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5章
123 我無法信任夢境。即使她開出的條件, 令人瘋狂。我在夢裏沒有立即答應她,醒來以後,我就清醒了很多。
複活她,是根本不可能的事情。我明明很清楚這點。
如果死人可以複活, 曾經的複原, 就不必在艾伯大陸掀起戰火了。
我開始專注的看着她。
我希望她可以明白。重新活過來, 這是不可能的。
那天,我從早上一直坐到了午後。保持一個姿勢,一個念頭。
我明明是想說服她放棄, 可是最後,卻說服自己去相信。那可是原始血脈,惡魔的原身。他們的強大, 足以令整個艾伯大陸臣服。不過就是複活一個人而已。
幾千年過去了, 就連本該死去的夢境,現在也忽然出現。或許幾千年後,他們有了可以複活人的方法呢?
就算抛去這些。我也不想讓她覺得, 機會就在眼前, 而我卻不願意為她嘗試。雖然我心裏的聲音一直在告訴我,可能性微乎其微。
我又聽到了夢境的聲音。這一次, 我閉上了眼。
我在心裏詢問。
‘我該怎麽做?’
雖然那可能只是一個陷阱。
‘你的條件是什麽?’
雖然我根本不相信。
“你只需要得到一顆心髒。征服是我的哥哥,在複原作亂的時候, 哥哥曾經阻止過複原。複原死後, 哥哥被迫守護他的心髒。就在黑暗森林裏。你拿走心髒救人, 只要沒有了心髒, 哥哥就自由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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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征服曾經阻止過複原……’我對這個說法持有懷疑态度。但當年的戰争,記載裏只說原始血脈加入了戰争,具體情況無從知曉。如果這是真的,那是不是就意味着,不止是夢境,就連征服也還活着?
“我已經死了。”
印象裏,這已經是夢境第二次堅持這個說法。“我是夢境,我的能力,可以在繼承人身上留下一段幻境。我的力量,就是我的幻像。所以你不必擔心,我沒辦法傷害你、和你的小情人。”
‘所以,先前的原始血脈也感受到了你。你一直在控制她?’夢境的聲音,有種奇妙的蠱惑力量。我不得不懷疑,先前的原始血脈之所以那麽輕易被我殺死,有夢境的原因存在。‘你是特意找上我的,為什麽!’
“你真敏銳。可夢境不是蠱惑,夢境只是幫助人看清自己想要的,然後編織幻像為他完成夢想。控制,才是蠱惑人心的壞人。”
‘你知道我并不關心你們原始血脈的事情。’
“好吧。選上你,是因為你身上,有人類、驅魔人、吸血鬼三種血脈。異族間的血液融合,幾乎是不可能的事情,更何況是驅魔人和吸血鬼。當年複原就是被三族人共同殺死的。所以他的力量,才能夠被三族人接受繼承。只有同時擁有三種血脈的你,才能夠斬斷黑暗森林裏的死亡藤蔓,接近裝有複原心髒的鐵盒。衛玊找原始血脈幫忙,我知道你的存在後,就決定找你合作了。”
‘我該怎麽去,黑暗森林在什麽地方?’
“黑暗森林……當年我們七個追殺艾伯大陸上的巫師,黑暗森林是被巫師屍體污染的地方,那裏充斥着巫師的詛咒,沒有人可以找到它。但是我知道一個方法。你可以朝西邊的森林一直走,等東邊的朝陽和西邊的落日同時出現,你就到達了黑暗森林。”
一段無法驗證、超脫常理的說辭。我竟然說服自己相信了。
我給她收拾法力石和蠟燭,把她抱了起來。在将她抱起的一瞬間,我感覺整個人都被填滿了,好像世界就在我的懷裏一樣。
我已經不在乎四大堂、不在乎三區,更不在乎什麽衛拓卡微亞。如果能夠救活她,那些都将是無足輕重的。我像是有了一個能和她一起追尋的目标。懷疑的聲音越來越微弱,取而代之的,是對重逢的期盼。
而且,我發現我并不讨厭那個夢境。夢境說,她是我的愛人,是我的小情人。我為這個說法感到喜悅。這像是一個秘密,明明想要炫耀,卻不知道怎麽說出口。但是有人懂了,而且我根本不需要隐瞞。夢境很清楚我想要的。
我甚至不必否認。
我沒有向新奴隸打招呼,我心裏隐約有一個預感。如果她活了,我甚至不需要去想報仇的事,如果她活了,我也不需要再反攻回去。這樣,我還謀劃些什麽?
