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7章 即将
眼前的男人比她高大許多,她的發頂堪堪到抵在他的唇下。慕容定瞧着她擡頭望着他, 故意痞笑, “怎麽?舍不得我?”
“大丞相下命令了嗎?我沒聽到風聲。”清漪道。滿眼都是冷靜,慕容定這話來的實在太過突然, 她之前都沒有收到消息,就是韓氏那裏, 也沒有聽到些許風吹草動。
“我今日才上書大丞相,不過大丞相應該也不會駁回, 畢竟有人幹活, 還能不讓去?”慕容定說這話的時候下巴高高揚起,一副甚是得意的模樣。
清漪見到他這得意洋洋的小模樣, 磨了磨牙, 她想了想, “那我叫人你給準備行裝。”
“哦”慕容定長臂一伸, 将她抱在懷裏,嬌嬌軟軟的, 嗅着她身上的芳香,心情都好了幾分。
慕容定抱着清漪在床上坐下,“其實每次我出去打仗,帶的東西就那麽幾樣, 你若是不知道,可以問李濤和乙哈,這兩個人在我身邊時間最長,知道的也最多。你不知道甚麽就問他們。對了, 到時候也讓十二郎來見見你。”
清漪原本安安靜靜的聽着,慕容定來的這句,讓她擡起頭來,眼裏也有了光彩,“十二郎?”
“對,就是你弟弟,別告訴我你忘記了。”慕容定好笑的點了一下她的額頭,她擡頭滿臉欣喜,“真的嗎?他會過來?”
慕容定點頭,他一手摟住她,“我要是出去了,自然也會帶他一塊去,我在那個年歲的時候,都已經在馬上到處跑了,他操練了這麽久,是時候出去見見真家夥。不然只是操練又能練出個甚麽來?”
“你的意思是要帶他出去一塊打仗?”清漪輕聲問道。
慕容定有些好笑,他捏了捏她的下巴,最近這段時間,可能是累着了,她臉頰也沒有之前那麽飽滿,下巴有些尖尖的。
“軍功是靠着功勞,可不是靠着在校場上操練。”慕容定道,“你弟弟若是想要出人頭地,不走之前你阿叔的那一套,那麽也只有跟着我上戰場去。”他說着頓了頓,臉上的笑斂起少許,“既然我要帶他上沙場去了,那麽有些話我也必須和你說明白了。”
慕容定嚴肅起臉來,清漪心裏都忍不住跟着一跳。見慣了他或是嬉皮笑臉或是暴怒的臉,現在他板着臉,就算是清漪自己都有些心裏發虛。
“我知道你們家連帶着你們那一圈的親戚,都沒有幾個喜歡上沙場的,不過今非昔比,要是守着你們家那一套不管誰做皇帝,都只管坐那幾個位置的那套。若是遇上個善主,那倒是沒問題,可是遇上個殺人不見血的,像拓跋焘那樣,一滅連滅幾家。哪怕是百年簪纓之族,也得全家老小連帶着姻親下黃泉,到時候甚麽名聲都是空的。”
清漪點頭,“我知道你說的在理,”她濃密如扇的睫毛忽閃了兩下,慕容定看在眼裏,好像有根羽毛在心頭上輕輕的掃過,癢癢的,讓他有些憋不住想要做些什麽。
“我們楊家說是從兩漢開始就一直傳承到現在,可是現在世道如此,抱着以前的那套不放,又有多少益處。只是我就這麽一個同胞弟弟。”清漪說着,想起楊家這一年裏發生的變故,眼底有些酸澀,“我父親這一系,弄不好就剩下我們姐弟了,他……哎……”清漪不好再說下去。
慕容定手擡起來,僵硬了下,又放下去,對于如何哄人開心,還是女子開心,他一竅不通,尤其這打仗不可能不死人。只是看死的多少而已。
“你弟弟我不能保證他一定能活着回來,沒有把握的事,我不做。”慕容定僵着臉道。
“我知道,我也沒想着把好處都占盡,尤其在那個地方,我知道是靠着自己的實力,而不是出身說話的。”清漪說着,伸手輕輕擦了下眼角。
眼角沒來得及擦去的淚水在燈光下都泛出淚光來。
慕容定轉頭去叫外頭的侍女,“把那只狗抱過來。”
不一會兒外頭就想起了小奶狗脆脆的叫聲。
侍女抱它進來,它就迫不及待的想要從侍女的懷裏鑽出來,才把它放到地上,它迫不及待的沖着清漪跑過去,在床榻下一個勁的跳,想要跳到床榻上頭去。
慕容定咦了一聲,“這麽快就跟着你了?”
