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0章 章節
等那風過;再睜眼時,已經能瞧見自己住處的昏黃火光。
陸潛心中微微泛暖,嘴角便不覺揚起:小饕說要等他,便是一定要等到他回去才肯休息的。
他出來這麽久,恐怕小饕早已等得不耐煩了。
陸潛加快腳步,心裏還在盤算等九垣的事情了了,要做些精細點的菜色給小饕,突然,體內狐珠毫無預兆地跳了兩跳。
陸潛四肢一僵,原本那些輕松的念頭頓時化作飛灰,臉上笑容也變作驚愕。
那狐珠在他丹田處滴溜溜轉了幾圈,便定定指住一個方向。
陸潛轉頭看去,正是九垣受劫的山谷方向。
“難道是九垣在那裏?”
陸潛皺眉,又望向住處。
狐珠催促似的又是一跳。
陸潛不再遲疑,朝着狐珠所示方向趕去。
79.
風聲越發響了,屋外那些道士們的動靜都被狂風掩去,便是花豹這樣的耳力都聽不分明。
他先前覺着屋裏有風,找了一圈才發現是窗框走了形,關不嚴實,冷風從那縫隙直往裏鑽。花豹不畏寒,卻還是尋了幾張紙折好,塞在縫裏。
等堵了風口,花豹走到桌邊,輕輕推小饕肩膀:“別死撐了,若困了就去床上睡吧。”
陸潛出門好幾個時辰,小饕跟花豹把能聊的都聊完了,實在熬不住睡意,便撐着腦袋打瞌睡。花豹勸過他兩回,也不知他聽沒聽進耳中,依舊是守在桌邊枯等。
小饕困倦得厲害,花豹碰他他也不動,眼皮顫了幾顫卻還是睜不開。花豹看着心疼,又惱火陸潛遲遲不回,幹脆也不跟小饕廢話,直接一矮身,把小饕抱了起來。
他這番動作不小,小饕掙紮着睜眼,趴在他肩上含含糊糊問他:“陸潛回來了?”
“沒有!”花豹心中有氣,一出口,自己都覺着語氣頗沖。他怕驚擾小饕,連忙又放輕了嗓子哄他:“你坐着等也是等,去床上躺等也是等,何必為難自己。”
小饕困迷糊了,聽花豹這麽說,又覺得對又覺得不對,支吾着說不出話來。
花豹嘆了口氣,把人抱到床邊放下,替小饕脫去鞋襪,又把人按倒,塞進棉被裏。
小饕被厚實的棉被裹得動彈不得,卻還是不老實地想要起身。
花豹按着他不讓他動:“老實睡你的吧,陸潛我替你等着。”
小饕掙紮不脫,不一多時,攢起的那點清明便消散盡了。
花豹守着他睡着,又在床沿坐了片刻,見他眉尖蹙着,便用手指替他揉開。
“現在還學人夢裏皺眉了……”花豹輕笑,想要戳他臉頰,卻終于還是收回手去。
冬日夜長,花豹回到桌前繼續等陸潛。他不覺得困頓,也不怕等到天明;但等得久了,花豹心裏卻漸漸不安起來。
他這些日子一直跟着陸潛小饕不假,但除了警惕同行的那幫道士,什麽血案什麽狐妖,他是一概都不清楚;如今現得身來,陸潛也不把眼下情形交代給他。
陸潛離開得匆忙,言語神情分明是發現了什麽緊要的事。花豹本無意去理他們那些世俗事,可現在一個人靜下來琢磨,卻是記起不少聽說書聽來的滅口官司。
陸潛知道小饕熬不得夜,走前叫小饕等他,便該是很快就能回來;可現在眼瞅着都後半夜了,陸潛還是不見蹤影……
“該不是出什麽事了吧?”花豹心裏一緊,臉上的氣惱不耐盡數收斂。
花豹讨厭陸潛,也暗地裏想過若是沒了這個人會如何如何;可小饕喜歡陸潛,那些見不得光的念頭花豹便不會再動。
只要是小饕想要的,他就一定會弄來給小饕。
那麽多年,他早就習慣了。
快天亮時,山上風小了,陸潛還不曾回來。
花豹心急如焚,恨不能立刻出去尋到陸潛,趕在小饕睡醒前拖回來。他幾次都摸到了門框,卻還是怕自己不在,小饕會出什麽意外。
天色漸明,屋外頭傳來中鎮山道士們說話走動的聲音。
花豹死死盯着門板。
可直到小饕起床,陸潛還是沒有回來。
80.
小饕一覺睡醒不見陸潛,又瞧見花豹神色緊張,不等花豹開口解釋,便猜出了實情:“陸潛還沒回來嗎?”
