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4章
雖旋離同千茶在虧江月的品昔境裏待了三百多年, 但于外, 這須臾卻不到一刻鐘, 她們從虧江月的洞中出來時,餘下那些人,還在後院中吃茶看書聊天。
經歷了這一番, 千茶對這洞中之物, 洞中之花水,感覺又不一般了些,想着那片綠地,是一直未開的彼岸花叢, 千茶心裏便又是一陣心酸。
旋離牽着她走, 到幾人面前, 旋離對着那邊聊得正歡的二人, 喊了句:“引兒。”
引兒聞言轉頭,六殿下正同引兒聊書上有趣之事,聞言也轉頭, 聽旋離道了句:“過來。”
引兒十分乖巧地過去,路上還将手上的果子漬擦在衣裙上,一抹, 裙上滿是淺淺的橙色。
引兒知道旋離,疑惑:“你找我?”
旋離點頭,從兜中取出一方帕子遞給她,引兒接過後,才明白旋離的意思, 将手上還粘着的果漬擦幹。
旋離:“有一事需你幫忙。”
引兒聽後,眼眸一亮:“何事?”
旋離問:“你可知,即翼山怎麽去?”
引兒重重點頭:“知道。”她說着立馬轉頭:“從這處出發,往西三千裏,遇見一條河,再向南八百裏,遇見……”
“好了。”旋離輕聲打斷:“知道如何去便好。”她指着虧江月的方向,吩咐道:“一會兒你在此等着,我去将江月叫醒,她出來後,你即刻送她回即翼山,一刻不許耽誤。”
引兒蹙眉,領命鄭重點頭:“好。”
旋離又道:“還有一事。”
引兒肅然問:“何事?”
旋離見她一本正經,心裏輕輕一笑,開口道:“今日起,不許再同千茶在外打架。”
千茶聽旋離提到她,想到旋離交代過的話,補了句:“這接下來一年,我不會出霍山的。”
引兒點頭,想了想,又問:“若是我想你了,可以去霍山尋你麽?”
千茶轉頭看旋離:“可以麽?”
旋離沒有答話,而是問:“我說的話,都記着了?”
千茶點頭:“都記着。”
千茶應得這樣快,旋離心裏好笑,偏頭試問:“都記着什麽了?”
千茶開口:“不要同引兒親……唔……”
旋離趁千茶還未說完,立馬伸手捂住她的嘴。
這六殿下在,考淡也在,她耳根一紅,實在害羞。
旋離咳咳:“記着就好。”她說完看引兒:“想千茶了便去霍山尋她,但是不可做胡鬧之事,凡事要護着她。”
引兒開心點頭:“好!”
旋離松開千茶的手,用眼神示意那邊,輕聲道:“你去同六殿下玩吧,我去尋江月。”
千茶聽話離開,旋離瞥了引兒一眼,見她乖巧站着,放心地朝洞裏去,可她才走了一步,卻又回頭,喚了句:“引兒。”
引兒聞言上前一步:“我在。”
旋離問:“你可知我是誰?”
引兒抿嘴,片刻後才點頭。
她伸出手,似是想勾一勾旋離的手指,但又有點怕,半空中縮了回來:“你是娘親的姐姐,是我的姨姨。”
旋離點頭,又問:“你見過我?”
引兒又思慮片刻,這才又點頭:“兩百年前,娘親用邪,用奪骨術時,我躲在後頭。”她說着這句,突然急着:“我是想救你的,只是娘親着實太快,後來,後來阿圖來了,我就一直躲着,沒出現。”
旋離點頭,看了眼一邊正聊得歡的六殿下,和傾聽的千茶,回頭看着引兒清澈的眼眸,小聲道:“若有一天,我,或是千茶,取了你娘的性命。”旋離見她聽後面露驚色,問:“你會恨我們麽?”
引兒稍蹙眉,低下頭似是認真思考此事。
沒多久,旋離聽引兒緩緩道:“世間萬物,有因有果,有仇有怨,她種的因,得她結的果,她積的仇,自然也會有報應。”引兒搖頭:“我不恨你們。”
旋離難得見引兒這樣成熟,心裏寬慰一陣又感嘆一陣,她看着引兒,又小聲問:“若是,我們到時尋你幫忙呢?”
引兒又是一愣。
旋離這方才覺着自己過份了,她拍拍引兒的肩,阻止她繼續往下想,柔聲道:“你在此等着,我去叫江月出來。”
不多時,旋離便将虧江月帶了出來,引兒不多話,也不問緣由,給了旋離一個放心的眼神,帶着虧江月便離開。
待引兒同虧江月離開後,千茶愁雲滿天地看着她們離去的路,心裏無限唏噓感嘆,六殿下同她說的趣事,她卻是一個字也沒聽進去,只想着虧江月就這麽走了,虧江月怎麽就這麽走了呢?