“我抱了它好會呢,可能是熟悉了就不怕了吧。”清漪說着掙開他的雙手,把下頭的狗抱上來。
小奶狗的毛色奶黃奶黃的,生的虎頭虎腦,很讨人喜愛,慕容定不說,她都不知道這小家夥就是上回把自己吓得魂飛魄散的那條大狗的幼崽。
小狗汪汪叫着,舌頭舔舔她。清漪被它舔的發癢,咯咯直笑。
慕容定在一旁瞧着,見着小奶狗都圍着清漪轉圈跑了,一人一狗玩的那個歡快,自己被冷落在一旁,心裏頗不是滋味。奶黃的小狗跑到他身邊嗅他的時候,慕容定一只手輕輕松松把這只毛球給拎起來。
清漪吓了一跳,“你幹甚麽!”
慕容定拎着手裏的毛球,沒搭理她,“你這小畜生一來就把她給占了啊?”
“汪汪汪!”回答他的是一串兒狗叫。
清漪連忙撲上去把奶狗從慕容定的手裏解救出來。
慕容定黑着臉,“不是害怕麽,這小玩意兒是只幼崽沒錯,可你又不是沒見過它長大之後的模樣。”
他說着盯着清漪懷裏的奶狗直瞪,早知道她這麽喜歡,就不給她弄來了。
奶狗初生牛犢不怕虎,烏黑濕漉漉的眼睛無畏的望着他。慕容定一團火氣都沒地兒撒。
“不是你把它弄來的麽?還說讓它陪我。”清漪摸了兩下奶狗的背,奶狗軟綿綿的,而且很親她。湊過頭來就來舔她的手。
“你們女人就是看臉。”慕容定幽幽道,“明明就是一個東西,長得高大兇猛的就怕,我阿叔的那只被你打成那樣了,這只你倒是喜歡。”
清漪抱住奶狗,對慕容定的幽怨投去一瞥,“難道你不看臉?”
慕容定被清漪哽的一時半會的說不出話來,他過了會,吐出口氣,“罷了罷了,給都給你了,你喜歡最好,若是不喜歡,恐怕這會還黑着個臉。我到時候不在,有它也好陪着你。”
清漪聽後,臉上露出笑來,伸手在奶狗的身上摸了一把。她突然想起一件事來,“如果大丞相準了你,恐怕護軍将軍那邊的喜事你是趕不上了。護軍将軍那邊……”
若真的準許了,恐怕是要立即啓程,到時候慕容諧那邊的婚禮,慕容定是肯定趕不上的。到時候這又是兄弟,又是叔侄的,人情上的拿捏,又要小心翼翼的。
慕容定完全不當回事,他嗤笑,“那個沒事,阿叔不會怪我,至于那個女人和她的兒子怎麽想的,随便他們。反正這麽多年下來,相互都是仇人,心裏清清楚楚,臉上不裝也沒關系了。”
“但是大丞相那邊,嫁過去的畢竟是大丞相和城陽公主之女,城陽公主可以不論,可是大丞相那裏……”清漪說着皺了皺眉頭,段秀如今權傾朝野,就連皇帝都在他的掌控之下,朱娥和宮中的皇後一母同胞,多少也要賣個面子吧?