花豹點頭。他怕小饕擔心,本想随便找個什麽理由先應付着,又怕陸潛真出了事惹小饕傷心難過,話到嘴邊轉了幾轉,最後還是說了自己的猜想:“陸潛一夜未歸,恐怕是遇到麻煩了。”
“你說什麽?”小饕跳下床,也顧不得鞋襪,光着腳跑到他身前,急聲問道,“麻煩?什麽麻煩?外面那些道士要害他嗎?陸潛人呢?他一夜都沒有回來,難道——難道被人害死了?”
我哪兒知道他遇到什麽麻煩啊!花豹腹诽,嘴裏卻仍是安撫小饕:“你先別急——先去把鞋穿了,地上涼——他身上不是有你的印子麽?昨夜也沒見你驚醒,他的性命該是無恙的。你先收拾好,待會兒我們一起找他便是。”
花豹這麽一說,小饕才略安下心:他的印子是能用來找獵物的,若是獵物重傷或者死亡,他必定會有感應。以前在靈山上,小饕給不少看着好吃的鳥獸都打過印子,準備等長出牙來就開葷;可他遲遲長不大,那些獵物不是老死就是被其他妖怪捉來料理好了供奉給他,次數一多,小饕便懶得再去标記獵物。
這次若不是花豹提醒,他都要忘了那印子還能用來感應陸潛生死了。
小饕摸摸胸口:心跳略快,但确實沒有被人動了獵物的心悸感。
陸潛還活着,也不曾受重傷——那他不回來,是被困住了麽?
小饕心慌,胡亂穿戴完了就催花豹出門找人。
花豹在他醒來之前已經盤算過如何找人,現在被小饕催促也沒亂了陣腳:“陸潛和這山裏的道士相熟,出門當是找其他道士去了。昨夜我聽那些道士的動靜像是在搜山,你現在先跟他們探探口風,萬一陸潛只是随他們一道巡山未歸,我們就是白擔心一場。”
小饕覺着有理,便出門借口要早點,跟在院子裏打掃的小道士搭話。
那小道士入門日子尚短,不曾跟沈雁回下山,道行也微末,看不出小饕不是凡人,只覺得小饕長相好看,問話也客氣,又是掌門親自吩咐安排住處的客人,便也不隐瞞夜裏搜山的事。
昨夜,中鎮山上上下下幾百號人在山裏搜到半夜,并未找見周凜身影。
不見周凜,沈雁回有意擴大搜尋範圍,但畢竟時值深夜,天寒地凍的,幾個與他同輩的師兄弟還搬出葛盛的診斷來說事——雖不知周凜是何時清醒,又是如何離開的求苦園,但葛盛的診斷并無差錯,周凜氣血虧損是實情,體虛走不得遠路也是常理——沈雁回疑心周凜身邊還有其他管狐當做助力,但這話畢竟沒有證據,最後只得先停了搜尋,放弟子們回去休息。
這些內情小道士并不知道,他只是告訴小饕,沈掌門帶人搜山尋人沒尋着,今天還要繼續。
“那,陸潛——就是昨天跟我在一起的那個人,他也去搜山了嗎?”小饕問他。
小道士搖頭:“不曾見到。搜山前大家分了隊伍的,都是山中弟子,并無外人。”
小饕心中一沉,不再與他聊下去。
小饕回到屋裏,花豹已經猜到結果。他低嘆一聲,也不用小饕再催,自覺推開了後窗:“現在便去找陸潛麽?”
小饕用力點頭,跟他一道從後窗翻了出去。
81.
中鎮山群峰林立,山勢連綿,素有“十二大峰,三十三小峰”的說法。夜裏道士們搜山,不過是在道觀所處的主峰尋人,并未往其他山頭調派人手。
花豹懶得與那些道士招呼,讓小饕指出陸潛大概方位,便領着他盡挑隐蔽的地方走。他二人是山林裏住慣的,雖說路線選得曲折,腳程卻是不慢,不過半個時辰便出了主峰。小饕又辨了次方向,擡手一指,道:“應該是在那邊。”
花豹看了一眼:正是一座險峻小峰。
他嘴裏應聲,人卻是不動。小饕正在疑惑,就見他轉身對着來路,雙手垂在身側,臉上帶笑,一副無害模樣,連說話語調聽來都頗為懶散:“你都跟了我們一路了,還要繼續跟下去麽?”
小饕驚疑地順着他視線望去:他們這一路走的都是鳥獸踩出來的小徑,凡人走來怕是要吃不少苦頭——什麽人竟能一路追着他們腳程跟在後頭?
前夜風刮得狠,抽散了前幾日積下的雲,現在明晃晃的日光照着禿枝枯木,便投了許多古怪影子在地上。小饕被那些樹影攪得眼花,一時竟沒瞧見躲在老杉樹後頭的人。
那人瑟縮着不肯出來,花豹嗤笑一聲,足下一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