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千茶出去時和進來時一樣簡單,出了玄圃後,她轉頭看着前方那道稍稍有些異樣的雲霧,呆呆地站了了半晌。
旋離口中的神障大概便是這團雲霧,可她卻未被這神障阻撓,這是何故?難不成只是西王母哄騙旋離的說法,其實這并非神障,只是一道障眼法?
旋離這樣特別,她沒有修為還受着罰,自然是不敢出玄圃,障眼法對于她來說,确實夠用。
但又或許,是因為她千茶特別,這神障對她毫無用處呢?
千茶想着點點頭,覺着這兩種說法都可以接受,不是她特別就是旋離特別,果然她們是天造地設最特別的一對。
因為想着下次還要上來找旋離,下山的路千茶便多花了心思,西王母此次大祭,昆侖境地七日全為白日這事,也方便了她許多,走走停停标記號,她到山下了,這日頭還甚好,她也不覺着花了許多時辰,樂滋滋地找路回霍山。
才出昆侖境地,不到半個時辰,天便暗了下來,為了不讓出逃霍山之事被發現,她這才曉得小跑小跳回家。
到了霍山腳下,她找到了出來的那條小道,擠了進去,彎彎繞繞,沒多久便從另一頭鑽了出來。
她擡腳叮叮兩聲,方才身上被蹭上的污泥全然不見。
霍山此刻,還在婚禮的喜慶中,處處明燈結彩,随處可聞貍貓們的笑聲。
她居所位于霍山南面梨花池邊上的山洞裏,這梨花池常年由考淡看管着。
這個考淡千茶着實不喜歡他,他管着梨花池便罷,還時時管着她,之前她和六哥溜出去玩耍,考淡竟然去貍帝面前告狀,讨厭的很。
她聽六哥說,這個考淡很早便在霍山了,修為高的很,術法也很高,卻屈居一個小小的梨花池,弄了個看管的職位,讓人很是不解。
甚至千茶和她六哥曾懷疑,這考淡其實心有大計,是想要這霍山的帝王之位,借着這看管之職,實時觀察這霍山,準備某天謀反。
于是那段時日,她同六哥便日日偷偷觀察這個考淡,但數月下來,他不是釣魚就是澆花施肥,釀釀酒,摘摘果子,也無朋友同黨,偶爾的,貍帝還會來梨園找他下下棋,着實不是一個心有大負的奸佞小人模樣。
千茶和六哥終于是放下這個考淡,并由心覺着,他只是單純的讨人厭,不是有心計的讨人厭。
路過梨花池時,千茶見考淡還是她出去時的模樣,靠在一顆大石頭邊上睡着,她心想這大哥的陳釀确實厲害,連考淡這樣好酒量的,都能昏睡這樣久。
回到洞裏千茶便覺着困了,這日行千萬裏确實有些累,才不到片刻,便睡了過去。
恍惚間,她似乎聽到腳上的鈴铛叮叮作響,吵的很,可她無論怎麽對鈴铛噓聲,鈴铛也不見消停。
伴着這鈴铛聲,忽遠忽近的,似乎還聽見有人喚她。
“茶兒。”
“茶兒。”
……
這兒只有她一人,那聲音确實是喚她的,但茶兒這個稱呼卻新鮮的很,她爹娘喚她千茶,哥哥姐姐們喚她七妹,霍山衆小妖們均喚她七殿下。
這茶兒,她沒印象有誰這樣喚過她。
不過聽着卻挺好聽,溫溫軟軟的。
她還想再聽一會兒,卻忽然間,一陣白光經過,她醒了過來。
“原來是夢。”千茶嘀咕。
她坐直伸了個懶腰,卻聽這洞外确實有人喚她。
“七妹!七妹醒了沒?七妹!”
千茶又深了個懶腰,這聲音雖急切,但太過熟悉,以她對她六哥的了解,肯定不是急事大事。
她收拾了一番走了出去,果然見她六哥正坐在洞外石桌邊的石凳上,吃着果子。
他見千茶走出去,立馬招呼她過去,把桌上的籃子打開,臭屁的樣子道:“你瞧,這是什麽!”
千茶剛在他身邊的石凳坐下,這會兒又站起來探了腦袋過去:“這什麽?”她從裏頭拿了一顆出來:“是什麽果子?”說着她咬了一口。
六殿下睜大眼期待着問:“甜麽?”
千茶眼眸彎彎,點頭:“甜,好好吃。”
六殿下高興地拍了一下大腿:“我就知道你喜歡,這是三嫂她帶過來的,昨夜擺出來了,我們都吃了,三嫂還問到你了。”
說來,這三嫂嫁進來這麽多天,千茶還未見過她。
“三嫂讓我給你留點,我想來你必定喜歡,就多拿了一些。”
這哪是多拿了一些,千茶低頭看了眼籃子,這是裝了大半個籃子啊。
六殿下說話間,千茶已經吃了好幾個,嘴裏的還沒咽下,便開口道:“六哥對我最好了。”
六殿下拍拍她的背:“沒人跟你搶,都是你的。”他讓千茶在一旁坐好,又問:“你昨夜去哪兒了?我找了許多地方都不見你。”
千茶吃着果子,就要脫口而出昆侖山,卻見考淡遠遠地走了過來,于是生生咽下這昆侖二字,改口道:“就在霍山啊,幾個小妖找我玩。”
話畢,那考淡已然走至跟前,并看了眼籃子裏的果子,好奇地問了句:“這是何物?”