“你別和我裝了,你還不知道大丞相把朱娥嫁過來打的是個甚麽主意?之前我不要朱娥,大丞相有些不悅,但是也沒放在心上,在我這兒還講究個你情我願。可是朱娥和六拔,那直接就是把人塞過去了,也不管要不要,你真當大丞相喜歡阿叔已經到了非要和他做親家的地步?”慕容定拿過旁邊盤子上的牛肉幹,一邊說,一邊來逗清漪懷裏的奶狗。
奶狗對外頭的一切都很有好奇心,見着肉幹,伸出爪子就來掏,被清漪一把按住。
“狗吃不得鹹的,別逗它。”
慕容定一張臉立即拉長了。
清漪無視他那張拉長了的臉,她讓侍女把奶狗先抱走,“你的意思我明白了,那麽我把禮備的厚厚的就行了,到時候面上挑不出錯,誰也說不了我們。”
‘我們’兩字終于讓慕容定臉色好轉,他喉嚨裏低低嗯了聲。他對清漪伸出手來,眼含期待。
清漪遲疑了下,還是過去了,靠在他懷裏。兩個會打打鬧鬧,他既然願意容忍她,那麽她也要做出些回應和報答,不然是持續不久的。這個道理她懂。
慕容定擁她入懷,“我不在的時候,這裏的一切就都交給你了。”
清漪愣了愣,想起那邊的韓氏,不過很快就把話給壓了下去,依照那位的性情,恐怕也不太想管這些事。
“嗯。”
慕容定聽到她回應,高興的很,他松開她,自己下床随便套上靴子,回頭興高采烈對清漪說,“你等等。”
清漪瞧着慕容定如同一陣狂風席卷而去,過了會,他又裹挾着股熱風沖入門來。手裏還拎着個盒子,他神神秘秘走進門來,讓屋子裏的侍女都退出去,而後自個蹬掉靴子挨着清漪坐下來,清漪瞧着他打開了盒子,取出裏頭的卷軸,當着她的面一點點展開,畫軸上肢體交纏的男女在他們眼前展露出來。
這春~宮圖頗有漢磚畫的風采,清漪以前見過漢代男女野合圖,這個和那個畫風神似,軀體畫的還像那麽一回事。
清漪瞅了他一眼,目光在那畫上轉了一圈,她看着慕容定,慕容定噗嗤噗嗤直笑,“這些都是我從別人那裏拿來的,你上回不是說疼麽?這會我們照着上頭的試試,說不定就好了呢?”
這話說的理直氣壯蕩氣回腸,慕容定恨不得現在就把她和自己扒的精光來一場。
清漪是怕了他,這家夥在床上生龍活虎,不把她折騰的哭是不會停的。他體力好,偏生技巧又不好,橫沖直撞,她難受的厲害,哪裏還敢和他做什麽不可描述的事。
她見着慕容定雙眼裏的綠光,小心翼翼的往一旁挪了點,慕容定手臂立即圈住了她的腰,将她的退路給堵的死死的,半點都不讓。背後的胸膛如同一堵厚厚的牆,堵住了她的退路,簡直無路可退。
慕容定期待的望着她,呼出來的氣息都是火熱的。
“我這一走,少說要三四個月,要是戰事僵持的話,一年不回來都有可能。你就不想趁着我還在的時候,吃頓飽的?”慕容定環住她,誘哄道。
不想!清漪抓住她的手。恨不得把他轟出去,一天到晚對着她就是想要這樣那樣!
