忍不住開了嘲諷,“況且要哭哪裏輪得上她,總共才走過幾場Hatt的秀。”
陸蘅正要接上幾句話,攝影師卻舉着相機,分明是向着她們倆過來了。
“不知道a和Lu對于Hatt先生即将離職的消息有什麽看法?”這問題來得簡單直接,回答的人卻不能不謹慎。
兩人對視了一眼,而後陸蘅主動開口說:“離開Dior這樣一個優秀的品牌,絕對是一件遺憾的事情,但我相信以Hatt先生的才華,一定會建立起屬于自己的事業,祝福他,前程似錦。”
這一段話說得圓滑,卻也大方得體,a之後又接了一句俏皮話:“我和Lu都很希望有朝一日再為Hatt先生走秀,只要他還願意要我們倆的話。”
總算打發走了攝像,陸蘅長舒了一口氣,一轉頭卻看見那個法國女孩兒略帶幽怨的目光,她吓了一跳,連忙扯了扯a的袖子:“Ann,她看我幹嘛?”
“大概是聽了你的話,總算意識到自己走了一步臭棋吧。”a淡淡地說,她想起四年前那位設計師的最後一場秀,也是這樣兵荒馬亂的後臺,也是一群顏色鮮妍的女孩子,她們中的許多人在這四年的時光裏變得籍籍無名,但a會永遠記得,她們流下的眼淚。
那一位是真正的被迫離職,醜聞來得轟轟烈烈,砸得人無處辯駁,而辭退又過于及時,甚至讓人忍不住揣測是不是那些資本家們看不見可以壓榨的餘地,便将那位當作了一枚棄子,幹脆地抛棄了,還給了他那樣一個難堪的結局。
他在職許久,捧起了許多風格獨特的模特,但最後一場秀,他甚至都沒有出現謝幕,很多女孩兒在後臺流下眼淚,或許為他,或許是物傷其類。
這場景被許多人贊為“情深意重”,a略略一想也就明白了,有人想學四年前的那一場秀,結果東施效颦,徒增笑料。
“真是愚蠢。”a側過眼去,低聲說。
然而并沒有充足的時間供人百轉千回,很快,秀就開始了,很快,秀也結束了。
陸蘅挽着Hatt先生謝幕時,那個和藹到在時尚圈格格不入的小老頭一把擁住了她,笑着說:“多謝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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