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章 感謝爹爹
決定雖下,可嫁出門的閨女,潑出門的水,不回王府,算什麽事?
花靜琬雙眸覆着一層黯然的失落,頭微低,盯着足上那雙沾是稀泥的繡鞋,始終不言。
沈劉氏急了,擡手拍了花靜琬的後背一下,厲吼道:“你這丫頭,嫁出去幾天,怎麽就變成了啞巴?”
花靜琬瑟縮着身子,移開沈劉氏一步,生怕沈劉氏再急,手沒輕重,再給她一巴掌。
一聲衣料翩動的微響驀然從門前傳來,花靜琬偷偷瞟去,就見沈博披了件半舊青灰色外袍站在門外。
他渾濁卻溫潤的雙眼透着一股祥和淡定,人本就清瘦,衣袍翩跹,向光的他看起來高大極了,讓人肅然起敬。
“阿鳳!大半夜的,別問了,琬琬回來就好!”
阿風是沈劉氏的小名,年紀大了,沈博一般不要人前這樣叫沈劉氏,花靜琬還是第一次聽到。
沈博的話如三月的春風,花靜琬心神一蕩,前一刻的壓力與氣惱随之溜走,渾身輕松,巴巴地走上前,撒嬌一般地攙扶着沈博的胳膊,“爹!你什麽時候來的?”
“剛到!”
沈博臉色一瞬間更是軟和,大概是對女兒有着太多的不忍。
感謝爹爹這般好!此時,花靜琬最想說的就是這句話。
“沈博!沒有你這樣慣女兒的,我不管了。”沈劉氏愣了愣,氣憤地甩手大步向內室門走去。
沈博訴說着滄桑的雙眼送着沈劉氏背影消失,走到堂中,挑亮了燈,返身在椅子上坐下,眼睛綻放着慈愛的光芒。
女兒小臉瑩白如玉,看起來幹幹淨淨,一頭秀發正面看起來整齊束好,可細瞧,卻稍稍淩亂,一身白衣如記得不錯是陪嫁的嫁妝,裙角沾上不規則的黃泥,腳穿一雙半舊的男式鞋子。
一切的一切顯示,在外幾天的女兒進門之前刻意整過裝束,可深夜到來,作為世子妃沒有一個下人跟随,還穿着一雙那樣的鞋子……
如此狼狽,還用着問嗎?
“琬琬!吃飯了嗎?”
花靜琬委屈地抽了一下鼻腔。
離開回門的隊伍三天,上花轎之前只帶了幾個小錢,身上又沒一樣可換錢的佩飾,在喬鎮的三天,她只是勉強填飽肚子,連住客棧的錢都沒有,露宿街頭,狼狽極了。
回喬村的路上,幸好遇到鄰村一輛連夜趕回村的牛車,不然,恐怕還得晚上一兩天才能回來。
巨大的壓力讓她幾乎忘了中午以後就沒有吃過東西,這時候沈博提起,饑腸辘辘,清口水直往上湧。
這個爹怎麽這般好?
不對,沈劉氏其實也好,她只是對她太過失望。
“爹!琬琬吃過了!”
沈博臉上的笑濃郁了些,他站起來,大步向門走去。
花靜琬瞧着,不免心生疑惑。
“爹!”
“爹給你弄些吃的去!家裏是窮,但吃的管夠!”
沈博從不下廚房,可以說日子雖過得清貧,他也只是從錦衣玉食到了粗茶淡飯,了解沈家情況的花靜琬感動得眼淚在眼眶裏打轉,“爹!琬琬真的不餓!”
沈博沒作停留,徑直越出門。
花靜琬沒敢要沈博伺候,緊跟到廚房。
廚房很大,布局合理适用,幹淨整潔,但年長月久,長長的案臺漆水斑駁,廚具也舊得難識本來面目。
廚房如沈家大宅一樣,在歲月中老去,卻難掩當年耀眼的光芒。
見案臺上的盤中有兩個蒸餅,花靜琬伸手拿了一個,笑着向正手慌腳亂往爐竈裏塞柴禾的沈博道:“爹!這蒸餅還軟和着,不用加熱,你看,我都吃了。”
沈博扭頭,就見女兒正大口大口的吞咽着蒸餅。
女兒這是在用實際行動阻制他。他懂!
想想深夜生火,又從沒下過廚房,也就站了起來,含笑點下頭,“琬琬!不管發生什麽,這兒都是你的家,安心住下!”
“爹!”花靜琬一時哽咽,走到沈博面前,垂下頭,不讓沈博看到她眼裏的淚光,“爹!不靠王府,琬琬也能讓你與娘過上好日子!”
“說什麽話!”沈博笑笑,臨出門時,道:“吃了早點歇着。”
“嗯!”
吞咽下嘴裏的那口蒸餅,花靜琬返身靠着竈臺。
在回喬村的路上,她曾想過,從此不回沈家大宅,憑着一身本事,在外闖蕩一番,就不信過不上好日子。可竟鬼使神差的回來了。
來到沈家大宅的門前,她這才醒悟,她留戀這座空落落寫滿着詩意的大宅,甚至留戀相處幾天的沈家一家人,還有什麽,她卻是說不清楚。
晃了晃頭,不願再想,吃完那個蒸餅,輕手輕腳出門,往後院而去。
流浪在外三天,花靜琬筋疲力盡,這一睡下竟到第二晚間才醒來。
瞧上一眼簡陋的屋內,很是欣慰,起床,來到窗前,推開那扇小軒窗望着園中。
幾天不回家,那園中的植物茂盛了些,又是雨後,清清幽幽,牆腳那幾株胭脂花葉茂盛得似一把把撐開的碧綠色太陽傘,自有一番迷人的意境。
從沈劉氏昨晚的話中不難聽出,高軒并沒有來過沈宅尋過她,甚至連個下人都沒有派來過。
她的離開,顯然正合他心意。
可是,好呆她也是他的世子妃,他怎麽能對她生死不明這事反應得這麽淡?
長嘆一聲,肘撐着窗臺,托腮發起了呆。
不久後,門砰一聲被從外重重推開,飄進一股喜悅的風。
“姐!爹與娘讓我給送吃的來了。”
花靜琬轉身過,就見沈靜玉天真陽光的笑着,手端着一個老舊的托盤,托盤裏用一個碟子裝着兩個蒸餅,一碗麥飯,還有一小碟醬菜。
沈靜玉還梳着雙丫髻,淺淺綠的布裙衫配上頭上的同色發帶讓她看起來無比可愛。
幾日不見,有點想念這小人兒啦!
“乖乖!不用,姐去正堂吃。”
呵哄極柔的聲音令沈靜玉得意地揚了揚小臉,沒管花靜琬,把手中的托盤向桌上放去,嘴裏道:“爹與娘說了,姐需要休息,不用到正堂去吃。”
沈博與沈劉氏就是好!
“乖乖!你吃過了嗎?”
“吃啦!我沒在正堂吃,在來的路上偷吃了給姐你送來的一個蒸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