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9章
都說十五的月亮不及十六圓,但讓溫重光看過去,也是又圓又亮的,如水的清輝流洩了一地,一陣微風拂過,送過來隔壁院子咿咿呀呀唱念做打的聲音,還有由老及少的歡笑聲。
他一人坐在亭子裏,讓人熱了一壺清酒自斟自飲。
往年中秋都是一個人這麽過來的,只是今年總覺得有些孤單,許是平時有她陪着,如今陡然人不在這兒,讓他在這種火樹銀花的日子裏生出許多矯情的感慨。
她現在在幹什麽呢?吃什麽菜,喝什麽酒,聽什麽曲兒?
想着想着人就顯得無端凄涼起來。
這時候有下人匆匆來報,說是沈府着人送了禮來。
沈府能想起給他送禮的也就一位了,他道了聲把禮留下,想了想又道:“把送禮的人叫進來,我有話要問他。”
底下人應聲去了,不過片刻就領上來個人,大半張臉壓在帽檐下,讓人看不清楚容色,身條過于纖細,衣裳又太寬大,顯得風一吹就倒了似的。
這人手裏拎着錦盒,裏面應當裝着糕餅等物。
他也沒多看,默了會兒才問道:“你們姑娘如今在做什麽?”
這人刻意壓低了聲音,低低道:“這小的也不知道,大概是跟着老夫人賞花賞月吧。”
他聽見這微微一怔,轉過身一把把她帽子摘下來,一頭烏黑柔亮的秀發便散了下來,她披頭散發地怔忪了半晌,才嘟嘟囔囔地在他身邊坐下:“你就這麽看出來了啊,沒意思。”
他歡喜的不知道該怎麽辦才好,他不是個喜歡把大喜大悲表露在臉上的人,抿了抿唇,強行壓住心裏湧上的巨大歡喜,不确定地問道:“你怎麽過來了?”
沈晚照一邊挽着頭發一邊随意答道:“我怕你背着我偷人,所以趕過來監督你。”
她随手取過他的酒壺給自己倒了杯,又嗆了一聲咳出來:“是酒啊,你怎麽一個人……”
話還沒有說完,人就被輕松壓在石桌上,剛挽好的頭發又被打散,還沒來得及出聲,嘴唇又被堵住了。
“噓,別說話。”
他伸手點在她紅唇上,亵玩撥弄着櫻花瓣一樣的唇,又覺得不滿意似的,又抽開手指吻住她,不住地勾纏撩撥,甚至還能聽見靡靡水聲,夜色雖冷清,這一幕卻格外的香豔火辣。
他伸手輕柔地捧住她的臉,卻是要把人拆吃入腹般的力道,強行勾着丁香舌吮吸糾纏,一只手又緩緩下滑,墊在她的纖腰之下,稍稍往上擡了些。
沈晚照:“……”早知道還不如呆在家裏看戲,羊入虎口啊!
他素來是個理智克己的人,縱然兩人彼此相悅,也很少見他這麽……狂野的舉動,大部分時候都是淺嘗辄止,少有這般失神的。
她給吻的喘不過氣來,用力推了推他,他這才輕喘一聲稍稍起身,兩人之間甚至牽連出了暧昧的絲線。
沈晚照:“……”太,太羞恥了!
他輕輕舔去她唇邊的絲線,這才低聲道:“阿晚。”
沈晚照覺得太丢人了,給人親的快暈過去,呵呵幹笑道:“首輔不虧是首輔,肺活量真大。”
溫重光:“……”
雖然不知道肺活量是什麽意思,但這句話的大概意思還是能懂的。
他臉埋在她頸窩:“要是覺着不服氣,你可以想法子親回來。”
沈晚照忽然兩手搭在他的肩膀上,兩人位置倒轉,他像方才對她一樣,現在也被她壓在了桌上,她是說幹就幹,竟然真的一低頭親下來,準備找回場子。
但由于她比溫重光地上不少,所以不得不橫跨在他腰間,他用盡全身的力氣才沒讓自己失态出醜。
沈晚照親了會兒就廢了,一翻身下來喘着氣:“我現在算是知道為什麽有人接吻能窒息的了。”
他不知道笑還是該怎麽,緩了會兒才道:“是你氣息太短了。”
再讨論下去就失了情致,他頓了下,含笑問道:“你不是在沈府賞花賞月嗎,怎麽有功夫莅臨寒舍?”
