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9章
他慵懶一笑,笑聲低沉朗潤,宛若貓兒爪一般撓得我一顆心癢癢的,再也說不出話。他奶奶的大蘿蔔,若不點了你的穴道,本少爺又不是什麽坐懷不亂的柳下惠,如何把持得住?
景止低吟道:“你放開我……”語聲如泣如訴,聽到我耳朵裏,不由得神魂蕩漾,忍不住轉頭凝視着他。
那張俊雅的臉容上滿是嫣紅燥熱的神色,眼神迷亂而又柔和地望着我,雙唇微微顫動,宛若染上朝霞的幽蘭,雅致中又見瑰麗。
這不是我素日認識,清風皓月般的景止,卻又的确是我心心念念,想要長伴身側的景止。
忽然想起我同景止的初見。
彼時我不過六歲,已是滿朝聞名的小纨绔,不經意間在大街上撞見葉相家養得無比清貴的小公子,正立在一個老乞丐的面前,取下腰間的玉佩贈了給他,一絲柳絮飄落在那孩子的鬓發之間,我搖搖擺擺地走上前去,替他拈下那一絲頑皮的柳絮。
他回過頭來,臉上神色錯愕,抿了抿小嘴,向我拱手微笑,同我一般的年紀,已學得一副好風儀:“多謝!”
從此鎮國公家的小纨绔成了葉相家公子鞍前馬後獻殷勤的人,從小到大,不曾稍改。
那些在天鏡山上對他思念不絕的日子,我還以為是自己珍視友誼的表現,很值得被寫進史書大吹大擂,好一個現成的高山流水。
只是竹馬還是那個竹馬,我對他的心思雖亮如明鏡,卻不敢再透露半分。
正自胡思亂想,忽見景止鮮潤的嘴唇裂出幾道血絲,他低吟聲中,眼波中盡是燥熱焦渴的神色,低聲喚我:“嘉魚,嘉魚……”
我大吃一驚,登時明白過來。我雖然封住他的穴道,但他體內的蛇毒仍在洶湧澎湃,宛若狂風駭浪般在他經脈中鼓蕩沸騰,沖擊不已,這便如一味堵住江水,豈有不決堤之禍?生怕強行封堵,讓他身子受損,只得拍開他的穴道,安慰道:“你放心,我一定解開你的蛇毒……”
話音未落,他顫巍巍按在我的肩頭,身子投入我懷中,我心中一跳,想要伸手推開他,但不知何以,一時竟動彈不得,跟着清淡的馨香席卷而來,兩片濕潤的嘴唇牢牢堵住我的雙唇,耳畔傳來他低低的喘息,如夢似幻,似近似遠:“你就半點也不喜歡我麽……”
我腦中轟然,剎時天旋地轉,險些暈厥。
懷中的景止不管不顧地攀上我的脖子,在我唇齒間渴切地探索着,斷續親吻,發出迷醉而滿足的輕吟。
這樣魅惑的景止,我從未見過,一顆心撲通撲通狂跳不已,喉嚨裏一團火燒得旺盛,真他奶奶的要了本少爺的老命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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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狠命一咬牙,嘴裏泛開淡淡的血腥味兒,頭腦方才清醒了一瞬,勉強按着他雙肩送出半尺,從喉嚨裏硬生生擠出一句話來:“景止,你知道我是誰麽?”
他“唔”了一聲,眼波如水,懶洋洋地靠向我懷裏,雙頰赤紅欲流,啞聲笑道:“我知道啊,你是嘉魚。”
我腦子裏轟的一響,思緒紛紛,亂成一團,克制不住地低頭親了親他濕潤殷紅的雙唇,低語道:“我這樣對你,你怪不怪我?”
他吃力地搖了搖頭,湊近了我耳畔,低低吹着氣,撩撥得我恨不能一把将心掏出來,正不知該如何是好,卻見他言語艱澀,眼底似有淚光,盈盈閃爍:“為何斯幽抱你,你不躲不閃,我要你,你卻不肯?你……你就這樣不喜歡我?”
我嘆息一聲,狠狠地将他撈入懷中,順手撕開他的衣襟,一股熱血直湧到頭頂,燒得我雙目盡赤,心火如沸。
怎麽會不喜歡你?在我明白自己的心念之前,就已甘願為你而生,為你而死。
洛小王爺在我心裏,怎及得上你萬一?休說是他,就算是這整個世間,又怎及得上你萬一?
洞內光線昏暗,目難視物,我只隐約見到景止膚如凝雪,俊秀的臉龐上紅霞飛舞,溫柔、秀雅而奇異,忍不住心中亂跳,在他臉頰上、嘴唇上輾轉親吻,引得懷中少年眼波迷離,周身乏力,發出斷斷續續的低吟。
他右手無力地環繞着我的腰身,左手撫摸着我的鬓發,沉着嗓子,輕聲喚我:“嘉魚,嘉魚……”那低沉沙啞的聲音在我耳畔潮汐般漲落響起,激得我腦中嗡然,重重在他殷紅雙唇上吻落。
他奶奶的,此生此世,能與景止有這般親近的時候,本少爺就算下一刻就送了命,那也不虧了。
我頭腦裏迷迷糊糊的一片,下意識地和他交纏擁抱,密不可分,貪婪地在他嘴唇、臉頰、脖頸上流連往來,每一次的唇齒相接,都換來彼此一聲迷醉的嘆息。
我深深吻着他的唇瓣,含糊道:“好景止,我喜歡你得緊,從小就将你放在心尖上,不願讓你受半點委屈,只是我自慚形穢,生怕玷辱了你……”
他懶懶地倚在我臂彎之間,也不答話,順着我的脖子一路吻下去,叫我瞬間神魂飄蕩,情難自已,緊緊握着他纖細的手腕,在他身上胡亂摸索。
忽聽一聲蒼寒詭異的胡笳聲遙遙飄入洞中,跟着一個妖媚的聲音縱聲叫道:“葉郎,葉郎,你在哪裏?”
