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3章 回憶篇(六)
段涯帶走了宣珏, 宣冉盛怒,不留餘力的追殺段涯, 段涯自也是不客氣, 雙方把江湖攪的是血雨腥風。
原這只是宣家和天山的事, 宣冉不讓插手,各大門派自然也不會插手, 甚至只是抱着觀摩的态度,只是, 宣珏跟随段涯一起離去的事情不知道是誰走漏了風聲,一下子就在江湖上流傳了起來。
傳播的速度令宣冉意想不到, 連控制都控制不了,這樣一來, 宣家立刻成了江湖人士談論的對象, 令宣冉面上無光。但他慶幸的是, 宣珏有孕一事還無人知曉, 否則不知又會是場什麽風暴。
段涯帶着宣珏返回天山已有三月,宣珏的肚子已經十分明顯, 胎兒已有八個月,但對于這個不該出現的孩子, 宣珏從始至終都是接受不了的, 這個孩子對他來說是恥辱,是怒火,是時時刻刻提醒他自己是個失敗者的見證。
所以,這三個月來, 宣珏最愛做的事就是無聲的盯着自己的腹部,很想知道這團東西在他身體裏是以一種什麽心情存在的。
段涯每每看到宣珏發呆也是心疼的不行,自打他從宣冉手下帶回宣珏後,宣珏便一直愛這麽發着呆,他似乎還沒有從自己懷孕一事中反應過來,仿佛盯着的是別人的腹部。因為這個孩子,宣珏可以說是失去了一切,失去了宣家,失去了他的父親,失去了快樂。
“如果那夜沒有約他去景陽城就好了。”
每次看到宣珏發呆,段涯總是會這樣自語一句。
看着手中的東西,段涯嘆了口氣,宣珏這是心病,得用心藥醫,而這心藥就是那個孩子,段涯想,或許宣珏接受了那孩子,便不會如此頹然。
想着,段涯拿着玩偶邁了進去。
“宣珏,給你看樣東西。”段涯樂呵呵的進來,他永遠都是這麽一副樂天派的模樣,讓宣珏覺的很是舒适。
宣珏擡頭看着他,待看到他手中的玩偶時臉色卻發白,手腳無措。
段涯瞧着他,不再刻意回避他懷子這個話題,而是直接面對,“這個玩偶是今年最時興的,用來逗孩子最是管用,等你的孩子出生了,咱們也用這個來逗他。”
“段涯!”宣珏聽着他的話,面上表情很是難堪,“待他出來,我自是要送他一程的。”
段涯聽了此話,蹲在他面前,握着他的手看着他,“稚子無辜,何必呢。”
宣珏眼神發寒,這麽久以來他依然是手足無措的,“段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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段涯沖他笑着,道:“自己的孩子自己生不是很好麽,況且将來養他的人是我,教他武功的人也會是我,所以,咱們倆才是這孩子的親人。”
宣珏看着他,看了一會兒後才道:“你何時會說這些哄姑娘的話了?”
段涯表情誇張道:“姑娘可沒有那個資格,我只會對你說,嘿嘿。”
宣珏看着他,垂着雙眸。
段涯伸出手捧起他的臉,溫聲道:“宣珏,我喜歡這孩子,因為是你的孩子,你明白麽?”