六殿下同千茶對看了一眼,接着十分默契地立馬站起身,千茶眼疾手快地抱起籃子,一溜煙地跑開,嘴裏道:“好吃的果子,才不給你吃。”
兩人又在洞中聊了一會兒,六殿下便被貍帝叫走,千茶嘴饞又吃了幾顆,又想着六哥告訴她太甜的東西不能吃太多,便生生忍下來,想着剩下的那些,日後慢慢品嘗也好。
才将籃子蓋上,她突然又想到了旋離。
這樣好吃的果子,旋離應該也沒有吃過。
心裏有了主意,便立刻行動了起來,她找了塊布放在桌上,用手抓了一些放在布裏,想着不夠,又抓了些,想着還是不夠,索性把籃子拿了起來,剩下的那些全倒了出來,牢牢紮好。
背着果子在洞口望了一會兒,方才考淡和六哥是一同走的,一時半會兒應該回不來,她想她只是給旋離送個果子,馬上回來,應該耽誤不了多少時辰。
想着便找到了那個偏僻的小道,擠了進去。
背着果子便不方便了些,一路坎坷,等出了霍山,她滿臉都是泥巴,為了護着果子,背後手上都被石子磕破了。
她不甚在意,半蹲着解開看了眼,見果子好好地放着,心安地又紮好,晃晃腳下的鈴铛。
有了昨日的标記,她這下很快便到了玄圃,心想着一會兒可以見到旋離,心中大喜,腳下更輕盈了起來。
這次她進去時,旋離同昨日一般,坐在亭中案前,正在寫她的祭天文。
旋離聽遠處叮叮作響,擡頭看了眼,果然是千茶,她淡然一笑放下筆,千茶已然坐在她對面的椅子上。
“旋離,我今早得了這些果子,可甜了。”千茶邊說着,邊将背上背的取下來,放下打開。
她從裏頭挑了個又大又紅的,放在旋離面前:“你嘗嘗。”
旋離從她手中接過,卻不着急吃,看着她的衣服好奇道:“我方才見你身上還有些髒泥土,怎麽來到我跟前便這麽幹淨了,是我眼花了麽?”
千茶搖頭,靠着一起舉起自己的腳:“是這個鈴铛,她可神奇了,你看。”她說着到一旁的花圃裏,抓了一把泥土擦在身上,接着晃了晃小腳,叮叮幾聲那泥土全掉了。
旋離驚訝地稍稍挑眉:“确實稀奇。”她說着又問:“它可有名字?”
千茶頓,搖頭:“沒有名字。”
說着她又點頭:“這樣好用的東西确實要有個名字,如此,它便跟着我,叫茶鈴吧。”
旋離低聲笑:“這樣随意?”
千茶用這個鈴铛久了,便不覺着什麽,這東西是她的,名字自然也要跟着她,茶鈴,千茶的鈴铛,如此好記。
千茶問:“不好聽麽?”
旋離點頭:“好聽。”
旋離見千茶一心都在果子上,便不多說其他,在千茶期待的目光下,咬下了第一口。
千茶睜大雙眼:“怎麽樣?”
旋離揚眉,确實是好吃的神色:“嗯,香甜,可口。”
千茶仿佛自己種的果子被人誇贊了一般,樂得眼睛眯成一條線:“你喜歡的話這些都是你的。”
旋離問:“你呢?你不要麽?”
千茶道:“我家還有。”她想了想補了句:“還有很多。”
旋離頓了頓,疑惑道:“霍山帶來的?”
千茶點頭:“是啊,我想我沒吃過這麽好吃的果子,你肯定也沒吃過這麽好吃的果子,所以就帶來了。”千茶覺着有些渴,拿起桌上的杯子,把裏頭的茶喝下:“我不能和你多聊了,我得回家了。”
旋離看着千茶:“你這一趟就是為了給我帶這個果子?”
千茶點頭:“是啊。”她伸出手:“你看我的手都破了。”她說完直接拉下衣服,露出脖子下方的刮傷處:“這裏也被刮破了。”
她委屈的樣子看着旋離:“好疼啊。”
她說着把衣服拉上去,收起剛才委屈的語氣,随便地拍了拍背:“不過沒事,過幾天就好了。”
旋離擡眼看着這一切,抿嘴半晌,将目光投在千茶喝過的茶杯上,輕輕道:“謝謝你。”
千茶因這一聲謝,咯咯地笑起來,從椅子上站起來:“我走了,下次再來找你。”
這話才剛說完,她一轉身,突然見着身後不知何時出現了一個人,她一個沒站穩,被椅子腿一絆,摔在了地上。
身後旋離的聲音有些不安地飄來:“阿圖。”
千茶擡頭看這個名為阿圖的人。
阿圖,金,神。
千茶低頭收起籍眼。
金是昆侖山西王母下所有高修行神族的姓氏,而這位阿圖身穿青色衣服,袖子紋有三只青鳥。
千茶起身站好,學着昨天旋離對她行禮那般,對阿圖微微屈膝:“原來是西王母座下的青鳥大神。”她在腦子裏尋了半天,沒尋到半句像樣的話,便硬扯了句。
“你好啊。”
作者有話要說: 作者沒有話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