沈晚照見他帶了幾分調笑,眉梢眼角更顯風情,瞧得心裏發癢,托着他的下巴調戲:“賞花賞月怎麽比得上賞你?再美的花再清逸的月色也沒有你好看啊。”
說完覺得自己的情話技能已經點滿了,啊哈哈哈哈哈哈。
他一笑,順勢握住她的手腕:“承蒙你賞識了。”
沈晚照任由他握着,坐在他身邊道:“我剛才吃過飯,我祖母她們要聽戲,我又不愛聽,跟祖母說了一聲她就放我走了,我可是偷跑出來看你的,呆不了太久。”
她說完後知後覺地問了句:“你吃過飯了嗎?”
他低笑道:“我不餓。”
她無語道:“所以你是空腹喝酒嗎?要愛惜身體啊。”
他道:“你陪我用?”
沈晚照糾結了一下,點頭道:“我陪你用。”
他便吩咐廚下做飯上來,他自己是沒怎麽吃的,倒是先緊着她喂了,沈晚照摸着明顯滾圓的肚子連連擺手:“不吃了不吃了,再吃就旁的沒法看了。”
他堅持把一筷子松鼠魚放到她碗裏:“胖有什麽不好?不是有個詞叫珠圓玉潤嗎。”
沈晚照記得她三姑說過,有一段時間豫王用各種美食對她進行投喂,力求讓她再胖點,所以說男人的世界她真的不懂。
她吃下最後一筷子松鼠魚,揉着肚子道:“我在家已經吃了不少,現在真不行了,再吃就要出人命了,你吃你自己的,別管我。”
她平時吃飯吃個七八分飽就差不多了,今天吃了能有十二分,整個人都不好了。
他笑了笑,這才開始自己用起來。
沈晚照喝着下人奉上來的消食茶,飽困症又犯了,眼皮子不住地往下耷拉,又忽的驚醒,揉了揉眼道:“我是不是該走了?”
他忍下讓她留下來的沖動,帶着笑挑起一盞風燈:“是啊,再不回去沈二爺和夫人該擔心了。”
沈晚照便跟他并肩走着,走着走着人又泛起困意,腦袋不由得耷拉到他肩上,後來整個人幾乎都挂在他身上,幾乎是被他抱着走了一路。
出府門的時候她差點磕到門檻,被他摟着輕輕一提,她這才把眼睛睜的半開,他忍俊不禁,在她鼻子上輕輕刮了刮:“有這般困嗎?”
沈晚照打了個哈欠:“中午被我哥拉出去游湖了,午覺都沒睡,真是煩死人了。”
他幹脆把她打橫抱起來,放在馬車裏,而後自己也鑽了進來,她不解地看過來,他道:“反正也無事,不如送你一程。”
他說完又摟着她掂了掂:“好像又沉了些。”
體重在任何時代對任何女人來說都是敏感又禁忌的話題,沈晚照眼睛猛地張開,炸道:“誰沉了誰沉了!這是才吃晚飯!”
這時候就是體現情商的時刻了,要是殷懷儉在這裏肯定說:“阿晚,就算你沉了我也不會嫌棄你的。”然後被沈晚照果斷嫌棄之。
不過溫重光不是她的傻表哥,他視線在她領口溜了一圈,又緩緩收回目光:“有的人沉了是在不該長的地方,有的人長在了該長的地方,你如今正在長身體,也別太計較沉不沉的事兒了,再說我是喜歡你胖些的。”
沈晚照不由得捂緊了領口,本來炸起的毛又被順了回去,閉上眼,靠在車圍子上緩緩睡了。
不知道行了多久,車輪聲漸漸變得沉悶,馬車停在錦川侯府門前,沈晚照自然而然地醒了:“你不是說送一段嗎,這都送到家門口了。”
他笑而不答。
她要起身的時候才發現兩人腰間的環佩糾纏在一起,她解了半天解不開,他幹脆把玉佩取下來放到她手裏,調笑道:“既受了我的信物,那就是我的人了。”
沈晚照:“……”
這時候綠蘿挑着一盞燈來接她,她沖他揮了揮手,三步并作兩步地上了臺階。
綠蘿好奇問道:“方才那人是誰?您不是就去給朋友送個禮嗎,怎麽這麽晚才回來?”
沈晚照敷衍道:“送完禮又聊了幾句,我爹娘他們沒問什麽嗎?”
綠蘿道:“老爺夫人還在水榭那邊陪老夫人聽戲,倒是世子來找了您一回,被我給應付回去了。”
沈晚照打了個哈欠:“那就洗洗睡吧。”
中秋節過完之後她又浪了一天,這才想起還有作業的事兒,早上一起來就慘嚎了一聲,悶着頭奮筆疾書,連早飯都差點沒顧得上吃,嘴裏大罵:“沈朝害我!”
