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8章 風華篇(五)
“喂喂喂,你這眼中默默流水是幾個意思?血都被抽一半了, 誰知道水還剩多少呢, 珍惜點用吧。”
一只手掌在兼默臉上拍了拍, 兼默從意識模糊中強撐着的睜開眼, 映入眼前的是昨日藏在石壁後面聽牆角的那只藍眼血屍。
“瞪着爺幹嘛!難不成你還要用你們趕屍人的覺悟滅了爺這只血僵屍不成?切, 自身都難保了,再一半血你血就幹了, 死後說不定你也是一只血僵屍,哦——倒給忘了, 你們趕屍人死了可不會變成僵屍。”這一點讓他有點不爽, 于是不聽又在兼默臉上招呼了兩下巴掌,平靜自己, 也讓對方意識清醒些。沒辦法呀,那邊風華安靜得讓人可怕,可他又忍不住想找人說話, 只好拿這個去了半條命還剩半條命的趕屍人來充充數解解悶。
可以選擇的話,他一點也不想同趕屍人說話, 這些人,可是他們的天敵, 遇上了, 不是你死就是我死, 沒得商量。
“其實爺也挺厭煩當僵屍的, 不老不死……又瞪爺!是,你們趕屍人是能滅了爺。但爺想死, 便代表該被你們趕屍人滅掉嗎?”
“哎呀,原來這裏不只一只僵屍。”青奕帶着朝暮進入了洞府。
風華淡看了眼闖入洞府的二人,回過頭,給了退到她身後的不聽冷漠一眼,那一眼在說——就算你退回來,我也不會和你說話。
不聽尴尬笑。他也不想退回來啊,他還有一肚子的話沒吐夠呢,可是身體本能的就退了回來,在對視上那一雙眯眯眼。
有了一點安全感,他的話唠症便又患了。“是,爺是那第一只,也是第二只。”第一只是他自己以為的,進入這洞府,才知窩裏原來早有一只,是被溫柔深情對待的,而他變成第二只,還是被殘暴抓來的,作用是幫第一只蘇醒。哎,說多了都是淚啊!——好在爺是血屍,不流淚。
青奕笑眯眯的“哦”了聲,然後把目光投向身旁的朝暮:“公主與兼默也有段時日未見了,那便一起瞧瞧去。”
二人朝兼默走了過去。
“少司……大人……”
“哎呀,竟是連話都說不利索了呀。”青奕同情的瞧了眼去掉半條命的兼默。
……他那是被她的到來吃驚到的好嗎!“怎麽來了?”人站到了面前,他還是不敢相信這人來了……專門為他而來。
青奕從懷裏掏出一胡蘿蔔,咔嚓一聲,邊吃邊說道:“劉徹說了,他是不會替你頂班的。我的工作我是不會做的!所以速速起來,回去後可有一大堆活等着你幹。”
兼默……算他自作多情吧。
而只這麽兩句話的功夫,青奕就吃掉了半根胡蘿蔔,吐字清晰又語速快……真不知她是怎麽練就的這邊啃胡蘿蔔邊說話的本事。內心吐槽完,兼默道,“速速不了。”他現在身體能自由活動的就他的腦袋了。
青奕咔嚓咔嚓手上的胡蘿蔔吃完,再拿出一根,這次這根她削了皮,“公主,要啃嗎?”她遞向朝暮。
說是來看熱鬧,但朝暮似乎對物比對人感興趣,只對在場的人掃了眼,就将目光關注在洞府的擺設上,在青奕問了她話,才收回目光。看了眼青奕遞到面前來的胡蘿蔔,輕挑了個眉,這是給看熱鬧的她備的茶點?看在削了皮的份上,在外人面前,她就勉強收下了。
見朝暮接了,青奕笑眯眯的把拿在另一手的削下來的胡蘿蔔皮随手一扔,“抽了一半也該夠了吧。”話落,那根不知是什麽東西的能傳輸血液的東西便斷了,正好是被她亂扔的胡蘿蔔皮正巧砸中就這麽斷了。
朝暮瞥了眼那個“正巧”。所以才在外面看那麽久不着急進來?
