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0章
第二十九章
段霁一聽,立刻大驚失色, “你這是什麽意思?”他白皙的臉上因為突如其來的氣憤, 變得緋紅, “你是想跟我分開嗎?”
咦?唐清朗有點兒懵逼, 為什麽跟她想好的不太一樣呢?
她還沒來得及反應, 段霁就已經自顧自地說道,“清朗,昨天晚上, 對不起。我媽媽她......”林靜這個人, 又偏激又固執, 一旦認定了的事情, 很難改變的。段霁實在是不知道該怎麽跟唐清朗說這些, 尤其是跟唐清朗的媽媽一比較起來,他就覺得更難以啓齒了。然而那到底是他母親, 縱然有錯,縱然身上有很多毛病, 縱然她對自己的愛當中摻雜了很多功利性的東西, 但是這些年來的辛苦,是不容抹殺的。別人或許可以說她這樣不好那樣也不好, 但是段霁自己卻不能。
見他不好說, 唐清朗也不在乎, 她揮了揮手,大大咧咧地說道,“哎呀算了算了。”她跟段霁的媽媽計較什麽呢?再怎麽樣, 那都是她喜歡的人的媽媽啊。說話雖然難聽了點兒,但是看在段霁的面子上,那就不跟她計較了吧。反正段霁現在也沒想跟她分開,就這樣吧。等到上了大學,那就好了。
就像昨天晚上梁若耶跟她說的一樣,他們家可以覺得所謂的“早戀”沒什麽,但是也要允許其他人家裏對“早戀”這個事情如臨大敵。觀點不一樣,就看能不能達成共識了。唐清朗的父母作為知識分子,對觀點的包容性還是很強的。
段霁看她笑容又燦爛起來,心裏一松,同時也生出幾分感慨來。他的小仙女,還真是一個心胸寬廣的姑娘啊。
昨天晚上讓林靜如臨大敵的事情,放到了唐清朗家裏,好像就跟早上吃什麽一樣無所謂,三言兩語就解決了。唐清朗只關注她能不能跟段霁在一起,只要能跟段霁一起,其他事情對她來講,都挺無所謂的。
段霁下去給她買了酸奶,然後兩個人又一起回了教室。羅浪老遠就看到他們,張開雙臂跟段霁求抱抱,“小段段,我的奶(nei)奶(nei)呢?”
段霁被他這樣一問,才反應過來他忘了給羅浪買,頓時也忘記了該把他從自己身上扒拉下來的事情。唐清朗的關注點不太一樣,她偏頭問羅浪,“小......段段?”
“對啊。”羅浪略懵逼,“有什麽問題嗎?不叫小段段,難道叫小霁霁——”段霁眼疾手快地捂住了他的嘴,避免羅浪把那個影響他男子氣概的名字叫出來。
然而已經晚了,唐清朗那個滿腦子黃色思想的人不知道想哪兒去了,捧着臉開始嬌羞起來,她嬌羞就算了嘛,還生怕別人不知道一樣,眼睛一直往段霁裆下盯。
盯得段霁下意識地夾緊了腿。
嘻嘻嘻,段霁哪裏是“小霁霁”,他明明是“大霁霁”,嘻嘻嘻。
段霁感覺并不是很妙......
一百天不到的時間過得很快,幾乎是轉眼就過去了。就算已經被保送了,但是黃薇薇對那個專業并不滿意,依然跟着班上群衆一起,努力為了一個心儀的專業而攢足了勁兒繼續做卷子。段霁因為林靜必須要他把國內國外的大學通知書全部拿遍,因此也待在學校裏。而羅浪,他們四個人當中就剩下他還沒有着落,當然要繼續上學了。至于唐清朗,大家都在上學,她一個人回家也不知道該幹嘛,依然每天按時上學,而且為了不影響其他同學的士氣,唐清朗還非常貼心地每次考試都努力做題,每次物理單科前二都有她,弄得一群以羅浪為首的普通群衆很想打死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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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中自從換了校長之後整個學風受領導人影響,都變得很活潑。學風活潑帶來兩個結果,一個是學生們心大,見識過太多大場面了,神經反複刺激,對高考這樣的考試都沒那麽緊張了。另一個是,他們活潑慣了,高考也不能讓他們消停一下。兩廂對比起來,很難說哪個好。
活潑慣了的一中學生,到了六月六號那天,撕書的撕書,拉橫幅表白的表白,還有人忙着跟後面的學弟學妹們寄予厚望,雖然學弟學妹們并不是很想理會他們,但即便是這樣,也沒有打消學長學姐們的熱情。
整個一中,好似一個瘋人院。
在離別的情緒之下,好像即将到來的高考都變得不那麽緊張了。
在這麽多瘋子的襯托下,唐清朗這個二百五,反而顯得很平靜了。明天的考試對她來講可有可無,但是名義上為了陪羅浪和黃薇薇,實際上是重色輕友為了陪段霁,唐清朗還是打算去考一考。萬一考得不錯,她不想出國了,也是有可能的啊。
晚上回家,又到了唐清朗和段霁分開的路口,他伸手撿起一朵偷偷從學校花壇裏摘來的栀子花,小心地別在唐清朗的書包上,對她說道,“這是我最後陪你走這段路了。”
“呸呸呸。”唐清朗連忙呸掉,把段霁好不容易營造起來的感傷情緒瞬間沖淡,“說什麽呢,我們往後,還有更多的路可以一起走啊。”
但是高中時代,今天晚上卻是最後一次了。
往後,不管是哪條路,哪個時間,永遠沒有這樣的一天了。
夜風蕭騷,少年站在燈下,目光溫柔地看向唐清朗,“清朗,這一年有你陪我,真好。”
他抿唇一笑,昏黃的光線下面,越發顯得唇紅齒白,“謝謝你。”
唐清朗不正經慣了,突然被他這樣正經起來,還有些不習慣呢。她害羞地擺了擺手,“你說我陪你,你不是照樣陪着我嗎?”