慕容定等了會,沒等到回答,也不耐煩了。他原先耐性就不怎麽好,對着清漪,已經走夠忍耐了,他自顧自的開始咬她的耳朵,吻他的臉頰。
清漪被他弄得氣息不穩,更是面上通紅,她看了眼外面,推他,“外頭天都還沒怎麽黑呢,晚飯都還沒吃,待會還要見阿家,你……”
慕容定叼住她的耳垂,聽這她的話,往外頭看了一眼。還真的這樣。
他這才心不甘情不願的放開她。清漪這才感覺自己逃出生天。
晚飯上,慕容定将自己主動請求去外面打仗的事和韓氏所了,韓氏贊許點頭,“這才好,這洛陽是富貴鄉不錯,可是要是呆的太久,人都要被磨得沒了鬥志。我聽說以前元氏親王留下來的那些個豪宅,住進去的人,被裏頭的奢華迷了眼,到了這會只想着享受那些個榮華富貴,連自己發家的本事都忘記了,這樣的人別說傳家三代,就到了他自己那代恐怕就打止了。”
洛陽裏頭是富貴鄉,那些個元氏親王和公主們更是個個都有好幾處豪邸,不過現在那些人基本上死的死,散的散,活下來的宗室絕大多數是年輕人。空下來的宅子自然也被勝利者分了。慕容定現在住的府邸就是安樂王的,韓氏還記得自己剛來的時候,被這宅子的寬敞給吓了一跳。
這個王府可比之前的在晉陽的并州刺史府要大了三四倍還不止。
住久了,韓氏還真覺得渾身上下有些不舒暢。
“阿娘說的正是,待久了,老是處置那些政事,我都累死了。那些個東西我原本就不愛管,偏偏我還必須得插手,煩死了。”慕容定半真半假和韓氏抱怨。
“這下可好,你出去野一會也行。不過我醜話說前頭,如果你有萬一,我是不會留你新婦的,到時候嫁娶由她。”韓氏道。
清漪坐在那裏,手裏的箸都放了下去。
“兒不會死,若是死在南邊人的手上,我還不如當初就死在蠕蠕人的手裏呢。”慕容定說起生死如同說起家常一樣簡單,他含笑斜睨了清漪一眼,“何況她還是我辛辛苦苦從別人手裏搶來的,我哪裏舍得她就成別人的了。”
韓氏聽完,點點頭,“那好,我也沒有其他要提醒你的了,你這麽大了,如果還要我這個阿娘來說東說西,不是你太廢物,就是我太沒用。”
“回去之後該做甚麽做甚麽,這段時間,新婦就不用來見我了。我呀,最近渾身上下困得很,他不在,我也有些提不起勁。”韓氏說起慕容諧微微一笑,臉上的神采都多了幾分。
慕容定抿了下嘴角,“阿娘,阿叔那裏……”
“好,不要說了。你阿叔那裏,我心中有數,我都這麽大的年歲了,還不準我随心所欲?”
慕容定怏怏的,小聲嘀咕,“以前也還不是一樣随心所欲……”
他這聲極其小,只有他身邊的清漪才能聽到,清漪不好對韓氏和慕容諧的事說什麽。畢竟是長輩,而且她總覺得這些愛恨情仇,想要分出個對錯黑白來,幾乎是不可能的事。
清漪讓侍女給他上了份湯。
慕容定看着手邊侍女上的湯,看了清漪一眼。被韓氏看在眼裏,“你看,你身邊都有個可心人,還不準我有啊。”
慕容定只得向韓氏求饒,“阿娘,兒知道了。”
韓氏這才挑了挑眉毛。
過了兩三日,段秀的命令就下來了,封慕容定為鎮南将軍,領兵南下。為了慕容定的這件大事,清漪叫李濤和乙哈準備慕容定要用的一切東西,她之前聽慕容定說這一去短則三四個月,多則一年,幹脆又讓人給他把一年四季的衣物都給準備好了。而她也忙中抽空,去了一趟寺廟,求了個平安符。
清漪原本不信這些,但是楊隐之這趟也要跟着慕容定一塊出去,沙場之上,刀槍無眼。上到主将下到士兵,都有可能喪命。她也只好求個心安。
到了楊隐之來探望的那日,清漪早早起來,洗漱打扮完之後就在那裏等着,楊隐之已經走在外頭了,他這些時日在軍中摸爬滾打,氣質和以往幾乎完全不同。蘭芝見到他,幾乎都認不出來了。
等到了裏頭,楊隐之見到屋子內床上坐着的貌美少年婦人,就拜了下來。
清漪見到這個古銅色膚色的高高瘦瘦的少年人,幾乎都有些不敢認。以前弟弟生的唇紅齒白,肌膚更是和白玉似得。現在卻和以前完全是兩個人。
她知道弟弟在軍營裏頭不可能享福,必須要吃苦,可真的見到的時候,她還是忍不住落了淚,“十二郎,你受苦了。”
楊隐之性情已經變得沉穩,不過他看到姐姐流淚,還是顯得有幾分手慌腳亂,“姐姐,別哭了。要說受苦,姐姐也是一樣的,何況我這些還算不上甚麽,在軍營裏頭,有那個人在,別人也不敢欺負到我的頭上。”
清漪擦了擦眼淚,她雙眼紅彤彤的,上下仔細打量了楊隐之一回。楊隐之出落的越發高挑,肌膚雖然不是以前的玉白,但整個人看上去很有精神。她笑了笑,“那我就放心了。看到你瘦成這樣,總擔心你是不是在軍營裏頭吃了苦頭。”
清漪說着就讓他坐到自己身邊來,姐弟兩個和小時候一樣,蘭芝叫人上了熱氣騰騰的羊奶還有肉食。這樣東西讓楊隐之眼前一亮,在姐姐面前他也不必繼續端着,何況羊奶還有羊肉這些東西是他長身體的時候最需要的,把袖子一卷就開始吃起來。
清漪見他吃的津津有味,不禁叫人又上了點。一頓風卷殘雲似的吃完,楊隐之拿過侍女奉上的巾帕擦了擦嘴角,又去淨手。
半大的小子吃的是最多的,清漪叫人上的肉食不少,楊隐之全部吃了個幹淨,吃飽喝足,楊隐之坐在她面前有些讪讪的,過了好會,楊隐之才問,“姐姐,在這邊好不好?”