在制造完這一“正巧”,青奕看了眼一點也不見着急驚慌惱怒的面色不變的風華,轉過頭來對兼默搖搖頭嘆道:“啧啧,瞧瞧你這人品差成啥樣?人家血都抽夠了,也還是想把你另一半給放個幹淨!劉徹只說我人品不怎麽樣,顯然你是差到讓他連說都不想說了。”
……她到底是來救他的,還是來刺激他的?兼默覺得自己現在還清醒着全仰仗吐槽在支撐。
“既做客完,便該走了。”青奕彈指射出三樣東西往兼默身上招呼了過去——一粒彈入他口中保命用的丹藥、一道解除他身上束縛之術的靈氣以及一個止血療傷的治愈術,再抛出兩張紙人落地化為成人般高過去幫忙扶人,便不管兼默了。
轉身對只吃了一口胡蘿蔔的朝暮道,“公主吃得有些慢了,熱鬧看完了,咱們要走了。”
朝暮掃了眼那邊被紙人扶下床的兼默。“似乎才正熱鬧着呢。”
青奕瞧了過去——紙人扶着兼默往前走,兼默的身體卻是沒動,眼神盯在某一處。青奕摸着下巴看了會兒後,恍然道:“下屬的妹妹在這裏,青奕理當見上一面的。”她轉過身,目光投瞥向冰床上躺着的一個胸口插了把匕首一身紅嫁衣的絕色小美人,眯眯眼彎了彎,“死後又死過一次的狀态啊,那現在是要……複活?這可不行哦。”
随着青奕最後一個字的尾音消去,最先被籠罩在洞府內的緊張氛圍扣住心脈的是兼默與不聽。
兼默一下子掙脫開紙人的攙扶,沖上去緊緊抓住青奕手臂,張了張口,想說什麽,卻是連他自己也不知道自己想怎麽做。
不聽則是迅速的看一眼自己站立的位置是不是還在風華身後,确定了後他在心裏大松了口氣。做為僵屍的直覺,從對視上青奕那一雙眯眯眼,他就敏感的嗅到了一種危險的氣息——盡管那一雙眯眯眼讓人什麽也看不出,但他就是知道那人對僵屍有種痛恨——見之殺之。
眯眯眼都是怪物!他以前就遇到過一個。
所以面對青奕與風華,一個怪物,一個瘋子,同是懼怕,他還是覺得為南風六夜而瘋的風華這個南風瘋子比較不可怕一點,至少在複活南風六夜前,南風瘋子是不會殺他的。這算是暫時同一陣線嗎?不聽為自己這悲催的自我安慰深深憂傷了下。
如果剛剛那一句只是驚動了兼默與不聽,那青奕接下來的這一句則對朝暮與風華驚動最大。見兼默抓着她手不說話卻也不放手,青奕便不理他了,眯眯眼再轉到冰床上的南風六夜身上,盯了再盯,總算讓她想起了她還不急于動手滅掉洞府裏兩只血屍的那一發現,她手一指南風六夜胸口上插着的匕首脫口而出道:“就覺得小美人眼熟,那把匕首不是我插她胸口上的嗎?”。
知道情況的兼默與風華二人,詫異不解的看着青奕,但比起兼默,風華眼裏多了樣東西。
聽牆角而知道情況的不聽……難不成這一版才是真相?
唯一不知情的朝暮,跨了步,站到了青奕的前面。因她看到了,在青奕說了那話後,風華的眼神變了,看向青奕的眼神多了一種可怕的東西——如果說剛才風華是無視她們的存在可以讓她們來去自如,那此刻便是怎麽也不會放她們走。
青奕訝看了眼站到她前面的朝暮,公主這副保護者的身姿……真是讓她看迷了眼啊。
輕笑一個,青奕從朝暮身後走出,站到了朝暮身旁。“公主,只論武功風華不及你,加上法術,你卻非她對手。還有——”眯眯眼無辜的看着朝暮,“其實剛讓公主誤會了,青奕話說太快口誤了,‘那把匕首不是我插她胸口上的嗎?’這句話應改成‘插她胸口上的那把匕首不是我的嗎?’”見朝暮冷冷眼神瞅她,她從左袖中掏出一雙匕首鞘證實她所話不假:“公主請看,出雙入對的。”右袖中滑出一把匕首,插入鞘內,空着的那面朝向冰床上南風六夜胸口上的那把匕首,“它們是一對鴛鴦匕首。”
朝暮的視線落在插入鞘內的那把眼熟的匕首,她沒記錯的話,當日青奕與她靈魂契約時就是用的這把匕首割破二人手指來滴血進行的。“那想必你與南風姑娘是相識的?”
青奕道,“自是相識的,鴛鴦匕首就是我贈予她的。說起我和她的關系,那可真是一言難盡……”感受到朝暮的目光比之前還冷上一分,青奕很自覺的說清楚她與南風六夜的關系 :“但可概括為一句話——我與她有一面之緣,那匕首對她有用,便當見面禮送她了。”
那年,她作為實習六級趕屍匠跟着老司到堯國打僵屍,在帝都遇上一位大她三歲的小姐姐。小姐姐相貌生得極好,可惜命格不好,不但短命,還會因被血僵屍咬死而變成血僵屍。血僵屍死後可是會很慘的,她便把身上帶的鴛鴦匕首之一送給了她。橘氣資源群,嗚嗚齊就一起仨一仨
當年的那位小姐姐,便是如今躺在冰床上的南風六夜。确實很短命,她送她匕首不過一月,便香消玉殒了。
“匕首既是你所有,便是你有能力拔它而不傷她?”一直不說話的風華開口了。
“當然。”
青奕話一落,白光一閃,一條細如蠶絲的白線纏住兼默脖子。“要我威脅你,還是求你?”
與其同時,紅光一閃,一條紅線纏住南風六夜脖子。青奕笑眯眯的對視上眼如冰鑄的風華:“我選擇打一架。”
躲在風華背後看戲的不聽,在心中腹诽:不要臉,這倆人真不要臉!人家兄妹倆都已經夠慘的了,這倆人還拿人家兄妹倆的性命相威脅。
而當白光與紅光打了起來,也加入進去的不聽,一點也不覺得以二對一自己也不要臉了。他其實想更不要臉來着——趁着風華被青奕纏上時趕緊逃命!可他的直覺告訴他,只要他一這麽做,青奕這個眯眯眼怪物一定會騰出手來先滅了他,所以他只好不爽的先幫南風瘋子對付青奕了。
“還撐得住吧?”朝暮問被紙人扶着的兼默。
兼默點了頭。目光看向打鬥中的三人,關注一眼後,眼神飄向了冰床那邊。
“想見便見吧。”
朝暮說了這句,便把心思放到了那邊二對一的場面。咔嚓一聲,她咬一口胡蘿蔔,一邊慢慢吃,一邊閑閑看戲。
“公主,你不過來幫我打架嗎?”那邊正孤軍奮戰中的青奕,餘光掃一眼看戲的她,揚聲道。
朝暮在慢慢吃完口中的胡蘿蔔之後,才回道,“青奕閣下既是說了本公主打不過風華,本公主便安靜看着你怎麽吊打她就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