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章
難得遇見了一個同類的沈遙正準備和病友好好交流一番,卻在放學後到奶茶店時始終沒有等到彭韶露臉。
“店長,韶哥今天怎麽沒來?”沈遙忍不住問道。
店長頭也不回地應道:“他以後都不會來了。”
沈遙心裏咯噔一下,心跳莫名地加快了,“他怎麽了?”
“他找了個時薪更高的兼職,以後就不來這邊了。”店長回道。
聽了這話,沈遙一直懸着的心才落到了實處,不動聲色地舒出口氣來。
“再過幾天你也就走了,我這可怎麽過哎。”店長倒是愁眉苦臉的。
見他這樣,沈遙琢磨了一會兒才說道:“其實,在升高三之前,我還是能一直做這份兼職的。”
“真的?那太好了!”店長立馬又喜笑顏開起來。
其實剛說完沈遙就有點後悔了,畢竟之前會把兼職辭掉那肯定是有原因的...
像這樣把自己固定在一個框架裏總讓他覺得不舒服,可是說出去的話潑出去的水,不過一年,熬就是了。
所幸這份兼職還算是清閑,雖然工資低了些。
“店長,能不能...”沈遙欲言又止。
“你說。”這會兒店長看他是怎麽看怎麽順眼。
“能不能先預支我一點工資,我學校秋游費用該交了...”沈遙怪不好意思地撓了撓頭。
豈料店長十分豪爽,直接從錢包裏頭拿出了兩百遞過去,還十分貼心地問了句,“夠不夠?”
“夠了夠了。”沈遙一邊應着一邊雙手接了過來,多出來那五十可以拿一點買些零食...
日子一天天過去,秋游也就越來越近了,班裏同學們的興致這才逐漸高漲了起來。
“哎哎,我聽說前幾天蓬高的去影視城碰見了薛籽在拍戲呢。”陳小霖的同桌許瑛拉着她說道。
陳小霖似乎也很喜歡薛籽,立馬十分激動地接道:“嗷!!我知道!他是不是在拍《李笑然》!”
這倆姑娘說話聲音不算小,因此這段對話完完整整地傳進了沈遙的耳朵裏,于是他壓着聲音,朝右手邊的池除問道:“薛籽是哪個啊?”
池除顯然也并不是很了解,摸着下巴思索了一會兒,“講相聲的?”
“那是薛潛...”這個沈遙好歹還是知道的。
“哦哦。”池除也想起來了,于是乎憋不住笑了起來。
這時,李檬突然拍了拍桌子,說道:“秋游激動我能理解,但是期中考也該重視一下吧?”
原本鬧成一片的教室頓時鴉雀無聲。
又到了要期中考的日子了...
段長倒也是挺明白學生們的心思,期中考就放在十月底,考完以後就是秋游,等無憂無慮好好玩了一天以後期中考的成績才會陸續出爐。
“期中考啊...”沈遙喃喃了一句,緊接着就是一道沉重的嘆息。
這嘆息自然而然地傳到了池除耳朵裏,這會兒正淡笑着拍了拍自己的課本,“有求必應。”
“包括作弊?”沈遙眨巴了一下眼睛,奸笑道。
結果池除還真點了頭,“你要原始傳統一點的還是高端科技的?”
沈遙趕緊擺手,“別別別,開玩笑呢。”
作弊被抓那可是要記入檔案的,他自己爛泥扶不上牆就罷了,泥巴總不能濺到美玉上去。
可是這日子一天天過,他是真的啥也沒學到,上課聽兩句就能發十分鐘呆,思緒老早飄到外太空了,這會兒又讓他回地球考試,難度還真有點大。
“要不,你給我開個小竈?”沈遙怪不好意思地撓了撓頭。
他是真的不想再拿那丢人成績了,雖然是勉強擠進了快班,可那也是啃了中考成績的老本,最後還是來快班墊底了。
別看劉強那幾個混,腦子可真不笨,年級裏頭排五十左右,比沈遙不知道強了多少。
池除當然也是十分樂意地答應了,“什麽時候開始?去哪開?”
“今天開始吧,去圖書館?”沈遙琢磨了一下回道。
“可以啊。”池除笑眯眯地回道。
于是乎,放學後兩人就收拾好包直奔圖書館而去,然而,臨時抱佛腳總要被狠狠踹開,圖書館竟然還閉館維修了...
沈遙一臉無奈地看着門口的告示牌,“那要不,去我家?”
池除依舊笑着點了點頭,“行,跟你回家。”
希望自己老爹浪外面去了...沈遙一路都在祈禱着。
“我家比較...”沈遙欲言又止,心裏頭莫名生出了一種慌張感,會不會被嫌棄?
