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懸崖之上,屍體遍地。
一個紅衣如火,白發如雪的女子靜靜站着精致的眉眼,秀美的鼻梁,如火的朱唇,額間的朱砂襯托得她越發妖豔動人。
她神色輕松的把玩着自己如細瓷般的玉手,低頭似是不經意,瞥了一眼渾身狼狽,被人挾持的男人。
男人眉眼精致,鐘靈毓秀,遙不可及。身上被折磨的千瘡百孔,恐怖至極,他卻像什麽都感覺不到一樣,表情冷然如月落清輝。
沐韻陽終是把玩夠了自己的手,興趣缺缺的将其放下。朱唇輕啓,沖着已經魔怔的頭發雜亂,眼底滿是瘋狂的男人,娓娓道來:“我比他更好,陰年陰月陰時出生的女人,不正是你找了許久的人?”聲音不急不緩,給人以安神定魂。
“你說,你說你是……”
聽了她的話的瘋魔男人,握着刀的手有些顫抖,差一點割破出塵清冷男子的喉嚨。
沐韻陽緊張的瞳眸微縮,聲音卻是毫無起伏:“沒錯,我是。”
捂着傷口靠在滿是青苔的大石塊上的墨五,眼睛瞪得極大,警惕的望着女子。他雖不知道她出言為何,但卻害怕她的話不僅救不了主子,會害了主子命喪黃泉。
只見她頭微微一歪,臉上的笑容加深,顯得人畜無害。
若不是他眼睜睜的看着這裏百多名江湖中人被她殺害,他真的會被這個女人迷惑。
他墨五算得上見證了沐韻陽和主子的一切。
自從那以後,沐韻陽便帶上了一副以假亂真的面具,她的臉上時刻都挂着淡淡的笑容。再危險,再痛苦的事情,都不會讓她有半分真情緒流露。只見她張開雙手,寬大的大紅色衣袖,随着風吹動,白如雪花的長發根根糾纏。
沐韻陽似乎不知道要是她再往後退一點點就粉身碎骨般,淡然自若向後退後了一步:“這風吹在身上,真是舒服,你說是不是呀藥王。”
當她離後面的萬丈深淵只差半步之遙之時,被她稱為藥王瘋狂的男人此刻被雜亂的頭發遮蓋的臉上滿是驚恐,生怕她一個不小心就摔下懸崖,聲音驚慌:“你、你、你別在往後走了。”
見此,沐韻陽嗤笑了一聲,她竟然有幸看到江湖上聲名遠揚的鬼醫藥王驚慌失措。
Advertisement
“那就要看你的選擇了,你要是不肯放了他,我就從這裏跳下去。這輩子你再也找不到……”
沐韻陽似乎也意識到自己說錯了,她的話突然一停,惑人的紅唇挑出一抹動魄精心的笑:“你就再也不可能培養出你想要的蠱了。”
這個世界上除了她,還有一個陰年陰月陰時出生的女人。只是藥王誓死不肯用那個女人而已。
“行,我放了他,你現在馬上将這顆藥吞了,然後走過來!”說完真的将手中的刀收起來,将被他手中的男人被往地上一推。
沐韻陽接住他丢過來的藥丸,剛想要吞下去,便被一道虛弱卻冰冷的聲音打斷:“你沒有資格救我。”這時聲音竟比這酷寒冬日還要冷上三分。
她的手一頓,嘴角挑起自嘲的笑,從她過來開始,男子便沒有開過口,連眼神也從未落到她身上過。
“你沒資格說話!”
姬如是聽了自己手下敗将竟然插嘴,想要破壞他的好事,頓時惱怒,一掌拍向他。
男子神情淡漠的合上眼斂,一副求死的模樣,他從來就沒有打算反抗過。
沐韻陽來不及思考,擋在他面前,出掌硬生生接下這一掌:“姬如是,他的命現在是我的!”
