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4章
第三十三章
唐清朗回到家,看到玄關處放了一雙男士皮鞋, 就知道她爸爸回家了。屋子裏一片淩亂, 還有好多東西沒有收拾, 然而, 唐清朗只是看了一眼, 就把飯盒交給奶奶,自己回了卧室。連招呼都沒有跟她爸爸打。
唐诩就犯嘀咕了,自己跟她數月不見, 一回到家, 沒想到親女兒對她就是這樣的态度?他走到唐清朗卧室門前, 敲了敲門, 裏面傳來唐清朗悶悶的聲音, “進來。”唐诩就老實不客氣地進去了。
唐清朗正在哭,看到她爸爸進來, 連忙擦幹眼淚,擺出一副沒事兒的模樣。然而她那點兒心思, 唐诩怎麽可能不知道, 他爸爸非但沒有安慰她,見到他哭, 反而一臉幸災樂禍, “我聽你媽媽說, 你去看你那小男朋友了。怎麽你們倆人吵架了?”
一聽這如此賤兮兮的聲音,唐清朗氣就不打一出來。然而到底是她爸爸,她不好直接動手, 只能擡起頭,充滿幽怨地看了一眼他。
看到她不高興,唐诩更開心了。“你們兩個是不是吵架了呀?說出來,讓我聽聽呗。沒準兒我能幫你找到什麽解決辦法呢。”
雖然知道自己爸爸不可能這麽好心,但唐清朗還是對人間真情存了一分希望。她告訴唐诩,“他媽媽得了癌症,不跟我一起出國了。”
“就為這個?”唐诩有點兒驚訝,他還以為什麽大不了的事情呢,原來就是這樣的小事情啊。唐诩毫無同情心地看了一眼自己的女兒,輕描淡寫地說道,“不一起就不一起呗,這有什麽大不了的?”真是搞不懂現在的年輕人,一點兒事情都要死要活,不穩重。
唐清朗就知道。
她爸是個披着人皮的賤人,最喜歡做的事情就是以她的悲傷取樂,養女兒在他面前完全沒有小公舉的感覺,唐清朗從小到大就跟她爸爸的玩具一樣。果然還是不應該寄希望于他,賤人怎麽可能吃了國外的漢堡幾年就變好了呢,本質上還是一樣的呀。
唐清朗站起身來,毫不猶豫的要把她爸爸趕出門去。
見自己女兒翻臉,唐诩連忙說道,“我們父女幾個月沒見,你就是這樣來迎接你老爸的嗎?”
說到幾個月不見這種事情,唐清朗連忙提醒他,“你還記得你扣我零花錢的事情嗎?”正是因為唐诩,導致了她整整将近一年的時間,一分零花錢都沒有,全靠東拼西湊,還是後來這半年她媽回來了,日子才稍微好過一點。唐诩現在居然還好意思跟她扯什麽父女感情?他是傻了還是老了健忘了呀?
然而她還是低估了她爸爸的臉皮厚度。唐诩一聽她提起零花錢的事情,連忙說道,“這個,不給你零花錢是好事情啊,這是在幫助你從小發揚艱苦樸素的優良作風,免得你長大了驕奢淫逸,個死孩子,你爸爸我的良苦用心你就這麽不明白?”
呵呵。
唐清朗對此只想冷笑一聲,“那我告訴我媽叫她把你的零花錢也停了好嗎?”讓他也保持一下艱苦樸素的作風,免得驕奢淫逸。她倒是想驕奢淫逸,可是她有那個條件嗎?唐教授把她養到十八歲,這事還不知道她的性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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被老婆停零花錢這種事情,說出去不太光榮,還是不要了。唐教授擺了擺手,不敢再招惹唐清朗,“行了行了,不跟你這小白眼狼講話了,免得你等下咬我一口。你自己慢慢傷春悲秋吧。”他說完就要出去,然而被唐清朗叫住了,“爸爸。”
“什麽?”唐诩回過頭來看她。
“那個……你們學校……的教師,是不是都有一個內定名額啊?”唐清朗突然想起來,她爸爸他們學校,給各個導師手上都分了內定名額,就是為了防止有些教職工子女考得不理想,不能進一些比較好的大學。這種名額不多,用一個也就少一個,唐清朗的父母都是博導,一定是有這樣的名額的。也算是他們學校給他們學術帶頭人的一種隐形福利吧。
其實就算沒有這樣的名額,也沒有多大問題。畢竟,唐诩他們學校為了留下他們夫婦,開的條件都挺好的。要是唐诩願意開這個口,那……段霁進他們學校,不是挺容易的一件事情嗎?