“還好,反正我在這兒,韓夫人不愛管事,叫我松氣不少。”清漪說着沖弟弟一笑,她說着從袖子裏頭摸出一枚護身符來,“這個你戴在身上,我平常不信佛,也不吃齋,事到臨頭才去廟裏求了這個,你先戴着。”
“嗯。”楊隐之接過來,戴在脖子上。
清漪看着楊隐之,半大的少年郎臉上雖然還青澀着,可是眼裏已經沒有多少稚氣。清漪遲疑了一下,看向四周,“你們都退下。”
侍女們紛紛退下,屋子裏頭很快就只剩下了姐弟兩個。就連蘭芝也抱着奶狗出去守着。
“我這兒最近知道些消息,段秀嫁女給護軍将軍。”
楊隐之一愣,而後有些不解的望着清漪。
到底還是年少,加上不知道許多事,他哪怕知道了,也不能分辨裏頭的深意。清漪望了望周圍,再三确定沒有人之後,壓低了聲音,“你記不得了,護軍将軍以前是并州刺史,手掌一州軍馬,說句大權在握,一點都不過分。而且他在并州呆了這麽多年,雖然說刺史屬官有朝廷委派,可是這麽多年足夠讓他培育起自己的人馬。眼下他人不在并州,可是并州的風吹草動哪有一件可以逃過他的耳目?”
洛陽離并州不近,可是慕容諧也不是一個人,他既然敢跟着段秀來了,就有的是手段。洛陽把并州刺史的人換了又怎麽樣,下頭還有一大堆的人都是慕容諧提拔上來的,那些人家裏的子弟不少還在慕容諧的手下效命。
楊隐之的神情頓時有些微妙,他也不是什麽都不知道,他知道護軍将軍是段秀的左膀右臂,但是他沒想到這裏頭還有這麽層。
“段秀想要拉攏他?可是慕容諧已經是他的心腹了啊!”
“外人看起來是這樣,可是實際上呢?這世上表裏不一的事多的是,并州州治晉陽,那個地方是一個要沖,段秀想要自己族人上去,又怕慕容諧不情願,這才嫁女。可是一州的重要性,怎麽可能是一個媳婦比得上?”
楊隐之雙眼一亮,“姐姐的意思是……”
清漪見他終于開竅了,點了點頭,她伸手在他肩膀上拍拍,“好孩子,所以說不要急。我看段秀雖然可以一時壓住手下的那些人,但是将來的事誰又知道呢?”
楊隐之知道這個比什麽都高興,他笑的牙豁子都出來了,連連點頭,“嗯!”
“還有在沙場上,要聽從調令,不要傻乎乎的沖在前頭,逞匹夫之勇。”清漪不放心的叮囑。
楊隐之笑了,“這個我知道的,我還有殺父之仇,怎麽可以喪命了?”