那怎麽能一樣呢?段霁心裏有好多話,無法跟唐清朗說。她可能永遠不會知道,她對自己來說,意味着什麽。她好像一縷陽光,照亮自己多年來陰霾的生活。她帶給他一片更廣闊的天地,告訴他原來世界上,人和人之間,還有這樣坦蕩的相處方式。
他伸出手,将唐清朗被風吹到臉上的頭發別到耳後,她眼睛裏亮晶晶的,仔細看好像倒映着星光一樣。唐清朗擡頭看向他,“段霁,高考之後,我們就能一直在一起了。考完了,我要先去美國,适應那邊的生活,到時候你跟我一起吧。”
段霁笑着點了點頭,“好。”他松開拉着唐清朗的手,“先回去吧。”
“嗯。”唐清朗點了點頭,沖他揮了揮手,看到交通燈變成了綠色,這才穿過斑馬線走了過去。
段霁目送着她離開,夜風吹來,吹起少年的劉海,他看着自己的小心上人,心裏柔軟得好像被雨水泡過一樣酥軟。
高考第一天,很順利。第二天上午也非常順利,考完理綜之後碰上唐清朗,她還跟段霁打了招呼,告訴他下午考完就出來,他們晚上還要吃散夥飯呢。
變故就發生在中午。
段霁吃了飯之後就去休息了。考點就在他們一中,走路過去很近,他也不着急,按照往常的作息時間上了床。然而不知道為什麽,他總感覺心裏不安穩。段霁這次午睡,并沒有睡得像往常一樣,他在床上翻了三十分鐘都還沒有睡意,幹脆坐起來,翻開老師準備的筆記,背了兩個作文句型。
背完之後,離考試還有一個小時,段霁拿着杯子出來接水,沙發上,并沒有看到林靜的身影。可能真的是母子之間的心靈感應,段霁接完水,并沒有回去,而是鬼使神差地走到了他媽媽的卧室門口。
他敲了兩下門,裏面沒人應門,然後又叫了兩聲“媽媽”,裏面依然沒人回答。然而握住把手往下一壓,門卻被人從裏面反鎖了。段霁當時臉色就變了,他顧不上去找鑰匙,直接擡腳,用幾乎不曾出現在他身上的暴力,對準門鎖,一腳踹了上去。
門開了。然後他就看到了他這一生都難以忘記的景象。
林靜躺在她的床上,蓋着被子,神情很安詳。如果不是床邊已經滴了好大一攤血,她看上去就跟睡着了沒什麽兩樣。
段霁腦中“轟”地一聲好像有炸彈炸響,炸得他幾乎站立不穩。經過短暫的慌亂之後,段霁前所未有的冷靜下來,他扶住牆站穩,然後第一時間沖上去探了一下林靜的動脈,發現還在跳動之後,拿起電話來,撥打了120。等待急救車過來的過程中,段霁拿過被子,捂住了被林靜自己割得傷口橫陳的手腕。
還好,今天高考,全城戒嚴,禁止大型活動,學校和醫院周圍,都騰出了專門通道。段霁他們家離學校不遠,急救車就在旁邊。
醫生過來把林靜擡出去的時候,看到段霁放在鞋櫃上面的文具袋,說了一聲,“你是考生嗎?趕快去考試吧,這裏有我們呢。”
然而段霁搖了搖頭,還是要跟上去。醫生看了一眼時間,沒有多勸他,側過身子,讓段霁跟上去了。
臨走前,他多留了個心眼兒,拿走了段霁的文具袋,趁他跟着林靜上車的時候,打電話給了老王。
醫生好像一根針,把段霁之前強自撐出來的冷靜戳破了個洞,他的冷靜,瞬間消失得無影無蹤。上了急救車的時候,他整個人都好像是踩在棉花上一樣,腿軟得好像不是自己的。
同行的護士見他滿頭大汗,給他擰了一支葡萄糖,段霁接過來,一言不發地喝了,然後靠在車子上面,看着醫生給他媽媽做急救。
也是到了醫生手底下,他才知道,原來林靜害怕自己光割·腕死不掉,割·腕之前還吞了大量的安眠藥。
要救她,不光是要止血,還要洗胃。
段霁聽見了,慢慢地閉上了眼睛。
他不知道這是怎麽回事,明明中午吃飯的時候都還好好的,林靜甚至在問他考完之後打算去哪裏放松,跟往常那個只緊張他成績的媽媽一點兒都不一樣。他不過是進去躺了一下,為什麽突然就成了這個樣子了呢?段霁簡直不敢想,要是他今天中午像往常一樣睡着了,會是個什麽情況。他媽媽是不是就這樣悄無聲息地離開,直到他下午回來,才知道他媽媽早已經不在了?
她為什麽要這樣做?她不知道今天對自己來說很重要嗎?還是說,她已經等不了,連這一天都等不了了?
要有多堅決,才會這樣用盡辦法地讓自己去死?吃完飯的那一會兒時間當中,她身上究竟發生了什麽?
她那樣迫不及待地要去死,還非要選在高考最後一堂,她連最後這點兒時間,都不想給自己了嗎?
段霁現在,腦子裏亂哄哄的,根本想不到該幹什麽。他只是遵從本能地在想,他媽媽這樣做,是在報複誰?報複他,還是報複他那個所謂的“爸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