我心中一震,瞬間清醒,暗暗叫一聲苦,不知高低。唐绮羅那妖女倒真是個癡情種子,竟追到這鬼愁崖下,若被她找到景止的蹤跡,豈不糟糕?雖然我在洞口堆積雜草,掩埋了入口,但恐怕只能瞞她一時片刻。
懷中景止渾不知眼前險境,尚摟着我的腰身,在我唇畔輾轉親吻。
我被他撩撥得心跳如狂,但心知大敵在前,一狠心,倏地重新封住他的穴道,景止睜大明澈的雙眸,迷惘地望着我,低語道:“嘉魚,抱……抱我……”
我深深吸了口氣,平定心中绮念,将他的衣裳穿好,抱起他來,向山洞那條小路裏疾奔而去。洞內小路蜿蜒曲折,看不見盡頭,但外面有個虎視眈眈,不懷好意的妖女,這條路縱然不知道通向何處,也只得硬着頭皮向裏行去。
越是前行,便越是昏暗陰森,山路狹窄,甬道傾斜逶迤,初時尚見四周洞壁崎岖不平,待到後來,愈發黑沉沉的,只聞滴答滴答的水聲分外清晰,走了片刻,前方犬牙橫斜,現出幾條岔路口來。
我頓時頭大如鬥,同景止打個商議:“咱們走哪條路好?”
景止宛若不聞,在我懷裏發出急促粗重的呼吸,我這才想起他的催情蛇毒尚未解開,聽得怦然心動,低頭在他額頭上親了親,笑道:“你的生辰是七月初三,咱們便走這第三條岔路好啦!”
踏上此路,蜿蜒迤逦,變幻莫測,一時竟分不清是向上還是向下而行。行了半炷香的功夫,眼前一亮,洞窟裏白氣蒸騰,缭繞彌散,森森寒意沁入骨髓。
我打了個寒顫,只見懷裏的景止身上仿佛裹了一層薄薄的冰雪,低聲呢喃:“冷……”我忙脫下外袍披在他身上,又将他抱緊了些,向前疾沖,白霧彌漫,尾随而來,将我們裹在其中。
本少爺心中暗罵,鬧鬼了,這白霧莫非還成了精不成?凝聚真氣,呼的一掌拍出,白霧被我掌風所激,略略飄散,随即又聚合攏來。
景止在我懷裏簌簌發抖,澀聲道:“嘉魚,冷……”
我忙安慰道:“我帶你走。”抱着他足不點地般急行,前方陡然現出一點光亮,高懸洞頂。
我大喜過望,抱着景止猛然躍起,向那發光之處飄掠而去,一道幽冷的光芒猝不及防地沖入我的眼中,剎那間頭暈眼花,在半空中滑出一條古怪的弧線。
我失聲驚呼中,緊緊摟着景止,栽倒在一個甚是寬敞的洞穴中,白霧追到洞口,吞吐搖曳,卻不追出。
我得意洋洋地沖漫漫白氣呸了一口,環顧四周,雙腿一軟,一顆心幾乎提到了嗓子眼上。
洞穴中燭火長燃不滅,周圍高高低低,錯落有序,竟然盡是大大小小的銅棺。
當中一個高臺建造九階,一座玉棺擺在當中,流光溢彩,在火光中散發着幽森而詭異的光澤。
他奶奶的,莫非是本少爺誤打誤撞,來到了閻羅殿?但我一凝神,頓時知道不是,眼前銅棺打造粗犷,不似中土風格,這裏就算是死人的居所,也不會是我中原的鬼殿。
我正有些摸不着頭腦,身後一個聲音淡淡響起:“這裏想必是南越王族埋葬族人的地方,那玉棺打造奢華,應是南越王為自己将來準備的棺椁。”
我聞言一怔,回頭看去,景止不知何時已清醒過來,眼波澄澈清明,全無之前的迷離之态。
我一個激靈,舌頭忍不住打結:“景……景止,你……你好了?”
他和我目光相撞,仿佛想到了什麽,臉上瞬息飛起一片難抑的流霞,勉強說道:“适才那洞中白霧陰寒入骨,侵入我體內,陰差陽錯,解開了催情蛇之毒。”
我耳根子由不得不發燒,忙解開他的穴道,讷讷道:“那……那就好。”說罷忍不住暗暗啐了自己一口。
好歹我也是個自幼伶牙俐齒的小英雄,怎的對着景止,這麽狼狽不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