仇恨讓人夜不能寐,咬牙切齒,可是有時候也是個好東西,鞭撻着人不斷的往上爬。
“阿叔恐怕是不會和我們有太多的交道了。”清漪突然道,“我這幾日派人去他府邸上送禮,都被擋了回來。”
楊隐之臉上的笑淡了下去,“阿叔心情高傲,自然受不了,不過這也沒辦法,如果我入朝又能做甚麽?光是熬資歷,就不知道要多久。到時候段賊都已經壽終正寝了,我還半步接近不得。”
“十二郎,別把自己壓的太死。”清漪沉吟了下,心疼又無奈的道。
楊隐之別過臉去,沒有說話。
楊隐之別的地方都好說話,唯獨在報仇一事上,将自己壓的很緊,恨不得将自己所有的退路給封死。清漪看着心疼又不知道自己能為他做些什麽。
她到底還是希望楊隐之像這個年紀的少年人一樣,不要有太多負擔,可是就連這個也是奢望。
“姐姐,不要擔心,我有分寸的。”楊隐之笑。笑容幹淨,看的清漪無奈的點頭。
送走楊隐之,清漪坐在床上,“看到十二郎這樣,我真不知道該高興還是該擔心。”蘭芝給她收拾矮幾,聽到她這麽說,不禁輕聲道,“十二郎君長大了,這是好事呀。六娘子應當高興才是。”
清漪笑了聲。
晚間慕容定回來,精神煥發,清漪一腳将他的行裝準備的差不多了。慕容定不是什麽嬌貴的人,也不會自己出去打仗還要專門的庖廚伺候,清漪給他準備的最多的就是刀槊還有各類的傷藥,還有足夠換洗的衣服。
這些東西都是慕容定用的上的。
“今日十二郎來過了?”慕容定問。
“嗯,來過了。他看上去黑了不少,也不知道練武練的多累。”清漪給他換衣服,輕聲說道。
慕容定不放在心上,“在那個地方,要是安逸,那就慘了。”
“嗯,”清漪輕輕應了聲,她想起什麽,取來護身符給他戴在脖子上,她去寺廟燒香祈福,給弟弟求的時候,随手就給慕容定也求了個,慕容定看着挂在脖子上的護身符,眉梢一揚,抱住她的腰,咬着她的耳朵,“怎麽,你心裏真的有我了?”
他這會身上脫得只剩下一件貼身的內袍,滾燙的體溫熱烘烘的,讓她受不了。清漪雙手抵住他的胸口,“給你戴着就行了,問這麽多幹甚麽!”
慕容定愣了愣,湊近了問,“你害羞了?”
“……”清漪對這家夥的自戀程度已經快要五體投地了,“是是是,我害羞了!”
慕容定大笑,抱住她就滾在了床上,他毫不客氣的用胸膛壓着她的胸脯,“這會你逃不掉,我也不讓你逃,上回你說疼,我沒動你,這次你可不能躲了。我都要走了,你還不讓我碰,說不過去!”
