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1章
傳說神之子自誕生的瞬間便為明暗雙生, 一半擁抱光明，一半朝向黑暗。
他們的靈魂是一體的, 只是所有屬性不同。
而宣傳純潔神聖的教會只承認光明的聖子，暗處的一方永生都被排斥在陽光所照射的一面。
那群只信奉光明神的老頑固用着他們近乎嚴苛到變态的準則規範着這個王城, 神權高于王權, 所有人生來就是為了贖罪, 就是為了将自己的忠誠奉獻給主。
在這群以忠誠為信仰的人之中，又以騎士為最。
聖子自出生來就是雙生子, 他們只接受光的一方, 卻也無法将暗的一方怎麽樣。
光和暗的靈魂是一體的，一方出了事另一方也活不長久。
但是教會的人認為如果讓暗靠近了光就會使光的力量被削弱，舉個例子, 當光強烈至極的時候便沒有了暗，相反，假使暗越深則光越暗。
所以教會隔開他們并不是完全沒有道理的。
只是這一切常年嬌縱尊貴的光明之子并不知道，而在暗處蜷縮的一方卻知曉着一切。
知曉着自己是如何被教會送出皇城, 也知曉貧民區的那對老夫妻并不是自己的親人。
他的眼睛和光明的一方不一樣, 所有的隐瞞和欺騙只要他想知道便無所遁形。
棕色發的少年抿着唇在騎士團最後面的一個角落裏隐晦的看着被人們簇擁着的蘇糖，額前的發雖然遮掩住了他的大部分視線, 但只要有那個少女在的地方一切都清晰而耀眼。
他的眼睛見慣了太多世态炎涼, 看破了一切的虛假冷漠，只有眼前這個人耀眼溫暖。
雙生子的性格還有情緒都是互相影響的, 即使他們距離的再遠, 然而只要和對方在意的人遇上, 那麽只需要一眼便無法逃離。
他們是那麽的相似，無論是喜歡的人還是那種竭力壓制在心底的極端占有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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卻又并不是那麽相似。
耶華收回放在少女身上的視線，垂眸看着自己雖然洗幹淨了但是還是掩藏不住破舊的衣衫。
在暗處茍且的怪物是配不上她的。
蘇糖看似嚴肅其實有些敷衍的和歐爾曼說着話，綠色的眼眸隐晦的朝着最後面的那個瘦弱不起眼的少年看去。
他此時低下了頭，薄唇抿着轉身打算默默離開。
“耶華。”
少女的聲音實在是太有辨識度了，春梢枝頭上尚未消融白雪，微微泛着冷意卻讓人無法移開視線。
“……騎士長閣下。”
耶華在聽到她喚自己名的瞬間便無法再挪動腳步了，他嗫嚅着唇慢慢轉身。
這樣的态度太過于謙卑了，那語氣如同将自己放在塵埃之下一樣，很沒有生氣。
明明是雙生子，但是這兩個人給人的感覺實在差的太多了。
蘇糖不動聲色的皺了皺眉，那臉上因為常年沒有情緒而宛如覆蓋了層冰霜般寡淡。
“……你跟我來一下。”
她也不給耶華反應的時間，用劍輕輕的點了點他的手背，沒有出鞘的劍少了往日訓練時候的凜冽寒意，此時點在少年的手背上透着點涼，這個舉動莫名的親昵。
少年抿着唇一聲不吭的跟了上去，他透着細碎的發去看她的背影，不敢靠近。
他沒有資格和她并排着走。
[雖然萊澤任性時候來讓人頭疼，但是這個時候我倒希望他也能像萊澤一樣稍微有點生氣。]
[……的确，給人感覺太沉默陰郁了。]
他很自覺的和少女保持着三步的距離，可能是因為頭發的遮掩他才稍微将灼熱的視線露骨的放在了她的身上。
然而這個時候走在前面的蘇糖停下了腳步回頭看他，黑發如墨，膚色勝雪，尤其是那眼睛只要和她對視似乎一切的污穢都能被淨化一般。
“我有這麽可怕嗎？”
她能清晰的看到在自己說完這句話的瞬間少年驟然僵硬的身子。
“閣下……不可怕。”
他搖了搖頭少有的擡起頭直視着蘇糖說道。
怎麽可能可怕呢
你是這個世界上我眼裏唯一的光。
就像世人信奉神明，而我只想要你成為我的信仰。
“……啧。”
這算什麽啊，簡直和告白一樣的氛圍。
少女不知道是煩躁還是害羞的“啧”了一聲。
“既然不害怕就別走那麽後面。”
她上前一步拉近了和耶華的距離。
少年是想要下意識往後退的，但是瞥見了蘇糖略帶警告意味的眼神的”瞬間只好悻悻的止住了動作，而後乖巧的在她一米左右的距離跟着。
蘇糖背對着他所以并不知道，在她轉身的剎那少年的唇角微微翹起，溫柔缱绻。
……
“閣下……”
