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8章 第五十九就場雪
第五十九場雪
顧疏白出院後在家休養了幾天, 又回到醫院上班。年底了,付忘言雜志社的工作也多了起來。兩人各忙各的, 日子倒也過得很快。
付忘言和付淮最後私下和解了。顧疏白說的不錯,她不是那種會置人于死地的人。
這場轟轟烈烈的鬧劇就這樣結束了。
付忘言正式脫離付家, 将她留在付家的東西也全部帶走了。之後便再也沒有回去過。後面的事情她都是聽別人說的。
聽說付峥年因為付淮這件事受到了影響,又因為政績出了問題, 官職降了好幾級。
聽說付淮回去那天, 和付峥年夫婦展開了一場長達兩個小時的對話。
沒人知道他們談話的內容。付家的下人們只聽到書房裏不斷傳出争吵聲和器皿破碎的聲音。
當天晚上付淮便收拾行李離開了付家。沒有人知道他去了哪裏。
付淮走後,沈婧精神錯亂, 被送進了精神病院。
曾經風光無限的付家就這樣散了。
一個星期後, 付忘言收到了付淮給她發來的一條短信。十分簡短的三個字——
「對不起。」
***
佟沅女士特意找人給他們挑了個好日子,讓兩人去領證。
臨近年關放假,去民政局登記結婚的新人很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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兩人壓根兒就不用排隊。直接就領回了小本本。
從民政局回去的路上, 顧疏白開車,付忘言抱着兩本結婚證端詳個不停。
“哎……”她喟然長嘆,有些感慨:“從此以後就是已婚少女了。”
顧疏白卻想起了另一件事情,歪頭問她:“還記得上次我們倆在永安寺許的願嗎?”
“記得啊!”付忘言點點頭,“又沒過多久,我當然記得了。”
顧疏白滿臉笑容, 有些得意地說:“我的願望實現了。”
“嗯?”
“我當時許的願望是在過年之前讓你成為顧太太, 現在我的願望實現了。”
付忘言:“……”
“你呢?”顧疏白看着她, “你許了什麽願望?”
“我願望也實現了。”她向他晃了晃無名指上的鑽戒,悠悠道:“在我二十三歲之前,你能向我求婚。”
***
領完證, 婚禮定在明年五月份。
那個除夕付忘言是和顧家長輩一起過的。一大家子的人圍在一起吃年夜飯,特別熱鬧,也特別溫馨。那種快樂和溫馨是她過去從來沒有感受過的。
吃完年夜飯,長輩們向小輩派紅包。付忘言作為顧家的新媳婦兒,她收到了很多紅包。
在顧家吃完年夜飯,她和顧疏白一起回他們的小家。
那天晚上,她和小叔叔通了視頻。
她對于付今年的病情依舊毫無察覺,傻傻地以為他還在出差。叔侄倆隔着屏幕說了大半個小時的話。
她始終記得小叔叔說的那句話,“小九,你等我回來參加你的婚禮。”
她還不知道,她永遠都等不到了。
***
接下來的日子付忘言一邊工作,一邊期待着五月份的婚禮。一邊又安心等小叔叔回來了。
最後卻等來了一封信和一份遺囑。
當時她正在卧室睡覺。顧疏白突然走進來,搖醒她,聲色嚴肅:“付忘言,我們現在要去一趟雙溫律所。你要挺住,你小叔叔可能走了。”
她的腦袋一下子就爆炸了。
游魂一樣地被顧疏白帶到雙溫律師事務所。
溫律師迎面交給她一份文件袋,輕聲對她說:“付小姐,節哀順變。付總他走得很安詳。”
那份遺囑冷冰冰的,沒有任何溫度。
遺囑她沒有拆開看,她先去看了付今年留給她的那封信。
白色信封沒有落款也沒有署名,裏面只有輕飄飄的一頁紙。
那頁紙似有千斤重,付忘言幾乎拿不住。她顫抖着雙手将那份信拆開。她屏住呼吸,将目光緩緩的投向那一個個熟悉的字跡。
「小九:
當你看到這封信的時候,小叔叔已經去了另一個世界。那個世界于我而言是未知的,我從來都不知道它的樣子。知道自己生病以後,很長一段時間我都幻想過那個世界到底是什麽樣子的。
很多人害怕那個世界,因為它意味着死亡,意味着我們跟這個世界所有的牽連都要被無情地砍斷,然後孑然一身奔赴那個未知的世界。但是它卻是我們所有人最終的歸宿,而我如今便要去了。
那個世界究竟是怎麽樣的,我想我以後肯定會托夢告訴你的。
說實話,最開始我是也是害怕的。倒不是放不下我自己,而是放不下你。
你還小,很單純,不懂人情世故,處世也不夠圓滑,要是沒有我在你身邊,我擔心你被別人欺負。這麽些年,一直都是我在護着你,我已經習慣了。雖然我一直都知道,我不可能護你一輩子,但真沒想到疾病來得這麽突然,我這麽快就要走了。
對不起,小叔叔如今是要食言了。
原諒我只能以這樣的方式和你道別,原諒我那怯懦的心思,不敢當面告訴你真相。我最害怕看到你哭。你知道的,你一哭,我便沒有辦法。
從知道生病開始,我就已經開始準備身後事。花了這麽長時間,總算是全部料理好了。在生命的盡頭,我給自己放了個假。我去了很多地方,去看了大海,去爬了山,在山頂看了日出。過去很多我沒有時間去做的事情,我都一一去做了。
我覺得我已經沒什麽遺憾了,唯一的遺憾便是不能送你出嫁了。不過沒有關系,我在另一個世界也能看到到。
答應我,當你看到這封信的時候,一定不要哭。像當年你送走你媽媽那樣,一滴眼淚都不要流。你要讓我走得安心呀!
再多的不舍和無奈,小叔叔只想告訴你,你要幸福!
付今年
2017年1月27日」
——
付忘言捏着那張薄薄的信紙,手指本能地輕微顫抖。眼淚沖出眼眶,撲簌簌下滑。一滴一滴掉落在信紙上,打濕了上頭的黑色的字跡。
小叔叔讓她不要哭,可她怎麽能夠不哭呢。那可是她最親的親人吶!
那怪她在永安寺會抽到那樣一只下下簽——
「清淚盡,紙灰起!」
難怪小叔叔那麽快就同意了她和顧疏白的婚事。
難怪那天在醫院他的話突然變得那麽多,原來每一句都是在安排後事。
難怪他會突然去出差,連過年都不回來。
難怪這麽長時間她都很少能夠聯系到他。
難怪……
她怎麽就一點沒有察覺呢?
她還等着他回來送他出嫁呢?他怎麽就這樣走了呢?
辦公室內的燈光變得忽明忽暗,白烈刺眼。她用力的抓緊了顧疏白的衣袖,此刻她需要有人給她一點力量。
身體仿佛失去了力氣一點點地滑落下去,直到坐在了地上,雙手抱住膝蓋,泣不成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