清漪氣息不穩,也知道這會在也沒有理由再拒絕他。抵在他胸口的手也放了下來,他笑的眯起了眼,暧昧又危險。他低首吻住她的唇,将她原本壓在自己胸口手放到了自己的脖子上,親密無間。
“你別怕,我輕點。”慕容定脫去她的衣裳,吻過她的脖頸,她雙手緊緊抓住他的手臂,鎖骨凹陷處,妩媚盡顯。
她如同一只折翼了的鴻鹄,輾轉起伏間,所有的防禦還有心防都被逼着一一卸下。在他面前展露出最柔軟的姿态。
不知道過了多久,她睜開汗濕的眼,茫然的看着身上的男人,他喘着粗氣,低頭吻住她的嘴唇。
過了好會他才放開,清漪喘過氣來,一口咬在他的肩膀上,他半點都不在意,越發用力頂她。
過了許久,清漪渾身汗濕的躺在那裏,她睜着眼睛,身邊的人真是随意到了極點,連擦洗都懶得,恨不得抱着她直接就入夢鄉。清漪掙紮着起來,叫人送熱水起來。
“該注意的還是要注意,免得到時候年歲大了,要吃虧。”清漪說完,坐起來。慕容定這次沒像之前一樣那麽折騰她,腰雖然有些酸疼,但還在可忍受範圍之內。
慕容定從後面抱住她,他滿足又開心的蹭着她潔白如脂的後背,親昵的和那只小奶狗似得。只要她有半分回應,他就狂喜不已。
這樣的人原本不是他應該碰到的,但是卻成了他懷裏的人,不僅僅這樣,以後還會和他白頭偕老,甚至死後也是埋葬在一起,他們還會生兒育女,想到這個,慕容定就興奮的渾身發抖。
“要洗甚麽時候都可以,但是我們時間就不多了。”慕容定掰着手指頭算算,發現自己留在洛陽的時間還真的不多,過那麽兩天,他就要出發上路,想想真是春宵一刻值千金。他想着又壓住了她。
清漪被纏的有些不耐煩了,這麽折騰,恐怕明早她都不能見人了。
“好了好了,你這樣,真心不怕第二日我見不得人嗎?”慕容定嘿然一笑,那笑容看在清漪眼裏,要多可惡就有多可惡,“沒事,阿娘才不像那些女人一樣,恨不得新婦一日十二個時辰在身邊服侍呢,何況她就算知道,最多罵我一頓。”
慕容定說着抓起她的掌心貼在自己胸口上,掌下是濕軟溫熱的皮膚,他直直望着她,“我說不定就死在外頭了呢,你不趁我還活着的時候,多睡幾回?”
清漪還是頭回見着這麽個把自己生死當做無所謂的人,生死挂在嘴邊,和說自己這一頓飯吃了多少碗飯似得,輕松平常。
“我才不要呢,你……”清漪氣急,話還沒說出口,他就又壓下來。
這留在家裏的這段日子,除非必須要出去處理,不然慕容定就留在家裏拉着清漪沒皮沒臉的在房間裏厮混。
終于到了出征前一天,慕容定去了慕容諧那裏一趟,叔侄兩人在一塊說了許多話,慕容諧能教的早就已經教完了,如今對着慕容定反複只有這幾句叮囑,“用兵切忌用躁,南人狡詐多端,你要小心謹慎!萬人的性命身家都在你手,不可掉以輕心!”
慕容諧這話說了許多次,一直到慕容定離去。
賀樓氏趕過來的時候,正好聽到,慕容定如今不是她當年能夠随意辱罵的小孩子了,何況就算是當年,她也吃過韓氏不少悶虧,也不敢像最開始那樣肆無忌憚。
送走慕容定,賀樓氏冷臉對着慕容諧。慕容諧對賀樓氏視而不見,心中打算等到長子婚事一過,他就從家中搬過去。他才知道原來厭煩一個人,可以到哪怕想到她共處一個屋檐下,都無法忍受的地步。
“六拔都要娶婦了,你這個做阿爺的也沒多少表示。那個吃白飯的,你倒是時時刻刻挂念在心上。”賀樓氏冷笑了兩聲。
慕容諧冷冷看着她,“你嘴裏不幹不淨的說甚麽?”
賀樓氏被他寒冽刺骨的目光一瞥,渾身打了個冷戰。她不服氣,卻又不敢和慕容諧繼續吵。
“我聽城陽公主說,之前大丞相要你做尚書左仆射,你怎麽沒去?”說到這裏賀樓氏有些失望,尚書左仆射可是一品喃,多好!賀樓氏死活想不明白,為什麽慕容諧不去。
“……”慕容諧自顧自背着雙手,理也不搭理她,直接進入房中。
他懶得和賀樓氏解釋尚書左仆射這個位置如何華而不實,段秀讓他做尚書左仆射可不是白做的,要他拿着并州去換。
并州他經營了這麽多年,怎麽可能一朝一夕就拱手交出去?也就是她婦人之見,以為品級越高越好了!
兩個無知婦人湊在一塊,就知道說這些有的沒的!
慕容諧站在窗前占了許久,嘆出一口氣來。
作者有話要說: 慕容大尾巴狼尾巴搖動:嗯,要多吃幾回兔幾!!!
清漪小兔幾淚汪汪:我要離家出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