被少女帶到了一間房間裏之後的耶華慌亂無措，這是一個封閉的空間，裏面就他和蘇糖兩個人。
黑發的少女沒開口解釋什麽，徑直朝着一個衣櫃處走去，顯然對這裏很熟悉。
她對于衣服什麽的挑選并不擅長，常年穿着白色盔甲的騎士長哪裏會這些瑣碎事務。
[糖哥選那件，黑色的那件。]
依照着系統的提示蘇糖順着他指的地方看去，是一件整體黑色風格而衣襟袖口處用金絲勾勒裝飾的衣衫，繡着的圖案不算複雜卻瞬間把整體的逼格給提升了好幾個檔次。
她伸手将那衣衫拿起遞給了身後的耶華。
耶華在少女翻找衣櫃衣服的時候便知道了她帶自己來這裏的用意，而此刻眼前的衣衫入了他的視線，讓他莫名恍惚了好一會兒。
“所以閣下帶我來這，只是為我找件合适的衣衫是嗎？”
蘇糖聽了他的話不解的瞥了他一眼，那眼神裏的意思再明确不過，清晰的寫着“不然呢”三個字。
耶華竭力壓着自己唇角快要揚起的弧度，眼眸有暗紅的光澤在閃爍。
“謝謝。”
他接過，修長的手指愛憐溫柔的撫摸着那衣衫，絲滑細膩，是用上好的衣料制成的。
“這還是我第一次收到別人的衣服……”
聽了這話，又看到少年如此珍視的模樣讓嫌麻煩挑衣服的蘇糖心虛的移開了視線。
“閣下”
“……下周新入團的要去暗之森執行任務，你們是王城騎士的象征，穿的不能過于草率。”
“可是閣下，我好像記得那時大家只需要穿統一的騎士服就可以了……”
棕色發的少年疑惑的歪着頭看她，這個時候倒沒有剛開始時候那麽膽怯了，盡管眼睛被頭發遮住了但是蘇糖還是能夠明白他眼裏的情緒。
有細碎的笑意浮現。
她眯了眯眼睛，看着這個毫不留情就拆她臺的少年突然覺得手癢，有點想直接一拳過去。
耶華幾乎是瞬間就覺察到了少女的不爽情緒，他慌張的低下了頭，看樣子很怕的樣子，恢複了原本怯弱的模樣。
[求生欲可以說是很強了。]
每一年王城騎士團內都會進行一場新人的選拔，在這個時代騎士一個極為神聖而讓人向往的職介，也因此到這個時候從邊遠小鎮到城裏都會有極為龐大的人數聚集在選拔的場地上。
對于這個戒律嚴苛的教會和王城一切都等級分明，然而騎士的選拔不會因為你來自哪裏地位如何而有任何區別待遇。
騎士所遵循的行為準則裏，第一是忠誠，第二是平等，在他們的眼裏每一個生命都是平等的，理所應當的他們會心甘情願的為自己的主殿獻上一切，包括生命。也理所當然的，他們會對每一個遇到的自己能夠給予綿薄之力的苦難的人們幫助。
那些人或事對于他們來說可能只是過眼雲煙，連一絲一毫的浪都激不起來，但是在有些人眼裏卻是他們生命的救贖。
而耶華便是那被救贖的一員。
少年穿上了蘇糖為他選的那件黑色衣服，又用手細細的撫平一些不小心弄出的褶皺，珍視的不行。
“騎士長閣下，大家都在訓練場等待，不知道你多久過去？”
出門的時候碰巧就遇到了今日在萊澤的貼身侍女，她極快的瞥了一眼棕色發的少年，而後留意到了他身上所穿的那件金邊勾着的黑色衣衫，眼神微微閃爍最後還是沒有逾矩過問衣服的事情。
少女微擡眸看了看天色，澄澈的天萬裏無雲，夏日的太陽毒辣，雖然還沒有到正午但是已經隐約有了些燥熱溫度。
雖然黑色吸熱但是耶華身上穿的那件卻完全不一樣，那是用百年冰蠶的絲給織就而成的，在夏日時候穿着極為清涼，是很名貴的。
侍女記得這是早些日子裏蘇糖加冕團長時候得到的賞賜，即為百年的冰蠶制成的綢緞。
當時鮮少會對這些賞賜感興趣的少女竟然破天荒的多看了一眼，最後接下了那綢緞轉身就找了王城擅裁衣的人做了這麽一件衣衫出來。
原來是蘇糖為了家裏那怕熱的弟弟給準備的禮物，那時候再過幾日便是他十六歲的生辰了。
可是造化弄人，禮物已經備好還沒來得及送出去那少年便因為意外墜馬而被身後的車馬碾死了。
而着禮物也就一直被放在了少女的衣櫃裏，常年都沒有取出來過。
但是現在……卻以這樣的方式突然的出現在了她的視線裏。
“我這就過去，勞煩你來喚我了。”
蘇糖并沒覺察到侍女有什麽異常，倒是身後被發遮掩了視線的少年卻幾乎在女人看向他的瞬間便知道自己身上這衣服并不尋常了。
但是他裝作什麽也不知道的樣子，和平日裏一樣低垂着腦袋緊緊的跟在了蘇糖身後。
太陽漸漸毒辣，而原本應該感到燥熱的耶華指尖微動，攥緊了衣袖。從貼身的衣料傳來的涼意太清晰了，讓他以為……
夏已盡，而秋漸入。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