宣珏看着他,而後睜大着眼睛仰起頭将眼眸中的淚水逼退回去。
段涯話已至此,他怎會不明白。
見宣珏神色放松了些,段涯這才起身用折扇敲了敲他的肩頭,大咧咧的道:“诶诶诶,說好的每日一曲,斷了好幾天了,快些吹給我和孩子聽,想的我耳朵都癢了。”
宣珏聽後,笑了起來。
段涯一個飛身坐到院子內的秋千上輕飄飄的晃蕩着,聽着宣珏美妙的笛聲。
段涯看着他,笑的和煦,“每日能看着你為我吹一曲,真是比做天下之主還讓我暢快。”
宣珏看着秋千上的段涯,揚着嘴角。
這天山地勢奇險,易守難攻,從來沒有人攻入過,只要進了天山,若段涯不出來,任何人都沒有辦法,可段涯卻在三個月後離開了天山。
早前若不是因為顧着宣珏,要時刻安撫着他,生怕他想不開,所以段涯一直未有去找人算賬,如今,再不去,他就要憋壞了。
他那麽尊重宣珏,愛慕宣珏,心疼宣珏,可那個狗皇帝竟如此對他,當真是不死不足以謝罪。
段涯帶人殺進皇宮的時候,楚捷是震驚的,因為他根本不知道宣珏懷子一事,只知道江湖上在傳宣珏跟邪教教主段涯跑了 ,他自然也是生氣憤怒,覺的自己被戴了綠帽子,原是要準備發兵攻打天山的,只是魏國近日請求與大靖聯姻,要送公主來,所以他一時半刻才沒有顧得上,哪知這段涯自己找來了。
因為沒有早作準備,竟被這段涯潛入寝宮,将他重傷,若不是長孫長吉來得及時,楚捷當真是要命喪寝宮。
長孫長吉及時闖入,禁軍這才開始緝拿刺客,皇宮也亂成了一團。
段涯見只差一點就能送楚捷歸西很是不甘,不顧前方禁軍,依舊用手中的折扇一路朝前攻去。
楚捷腹部中了一刀,血流不止也痛的厲害,但卻沒有暈過去,只讓人草草止血後,便坐在正前方,看着在廣場上被禁軍包圍的水洩不通的段涯拼命掙紮。
瞧着段涯,楚捷輕蔑的勾了下唇角,“宣珏看上的男人也不過如此嘛。”
長孫長吉站在楚捷身旁同樣觀看着,只道:“這個段涯能在禁軍的圍攻下屹立不倒,老臣覺得,宣少主的眼光甚為不錯。”
楚捷對長孫長吉的話嗤之以鼻,“侯爺總是幫着外人是何緣故?”
長孫長吉捋着自己的胡子,随口道:“老臣欣賞他。”
“呵,朕雖不會武功,但對武學也并不是一竅不通,這個段涯輕功很厲害,但武功就差強人意了,若不是那一身輕功,他可躲不開那麽多禁軍的緝拿。”楚捷捂着腹部的傷口,很是不屑的說道。
長孫長吉看一旁的太醫已經趕來了,便道:“皇上,放他走吧。”
“放?”楚捷看着段涯,“那可不行,殺了段涯,朕在江湖也算是立足了吧。”
“殺了段涯,江湖人不會感激您,只會覺的您染指江湖的決心已不可撼動,這是在殺雞儆猴。”長孫長吉冷冷道。
楚捷冷笑一聲,不言。
然而段涯卻從禁軍中抽出身來飛向楚捷,将手中折扇一開,扇中數根暗器便向楚捷飛射而來。
楚捷看着,吓的大驚之色。如果不是長孫長吉及時出手,楚捷必定沒命。
段涯看着,見最後的機會也失去了效用,十分憤恨。可原以為他已要放棄,畢竟這場浴血奮殺中,他折了不少人,可是他卻沒有要撤退的意思,不顧身邊禁軍的攻擊,直接飛躍而來,和長孫長吉打了起來,将他逼離楚捷的身旁。
“給朕格殺勿論!”楚捷捂着腹部看着段涯,大喝道。
禁軍得令之聲震耳欲聾,然而段涯卻不管不顧,只趁楚捷說話之時,手指一彈,一顆藥丸竟就這樣彈入了楚捷口中,且遇唾液便自行融化,楚捷想要嘔吐而出都不得法。
段涯瞧着,這才開心滿足的笑了起來。
“皇上!”長孫長吉驚慌,飛身過來扶着楚捷。
段涯瞧着,笑的癫狂,“這毒名喚三步倒,只要走三步便立刻毒發身亡,除非您永遠不走路。”
話落,段涯這才帶領衆人在禁軍包圍之下撤退,這一撤退又從深夜戰到了裏面,當段涯從宮裏出來時,身上的衣物早已被染成一片鮮紅。
“教主,您傷的不輕,先歇息一下吧。”屬下看着身上有着好幾處傷口的段涯,急切的說道。
段涯擺擺手,翻身騎上接應之人備好的馬匹,道:“得在日落前趕回去,否則宣珏會起疑的,如果被他知道,他定會自責,快。”
話落,段涯不顧已超負荷的身體的揚起馬鞭飛奔而去。
他刺殺皇帝的事鬧的極大,想要瞞住天下人是不可能的,只是消息傳的比他想象之中快了許多,所以,在天山腳下,他被宣冉攔住了。
看着聲勢浩大的宣冉,段涯揚起蒼白的臉,笑的戲谑,“這一年來,宣家主為了段涯可謂是費盡心血啊。”
宣冉看着一身狼狽的段涯,眼神發狠,“吾兒在哪兒?”