不一會兒連沈朝也捧着一大摞作業跟她一塊趕,兄妹倆埋頭苦幹,沈月白過來看兩人,見滿桌都是筆墨紙硯,訝然道:“你們倆這是怎麽了?”
沈晚照抽空答了一句:“趕作業啊。”又雙眼放光地擡起頭:“堂姐,你幫我寫點呗!”
沈月白無語,板着臉道:“自己的事兒自己做,要是讓先生瞧出字跡不對來了可怎麽辦?”
她說歸說,還是幫着兄妹倆寫了些才走人,兩人趕到傍晚才算是趕完,她揉着酸痛的背,有種小學僧趕暑假作業的感覺。
第二天剛回學校生監的選拔便正式開始,沈晚照收作業給解明交的時候,都發現好些人十分積極起來,連往日不怎麽見師長的,也湊在諸位師長的跟前端茶倒水。
解明原來養的兔子進化到了三窩,雞群裏也添了幾只小雞仔,老實不客氣地指揮着衆人喂雞喂兔子,順便把院子也打掃了一遍。
沈晚照無語地搖了搖頭,解明的思維邏輯是:你對我孝敬那叫尊師重道,要是利用對我的孝敬想要謀取什麽,那就是別有用心。
不光沒落着好還要挨一頓罵,真不知道這些忙裏忙外的要是知道解明如此想法還會不會繼續忙活。
沈晚照把作業給他之後準備走人的,沒想到解明這時候突然從書本裏擡起頭來:“沈晚照留下來,其他人無事的都回去半。”
其他上下忙活的人不由得怨怼地看了沈晚照一眼,依依不舍地扭身出去了。解明比了個手勢讓她坐下:“你給我當課長的日子也不算短了,覺着如何啊?”
沈晚照道:“能為解師服務是我的榮幸。”
解明斜了她一眼:“不要打官腔。”
沈晚照想了想道:“我跟着解師學了不少東西,當課長雖然多一份事兒,但也能知道不少東西。”
解明還算滿意,點頭道:“本來我選你當課長是想想法子整治你的,我覺着你秉性頑劣又自負,并不是可堪造化之才。”
沈晚照心裏汗了下,心說您老人家也太直接了吧。
他又緩緩道:“後來我留心瞧你,覺得你也算勤勉好學,對課長這事兒盡心負責,一般似你這個年紀有這等心性已經是很不錯了,縱然天資差了點,但也無妨,以後可以勤能補拙。”
沈晚照:“……”這誇的還不如不誇呢。
解明絕對是在教她的這麽多的老師裏第一個說她天資差的,不過人家是連中三元的猛人,用天才的目光看,她的天資确實不咋地……
解明沉吟道:“這次生監選舉,我想推選你,你有什麽想說的嗎?”他說完就緊盯着沈晚照的臉,看她怎麽回答。
沈晚照對選她還是有些心理準備的,不是她自誇,書院這麽多學生裏,各方面綜合排名的話她絕對能進前五,這是身為學霸的自信!
她思索片刻道:“學生自知愚鈍,并不敢存了争搶的心思,但既然您賞識學生,學生也定當全力以赴,不敢辜負您的期望。“
解明面色已經有了幾分滿意,又考了她幾個難度較大的課業問題,她一一對答如流,他也沒多說什麽,直接讓她走了。
等沈晚照走了之後,他才提筆寫下一個名字,轉身去交給謝師了。
由于這回生監選舉不光要學生投票,老師也要投票,而且老師的投票是主要參考,所以不光是解明,諸位老師都各出奇招來想法子對自己比較中意的學生考試。
沈晚照幾乎被每個老師都拉去問了一遍,這幾天真是忙的暈頭轉向,而且有的老師比較奇葩,比如詩詞老師給了一首詞,然後限定她在五分鐘之內唱出來,對沒錯,不是背出來,是唱出來!
因為他說每個詞牌都有自己專門的調,所以不光得對詞熟悉,也得對詞牌和曲調熟悉。
禮義老師也很奇葩,在一間空教室裏放上青蛙和蛤蟆,那個人能保持儀态在教室走上一圈,她就算那個人獲勝,沈晚照簡直痛不欲生,要不是她的好勝心作祟,她早就甩袖走人了!
沈明喜的就更獵奇了,她說因為馬廄裏幾匹戰馬不知道怎麽的,最近光吃不拉,她十分擔心戰馬的身體,所以跟所有人說了,只要有人能讓她的愛馬拉出來,就把選票投給誰。
沈晚照:“……”能喂點巴豆嗎?
這麽對比下來,解明實在是正常的不能再正常了!
等差不多把一圈輪完,正在她痛不欲生之際有人通知她,溫首輔讓她過去考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