聲音裏的狠厲喚醒了姬如是所剩無幾的理智,顯然現在有人比他更加瘋狂,也更加可怕。
姬如是向後退了幾步,見沐韻陽不說話,擡頭對上她淬了毒般的灰白瞳眸,又後退了幾步,生怕沐韻陽傷着自己,他就少了個藥奴:“你別沖動,我不動他。”
見姬如是離地上男人的距離足夠遠,沐韻陽才轉過身,居高臨下的望着身受重傷的男人,神色恍惚,聲音淡淡:“士為知己者死。今日我不是為了墨流風,是步中雲。”
她走上前,将手攤開在姬如是面前:“解藥。”眼底平靜無波,聲音毫無起伏,絲毫不認為這個人會拒絕她的要求。
姬如是看了一眼眼前的纖纖細手,又看了一眼地上再不複以往遺世獨立,清絕出塵的墨流風。
他姬如是為了一個不愛自己的女人瘋了,面前的女人為了一個不愛她的男人瘋了,誰不誰都好不到哪裏去。
姬如是自以為找到同病相憐之人,大手一揮,大方的從懷中掏出一個白玉瓶。
沐韻陽接過藥,悠悠然的往回走,在墨流風身邊蹲下。将藥倒出來遞到他唇邊,示意他吃下去。
墨流風卻是死活不肯,薄唇緊抿,原本毫無血色的薄唇,頓時變得更加慘白。
見此,沐韻陽眉心微蹙,纖細白皙的指尖,緩緩捏住他的下颌,想要掰開他的唇瓣。沐韻陽欺身而上,令她身上特有的青竹香萦繞在他四周,讓他好一陣恍惚。
随後墨流風見沐韻陽紅唇輕啓,對着他道:“沒什麽好內疚的,我們之間的孽緣到此結束。”難得的語氣輕松。
他聽着早就死了的心居然有些疼,剛想說些什麽。她便笑意吟吟的收回手,将藥放回瓶子裏,端正的放在地上:“藥就在這裏,吃不吃随你。”
見她真的打定主意要和姬如是走,墨流風一把抓住自己面前女子的皓腕:“離開這裏。”
沐韻陽鳳眸微挑。
有人天生屬于神壇,從前就覺得多看他一眼都覺得是玷污了他,如今即使是滿身泥垢,也難掩當初風流。
她微垂着眼眸,神色不明,卻是一口回絕:“我不。”對上那雙比她還要淡然、冷靜的眸子,倔強的模樣讓人忍不住投降,答應她所有任性的要求。
墨流風偏過頭,逼自己狠心,不去看她:“我說了,我不需要!”
這一刻所有假裝的堅強一瞬崩塌:“可是我需要呀。”灰白的眸子起了一層霧,氤氲的水霧擋住了眼底的風采,再沒有當初的流光。
“步中雲,我用自由換來的,如果你想要踐踏,你就踐踏好了。這種事情……”沐韻陽立馬停了下來,明顯不想談及其它的東西,那樣只能讓兩人都難堪。
就算她不說,他們心裏也都明白,她想說的是這種踐踏她的事情,不是第一次,她不介意這最後一次。
只是她喚的是步中雲,不是墨流風,她心裏何嘗不清楚,步中雲就是墨流風,他們就是一個人。只有她,固執的堅守,這樣才有走下去的勇氣。
姬如是不耐煩兩人之間磨磨蹭蹭,一把上前拉她的手:“現在你可是我的血奴,跟我走。”
沐韻陽緊擰着眉心,盯着他抓住她衣袖,沾滿血泥的手,吐出一個字:“髒。”
姬如是剛想反駁她的話時,女子已經甩開了他的手,離他十多米以外,他連忙追上去。
墨流風眼睛眨也不眨的盯着離他越來越遠的背影,像是要刻進骨子裏。
直到再也看不清,他才頹廢的閉上眼睛,任由自己躺在冰涼的地上。
可惜沐韻陽此生再也沒有機會知道她想要的已經得到了。
雪愈下愈大,飄落在某個人的眼角,即刻融化,彙成一條河流緩緩留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