更何況,段霁都說了,他要留在國內照顧他媽媽,既然是要照顧他媽媽,那肯定不能離開本地,本地最好的大學,也就是唐诩他們大學了。但是……高考完這麽久,唐清朗都還沒有問過段霁當初考得怎麽樣呢。那萬一要是他受他媽媽的影響,發揮失常,或者像唐清朗自己一樣,前面幾科都沒有當一回事,分數出來上不了唐诩他們大學,那可怎麽辦?
段霁已經不能出國了,她總要幫幫他才好。
唐诩一聽唐清朗這麽問,就下意識地皺起了眉頭,“你問這個幹什麽?你高考考得不好嗎?還是說,你男朋友不出國,你也不打算出國了?”
“不是……”唐清朗不知道該把這個事情怎麽跟唐诩講。唐教授雖然不是偉光正高大全一樣的人物,但做事情也有自己的底線,況且她這個爸爸吧,年少成名,傲氣得不行,簡直就是唐清朗的中老年版本。要他開口去跟系裏邊的領導說,唐清朗還沒有開口,都覺得有些艱難。況且,誰都知道唐诩是他們學校的一塊金字招牌,他平常很是愛惜自己的羽毛,要他這樣去開口,唐青朗自己都感覺有點兒玄幻。
但是……不說吧,她心裏又沒底。那萬一要是段霁考不上呢?那他後面該怎麽辦?而且段霁都說了,大學期間,他不想再用他爸爸的錢,到時候他要帶着他媽媽,他媽媽還要治病,這日子該要過得多艱難?
唐诩一看她糾結成快要便秘的樣子,就知道她在想什麽。到底是自己生的,小時候還給她擦過那麽多次屁股,屁股一撅,就說她要拉什麽屎。不等唐清朗糾結出個所以然來,他就徑自開口,“你這是在幫你那小男朋友問的?”唐诩心裏一時半會兒說不上什麽感受,也不知道是該感嘆自己家養的白菜終于被豬拱了呢,還是該感嘆自己家的豬終于會拱白菜了,好半天才續了後面那句話,“他讓你問的嗎?”
這句話指向性就太明顯了,唐清朗連連擺手,“不是不是,是我自己這麽一問。”在自己親爹的注視下,唐清朗硬着頭皮繼續說道,“他……成績挺好的,比我好,但是吧,他們家最近出了這麽個事情,我擔心他沒有發揮好,我就想問問你……”
“問了,然後呢?”唐诩目光越來越具有壓迫感,不等唐清朗回答,他就繼續說道,“問了之後,你是不是要讓我想辦法把那個內招名額給他?”
唐清朗倒也沒有否認,因為她本來就是這麽想的,“反正你拿出那個內招名額也是浪費了,我又用不到,他要是真的……沒能上,給他也無妨嘛……”
唐诩的臉色突然變得非常難看,“你這樣幫他問大學的內招名額,他知道嗎?”
唐清朗這會兒閉嘴裝鹌鹑了。
見她那副慫樣,唐诩就知道答案了。“行,不知道是吧?唐清朗,你可真是越活越回去了呀。我平常怎麽教你的,你忘了嗎?你這算是在幫別人做決定嗎?可是你問過那個人的意見沒有?”