“嗯?”池除轉頭看他。
“你看到就知道了。”沈遙回道。
走了二十多分鐘就到家了,那是一間水泥牆和灰瓦搭成的小平房,面前一扇紅漆都起了皮的木門,門的下半部分還有好幾條裂縫,估計冬天寒風凜冽的時候起不到多大的擋風作用,玻璃窗上面蒙了一層灰灰的東西,而玻璃的右下角還有了幾條裂縫...
這種房子一般是建起來租給外地來的工人住的,因此費用比較便宜,一個月也就兩三百來塊的樣子。
“叔叔阿姨在家嗎?我剛剛是不是應該在街上先買點禮物的。”池除問道。
沈遙擺了擺手,“我媽...十幾年前就跟人跑了,從那以後我爸就天天喝酒,也不知道在家沒...”
聽了這番話,池除才突然想起來沈遙說過他是靠弟弟養活的,喉嚨竟莫名有點發堵。
開門進去以後,正中擺着一張紅木方桌,方桌旁邊就是個小竈臺,底下還堆了不少柴,往左看去是一間小卧室,被子疊的方方正正的,窗臺上擺了一盆泛黃的仙人掌。
“那邊是我的房間。”沈遙指了指左手邊那個房間,然後朝前方的那個房間探了探頭,“我爸不在家。”
說完,沈遙就領着他進了自己房間,從櫃子裏取出一張小矮桌以後就在地毯上盤腿而坐了。
于是池除也在他對面坐下,把資料從包裏翻出來放在了桌上,“從哪門開始?”
“數學。”沈遙毫不猶豫地回道,他有預感,數學将會成為他高中三年最大最沉的絆腳石。
“好。”尤善數學的池除同學笑着翻開了數學書,從裏頭拿出先前寫好的紙條遞了過去,“這些公式都得背下來的,如果死...硬記不行的話,我待會給你把定理概念講一下應該會好理解一些。”
“麻煩池老師了。”說到背書就頭大的沈遙趕緊點了頭。
他以前可是在英語聽寫前十秒把一個單元的單詞看一遍都能全對的,現在看一遍跟不看沒什麽區別,背起書來完全是馬什麽梅的效果。
一個小時的時間,池除就把教科書的第一頁到五十頁給講透了。
要不是因為該去打工了,沈遙真巴不得學他個一天一夜。
“我感覺我的智商都被你擡高了。”沈遙現在十分自信,甚至有一種自己這次會成為黑馬的感覺。
池除一邊收着包一邊回道:“這些題大多數都做出來的情況下,考試已經四五十分在手了。”
四五十分...沈遙滿意地點了點頭,“我跟你一起走。”
而後兩人又齊刷刷地出了門。
“你在哪打工?”池除問道。
“就附近一家奶茶店,還挺清閑的。”沈遙回道。
池除點了點頭,眼睛一瞟,就看到了街邊那輛黑色轎車,再一看車牌,于是轉頭對着沈遙問道:“我送你過去?”
“啊?”沈遙不解。
池除倒也不解釋,直接拉着他朝車子走去,等兩人屁股都坐穩了才對他說道:“怎麽開直接跟紅姨說就好。”
“阿姨好...”沈遙先是笑着跟長輩打了個招呼。
坐在駕駛座的張紅也回過頭來對着他笑了笑。
“呃...這裏左轉...再左轉...右轉就到了。”沈遙十分乖巧地當着人工導航儀,等車子穩穩地停下來以後才沖池除說道,“明天見...”
“嗯。”池除笑着點了點頭,“明天見。”
“謝謝阿姨。”沈遙道了個謝以後才跳下了車。
等再也看不見他的背影之後,池除才說道:“紅姨,回家吧。”
于是張紅倒起了車,“小除交到新朋友啦?”
“是啊。”池除一手托着臉,看着窗外的景象後退的速度逐漸變快,“他也有抑郁症。”
張紅忍不住透過鏡子往後瞥了一眼,“小除...”
三年前,池除的母親就是因為抑郁症,吊死在卧室裏,從那以後,父親也就不怎麽回家了,即便回來也不會留下過夜,那間卧室就這麽空了三年,一個大別墅裏頭就住了他和妹妹兩個人。
偶爾紅姨會留下來過夜,可她畢竟也有自己的家庭,有一個需要她幫忙照料的小孫子。
也許就是因為太安靜了,妹妹才會經常戴着耳機。
“我沒事的紅姨,她不要我...我也可以不要她。”池除一邊說着一邊開了窗,劉海立馬被風吹的亂飛。
也許是看到母親這個凄慘的下場,他有點怕了,又或者,是因為他始終認為自己骨子裏更像那個冷血的父親,對待任何事情都是抱着開心就好的态度,想打架就打架,想學習就學習,從來不會壓抑自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