段涯握着手中的扇子,看也不看他,只道:“你猜。”
“段涯,從前是老夫疏忽大意才讓你幾次三番的逃脫,如今,你交出宣珏,老夫可留你一個全屍。”
段涯瞧着他,“我的全屍可用不着你來留。”
宣冉雙眸微眯。
天山響起號角聲。
宣家三千護衛與天山三千教衆開戰。
宣冉便只攻段涯。
哪怕到現在,段涯都不明白,自己能從數萬禁軍手中逃出,為何會栽在宣家這幾千人手上,不知是他太過疲憊還是命中注定。
宣珏出現的時候,段涯恰好被宣冉打斷最後一根筋脈,形同廢人。
“爹!”宣珏提劍而出,不顧不便的身體刺向宣冉,将段涯從宣冉手中救了下來。
看着宣珏的身體,宣冉再次氣的話也說不出。
“爹,此事與段涯無關,您別為難他。”宣珏提着劍指着他爹,聲音十分清淡。
段涯仰着倒在地上,身上早已是外傷內傷一身傷,鮮血早已染紅了他的嘴,連一句完整的話都說不出來,只奮力的看着面前的宣珏,心中已有了不好的預感。
“逆子,你竟敢對為父拔劍!”宣冉怒不可遏,憤怒的盯着宣珏。
宣珏扔下手中之劍,跪在他爹面前,雖跪着,但卻不卑不亢,“爹,您放過段涯,孩兒随您回去,一切都聽您安排,如果您還需要,孩兒依然是宣家少主。”
看着宣珏早已遮掩不住的孕肚,宣冉的太陽穴突突的跳個不停,“放過?除掉天山還江湖太平,是宣家也是你的職責。”
宣珏聽後并不詫異,只輕飄飄的道:“爹,孩兒留了一樣東西在天山,若您殺了段涯,那東西就會被旁人看到,到時候,宣家的秘密就要公之于衆了。”
此話一落,宣冉狠狠的一巴掌甩在了宣珏臉上,氣的青筋暴跳。
“來人,請少主回府!”宣冉轉身喝道。
宣珏見他爹妥協,會心一笑,而後站起了身,側首看着段涯,眼神中的神情竟恢複到了段涯在樹上初見他時的清澈,“段涯,我走了,你好好的...”
段涯四肢動也動不了,連喘氣都疼的厲害,話也說不出來。
宣珏一笑,轉身離去,緊緊的握着手中玉笛,今後不能再為他每日吹上一曲了。
冬風吹的凜冽,天山氣候原就較低,如此的風吹來更是冷的徹骨,只是這徹骨的冷和身上徹骨的疼都撫平不了心口的空洞。
段涯怎麽也沒有想到,這是他和宣珏的最後一面,從此以後,這個白衣翩翩的男子便只能活在他的腦海之中。
作者有話要說:下章楚輕出世,再兩章回憶篇就結束了,我家時煦就能出來了,嘤嘤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