“千茶。”
旋離一聲,将千茶換了回來,千茶這才聽得,六殿下的書已然說至近尾聲。
六殿下問:“你猜那何相公如何了?”
千茶愣神,見旋離還未同她說話,回了句:“何相公是誰?”
六殿下:“……”
六殿下:“方才說的戲,裏頭的主角啊,他……”
“旋離。”千茶,直接打斷六殿下的話,站了起來,問:“你要去送信了麽?”
旋離點頭,詢問:“一同去?”
千茶:“好啊。”
千茶這又,被旋離帶走,六殿下看着她的背景心中無限嘆氣,七妹被拐走之後,好不容易找了個能聊天的引兒,這旋離又将引兒叫走,好不容易七妹回來肯同他嗑,他才嗑了一會兒,七妹又被叫走。
六殿下又哀聲,拿起桌上的折扇敲敲肩膀,将目光投向了一旁從始至終一直吃茶發呆看書靜到不行的考淡上。
可他才移過去一不到半寸,還未開口,卻見考淡低低道了聲:“不聽。”
考淡說這話,頭也沒擡。
六殿下幹笑一聲,這才想起自己霍山六殿下的身份,考淡不過是個梨花池的看管,這麽着,他又坐直了些。
“不聽就不聽,我自己看。”
他說完,又拿了本新書,翻開。
旋離跟着虧江月在品昔境裏三百多年,這洞中之路早已熟記于心,她帶着千茶兜了幾條路後,便找到了枳於平常寫字讀書之地。
“枳於。”
旋離在洞口停了下來,朝裏輕喚一聲。
枳於聽聞擡頭看了眼,見來人,道了聲:“進來。”
旋離這便牽着千茶進去。
枳於案上擺放了許多東西,千茶想着,這些東西平常都是虧江月将她整理的,不知這虧江月走後,枳於該怎麽辦。
她跟着旋離過去一看,見枳於正在作畫,枳於似是才恍悟自己畫了什麽,立馬收起筆,緩緩地将畫收了起來。
枳於擡頭,淡淡問:“二位尋我,何事?”
千茶哼了一聲。
她見到枳於方才的畫了,是畫的那夜,虧江月在月下挑燈,虧江月屈膝勾花燈,嘴裏銜着花,臉上俏皮又可愛的那段。
千茶見枳於将畫收好,撇嘴道:“人都走了,還畫了幹什麽。”
枳於聽後蹙眉,擡頭看千茶:“什麽人走了?”
千茶上前一小步:“江月啊,江月已然回去了。”
枳於驚:“什麽?”
她說完又一笑:“怎麽可能。”
旋離拉了一下千茶,這才上前将袖中的信拿了出來:“江月确實走了,這是她留與你的信。”
枳於低頭看一眼,卻沒有接信,而是直接朝洞外去,千茶見狀,立馬一躍,攔住枳於。
枳於不悅:“讓開。”
千茶:“江月離開時說了,她不想留在這,你又何苦追她回來。”
枳於蹙眉看看千茶:“讓開。”
千茶更是擋得嚴嚴實實,仰頭道:“聽不懂麽?江月不想你留她,才給你寫了信。”
枳於冷道:“酉千茶!”
她說完這話,舉起手,可還未施法,旋離忽的擋在了千茶面前,周身忽的起了殺氣,旋離一字一字,厲聲道:“枳於,你想幹什麽?”
枳於看着眼前二人,終于将手放下。
枳於緩口氣,語氣輕了些:“信給我。”
旋離又将信遞了過去。
枳於小心接過,抿着嘴從信封裏将信拿了出來。
“枳於,我走了,謝謝你多年的照料,往後的日子,你要長樂安康,我也會喜樂平安,你不必再來尋我,于你于我,都解脫。
江月”
不過幾行,枳於卻看了許久,似是要将每個字都記下背下,許久,她才又端端折好,重新放回信封中。
枳於手有點顫抖,她将信收進衣袖中,藏好手,低聲問:“她離開前,可有與你們,提到我?”
旋離還未開口,千茶一步上前,小氣道:“沒有,一句也沒有!”
枳於不信千茶的話,像是未聽聞,看着旋離又問:“她離開前,可有提到我?”
旋離對上她的眼:“你想她如何提到你?”
枳於:“我……”
旋離:“你明知江月對你是何意,也知江月這數百年為何會一直留在你身邊,她如今對你失望而去,你又想聽她提你什麽?”
“對我失望而去。”枳於有點失神地嚼了這句,似是不信,擡頭看旋離:“不可能,她不會……”
“她不會這樣對你?”千茶補上枳於的話,接着輕笑一聲,給了枳於一個不屑的神情,諷道。
“枳於,你也太看得起你自己了!”
作者有話要說: 作者沒有話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