我完全可以把這些丢棄。
什麽原始血脈、十二貴族、四大堂,和我都沒有關系了。
我抱着她穿行在森林裏。沒有開始行動的時候,是滿滿的質疑。可一旦開始了,就只想要預想中的結果。我再也不去想,如果她不能活,會怎麽樣。
只要懷揣希望,再漫長的時間、再辛苦的路程,都有了價值。
我想起自己當初流浪的時候,我不過才七歲,因為害怕被四大堂抓到,也曾躲在森林裏。那時候,我在森林裏待了半個多月,整天抱着爸爸的筆記本研究。明明連一些基礎法陣都不懂,卻一根筋的跟高階法陣較勁。
森林裏沒有食物,野獸的血液只會加深我對人血的渴望。
但是這次是不一樣的。這次我心甘情願去吸食那些難聞的血液。我不再像小時候一樣,我沒有絲毫的害怕。
因為我相信,我做這一切都是值得的。
沒有食物,我逐漸變得虛弱。但我足夠強大,還能堅持一段時間。
我不考慮離開森林覓食的事情。
我不想因為我,耽誤她醒來的時間。一分一秒都不可以。
她躺得夠久、夠辛苦了。
只要想到她能活,難聞的獸血對我而言仍舊甜如蜜糖。這一刻,我由衷的感謝聖主,感謝給她一個複活的機會。而這一切,究竟會從我身上取走多少代價,我根本不在乎。
每天傍晚的時候,我就會為她準備入睡的地方。我找到了峭壁下的一個大石頭,下面留有一道岩縫。我爬進去,用袖子仔細把裏面擦幹淨,清除可能存在的任何一顆小石子。
将她小心放進去的那一刻,我沒忍住摸了摸她的臉頰。
我為她點起蠟燭,燃起火堆。我就守在岩縫外面,森林裏什麽動物都有。像這樣的岩縫,最有可能會出現蛇和蠍子這樣的東西。
我不能睡,我得幫她看着,絕對不能讓任何東西打擾她。
她可以安心的睡到第二天早上,沒有任何顧慮,直到她想要起來。
我不知道我還将在森林裏穿行多久。那所謂的朝陽和落日,根本沒有出現。我的期盼就像一個笑話。我不能停,只要停下來,我就忍不住質疑自己。
朝陽和落日,怎麽可能同時出現?
夢境自從我上路後,就再也沒有出現了。我有些着急,我可以用自己漫長的生命,來完成這一件事。可她等不了,她跟着我,太辛苦了。
天上落下雨滴,我知道,這是又要下雨。可是這四周根本找不到躲雨的地方。森林裏的雨,沒一會,就會像是給人洗澡一樣。讓人全身濕透。
雨已經開始下了,沒辦法,我只能脫下衣服鋪地上,将她小心安置在上面。我沒來得及給她找遮雨的大葉子,雨水擊打樹葉的聲音已經開始急促。我将肩膀靠在樹幹上,愚蠢的想用後背給她擋雨。
那當然是不可能的。地上的雨水浸濕了我的衣服,雨水随着斜風,将我們兩個徹底打濕。
我覺得自己有些可笑。已經明知道遮不了雨,但又不敢挪開身體。雨水打得後背有些疼,下得太過猛烈。如果我付出全部,只能為她做到這點微不足道的事情,我也願意。
但是她肯定會取笑我就是了。
我為這個可能無聲的笑了。
又抱歉,又無奈。
雖然我很急,但她已經濕透,我只能帶着她離開森林,找一處能夠換幹衣服的地方。我本來以為,只能找到一個村子,一戶農家。但沒想到,這附近竟然有個熱鬧的小城。
這種感覺,就像以前冒險的時候,在路上走半天,終于能看到人多熱鬧的地方一樣。
我夜裏溜進城,找了一家制衣店鋪。
制衣店鋪裏有兩個人類。是一對中年夫妻。我本來應該咬死他們,再從這裏挑選衣服。這才是我應該做的事情。
但是我沒有。我想到以前她逛制衣店鋪的樣子。
那簡直是一場災難。
她對買東西逛街這件事,特別有興致。一到店鋪裏就走不動了。明明只是想買一雙鞋,也有走遍全城的勇氣。
我想她了。
我還從來沒有給她買過東西,每次都是衛拓結賬的。
這個念頭一出現,就令我渾身不舒服。
所以,我沒有殺人。我就像這個店裏白天的客人一樣,挑選着衣服。但是我不知道買什麽,無論哪件衣服,感覺都差不多。
店主人妻子給我介紹了一件裙子,很漂亮的裙子,藍色和紫色的裙擺……另外還有白色的鞋。我只要想到這身衣服穿在她身上,就忍不住心動。
真的好美,雖然不像那些貴族夫人的裙子,複雜高貴。但卻很适合她。
店主人妻子似乎是覺得我不滿意,又向我推薦了其它衣服。應該是城裏驅魔人訂做的衣服,一眼看上去全是口袋。
她應該會喜歡,這些看上去稀奇古怪的東西。
我讓店主人妻子重新給她找了一雙鞋。
用我兩個金袖扣結的賬。當我扯下自己袖扣的一瞬間,我感覺自己的臉在燒。
我知道這樣的我有多狼狽。但這是我第一次給她買衣服。
我離開店鋪的時候,在門外想了想。
那件漂亮的裙子,等她複活了,再來買下。
我想讓她穿着那件裙子,當我的新娘。
而我會用真正的金幣買下它,不被任何鮮血污染的金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