她被自己親爹怼得說不出話來,半晌之後才讷讷說道,“我覺得這種事情也沒什麽好說的,他……應該會認同我的。”底氣不足得連她自己都聽得明白。
她講話沒有底氣,唐诩哪兒能聽不出來呢?他臉上不再有之前的那種戲谑神情,變得嚴肅起來,“唐清朗,我不管你的出發點是什麽,你現在就是在幹涉別人的決定。換句話說就是在幹涉別人的自由。我是你的父親,你從小到大,我都沒有幹涉過你的自由,你用什麽樣的立場去幹涉你男朋友的決定?而且還是在跟人家毫無商量的情況下。他如果真的想報這所大學,他就自己去努力,現實社會,沒有什麽運氣好運氣不好這一說,比的就是實力,運氣不好也是實力。更何況,我覺得你幫他來要這個內招名額,他心裏面未必就高興。”
唐清朗低着頭不說話。唐诩見她那樣子,繼續說道,“剛才你問的這句話,我當沒聽到,出來吃水果吧,我買了榴蓮和西瓜回來。”
唐诩說完轉身就要出去,唐清朗卻在背後大聲說道,“你不想幫忙就不想幫忙呗,說的那麽正大光明。還不是怕人家背後說你以權謀私。”
唐诩猛地停住腳步,轉過頭來看她。他被氣笑了,指着自己的鼻子說道,“我以權謀私?我一個教書匠,有什麽好以權謀私的?那個內招名額我連在你身上都不打算用,何況是他?”
一聽這話唐清朗就不幹了,“你就是傲,不想跟你們學校的那些領導層打交道。你不答應我,我就去找我媽,你有內招名額,她手上一樣有。順便告訴他你的那個女學生暗戀你,難怪四十多歲都不肯博士畢業。”
唐诩氣得被自己口水嗆到了,“你以為我的博士就那麽好畢業嗎?你要找就找,達不到你的要求,現在就學會告狀了,真是長進了。”說完就再也不理她,“砰”地一聲,關上了門。
唐清朗跟自己爸爸吵了兩句,一時半會兒也拉不下臉出去跟他和好,加上她并不能理解為什麽唐诩不願意,只能一個人待在卧室裏幹生氣。梁若耶回來的時候就看見唐诩一個人坐在客廳的沙發上小口小口地吃西瓜,并沒有看到唐清朗,還有點兒驚訝,因為吃東西這種事情什麽時候能少得了她啊,便問道,“清朗人呢?”
回答她的是唐教授一聲高貴冷豔的冷笑聲。
好吧。梁若耶知道了。這父女倆應該是吵架了。
她換好鞋子,去廚房洗了手,又拿了個盤子,分了幾塊西瓜裝在盤子裏,敲了敲唐清朗的卧室門,聽到她說“進來”,打開門端着西瓜走了進去。
唐清朗還在生悶氣,看到自己媽媽來了,差點兒就哭了。帶着哭腔叫了“媽媽——”就跟小孩子一樣伸出雙臂來抱住了梁若耶的脖子。
梁若耶反手抱住她,“跟你爸爸吵架了?”
唐清朗嘟着嘴點了點頭,把剛才的事情大概跟她說了,“我又沒有什麽壞心,反正用不到嘛,放在那裏還不是浪費了……”
“道理是這個道理。”梁若耶點了點頭,“但是,這個內招名額是學校分給你爸爸的,換句話說,名額的支配權在她手上,這是屬于他的東西。他如果不願意,你也沒有什麽辦法,哪怕你是他的女兒。”
唐清朗當然明白。“但是……”
梁若耶擡手打斷她,“你爸爸這個人一帆風順慣了,這一輩子都沒有向誰低過頭。你現在要他為了一個內招名額,去跟學校的領導說軟話,有點兒為難他。你也要體諒你爸爸的難處。而且他沒有見過段霁,也不知道段霁是一個非常優秀的孩子,你這樣冒冒然地去要求他,很容易讓他對段霁有成見,這樣非但不利于你幫助段霁,還容易起到反效果。更何況,你爸爸有一點沒有說錯。那就是你這種行為是在越俎代庖。我覺得你可以跟段霁商量一下,問一問他的意見。如果他也願意,我手上不照樣有一個嗎?到時候給他就是了。”
“不過……”梁若耶面上露出幾分難色,“依我這段時間對他的觀察,我覺得,段霁的性格在某種程度上跟你爸爸差不多,一樣的驕傲。你要他低頭服軟,尤其是來跟我們說軟話,請求我們幫忙,有點兒難。如果到時候他不同意,你也不要傷心,這件事情關系到他的未來,決定權在他手上,你最多只能是建議。而且你要跟他講清楚,并不是覺得他不行或者不信任他,只是說高考這種事情,早點兒做打算更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