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結果那一次班會之後去競選主持人的也就只有顧祎和池除兩個男生。
按照規矩,一個年級兩個快班四個平班十個慢班,主持人就在快班和平班裏出。
于是乎,二班作為快班就被分配到了兩個名額,不過得是一男一女...
“這...你們兩位同學都是很優秀的,不過這個名額...”班主任也是一臉無奈地看着他們二人。
“老師,我從小學就開始主持學校的大型活動,論起經驗來我不會輸給別人的。”顧祎同學立馬開始為自己争取機會了。
“我從幼兒園開始的。”池除同學也不甘落後,不過聽起來不那麽靠譜...
顧祎心裏頭也冷笑一聲,你怎麽不說你在娘胎裏就開了一場個人演唱會呢?
“老師。”來補交作業的沈遙同學弱弱的敲了敲門,在得到老師應允後才推門走了進來。
不過剛才在門邊兒上他就聽見了裏頭的對話,于是猶豫了一會說道:“老師,我和顧祎同學是一個小學的,他的主持生涯确實是從小學開始...不過是從小學所有大型活動裏面的最後一場開始的...”
“池除同學就不一樣了,就算是從幼兒園最後一場大型活動開始,經驗還是要比顧祎同學老道不少的。”沈遙不敢看顧祎鐵青的臉色,硬着頭皮繼續往下說。
班主任老師似乎也沒想到他會說這些,于是笑了笑,“這就開始袒護同桌啦?”
“不...不是袒護。實事求是嘛...”說完以後,沈遙才在顧祎欲殺之而後快的眼神中溜之大吉了。
辦公室裏安靜了有一會兒,班主任老師才開口說道:“剛才沈遙同學講的也有幾分道理,更何況,池除同學的身形看起來更...”
更像主持人一些?
想必老師自己也不知道要怎麽接下去了。
顧祎倒是十分善解人意地笑了笑,回道:“沒關系的老師,我明白你的意思,精益求精當然是好的。”
老師一聽也覺得十分欣慰,笑呵呵地誇了他一番以後才擺手讓兩人回去了。
“剛才那不叫精益求精。”池除兩只手插在兜裏慢悠悠地走着。
“啊?”顧祎正在火頭上,也就沒心思琢磨出他這話的意思。
結果池除只是淡淡一笑,并不打算解釋就自個兒走了。
奈何顧祎腦子又不差,沒一會兒就自己斟酌出來了。
他的意思是自己算不上“精”?
打了勝仗回來的池除滿面春風地坐回了自己的座位,與隔壁沈遙的一臉萬念俱灰形成了鮮明對比。
“要死了要死了。”沈遙同學像失了魂似的不停念叨着,“我剛剛一定是犯病了才會這樣...”
念着念着他就伸手從自己包裏翻了藥片出來,吞下去以後突然有一只手遞了塊巧克力過來。
“甜的。”池除笑着說道。
沈遙愣了愣,這才想起來這人之前問過自己藥什麽味道來着。
見他遲遲不動,池除幹脆幫他拆開包裝直接塞進嘴裏去了。
“剛才。”池除看起來準備道個謝。
最不擅長應付這種場面的沈遙立馬擺了擺手,“別別別,我什麽也不知道,剛才去辦公室那個不是本人,是...是我的雙胞胎弟弟...沈遠...對...沈遠...”
說着說着他又開始亂想,沈遠...深淵...原來自己注定是要淹沒在深淵裏頭的人...
“我一直都覺得很神奇。”池除話頭一轉。
“啊?”沈遙顯然沒跟上他的節奏。
“做閱讀題的時候,再晦澀的語言蘊藏的情感也有跡可循,但從你的眼睛裏,我看不出你在想什麽。”池除的眉頭微微皺了起來。
沈遙同學毫無感情地回道:“一般不是把閱讀題當人看嘛,哪有把人當閱讀題的...你讀書讀...哦不對,傻的是我...”
畢竟名次沒人家高。
“你要是能猜到我在想什麽就不會是岸邊的人了。”沈遙回道。
這也是為什麽抑郁症患者總是不被理解的原因。
聽也不過三日,既然沒人見過那種黑暗,那還有什麽感同身受好說,于是乎再怎麽安慰也就是站着說話不腰疼了。
“但是我在向你伸手啊。”池除回道,“稻草不牢,我牢。”
沈遙笑了笑,這種話一輩子也沒聽過幾次,不然還差點兒要當真了。
見他一臉不信池除也不過多解釋,只是一臉信不信由你,做不做由我了。
“不過你說自己從幼兒園開始主持,是摻水了的吧?”沈遙問道。
池除倒是十分坦誠地點了點頭。
真要說起來,幼兒園哪能有什麽大型活動...
“那是從什麽時候起?”沈遙一邊嚼吧着嘴裏的巧克力一邊問道。
池除同學又一次十分坦誠地回答了,“沒主持過。”
這哪裏是摻了“點”水,分明是摻了個錢塘江進去,浪的一批啊!
“......”沈遙無言以對,“那你...”
“順其自然了。”池除一邊伸了個懶腰一邊回道,然後就真的很“順其自然”地慢慢趴在了桌上準備開始午睡。
“你...”沈遙突然切身體會了一下什麽叫“皇上不急太監急”。
結果當事人池除同學伸手一撈把他也按到了桌板上,“放心睡吧,我不會在你面前丢人的。”
沈遙同學被強行按住趴着睡覺,轉念一想,也是,凡事都有第一次,起碼人家顧祎的“第一次”就很成功...成功到那會兒的老師都後悔不早點發掘這顆明星...
說來也怪,大中午向來睡不着的他今天倒也真的打起了盹兒,醒來以後自己也有些驚訝,然後就莫名其妙地豁達了起來。
甚至連下午的課聽起來都稍微順暢了那麽點,雖然中途還是偶爾會開幾趟小差,卻也總能自己把游魂給拉回來,這樣的狀态對于沈遙來說已經實屬不易。
然而,難得積累起來的好心情在被劉強他們攔住路的這一刻開始就蕩然無存了。
此情此景,沈遙忍不住長嘆一口氣。
“該嘆氣的是我們吧?”劉強挑着眉頭,露出一片擡頭紋來,“你和新同桌關系處得真是不錯啊,錢拿到不少了吧?”
“什麽時候開始關系不錯還得給錢了?”沈遙反問道。
齊冬一手插兜,咯咯笑了幾聲,“還裝起蒜來了,他不都塞給你一把鈔票了嘛?”
“塞給我一把鈔票?”沈遙這會兒都給聽懵了,伸手在自己各個兜裏摸索了幾下,“什麽時候的事兒?我怎麽不知道?總不能趁我睡覺偷偷塞錢給我吧?”
“顧祎可是親眼看見了的,你還想不認賬不成?”丁陽大着嗓子問道,一雙眼睛瞪的渾圓。
說到顧祎,沈遙心裏才有了數,于是兜也不搜了,“憑空多出來一個賬就讓我認,我得多冤大頭?”
一聽這話那三人就“喲呵”一聲,撩起袖子就上去扯下他的書包,十分粗暴地拉開拉鏈,把包裏頭的東西通通倒了出來。
“這是什麽...”丁陽提着藥瓶子打量了一番。
沈遙立馬沖上去搶了回來。
“指不定錢就藏在這瓶子裏呢,去,搶回來。”劉強叼着煙,拍了拍丁陽的背以後說道,然後自己又撿起掉在地上的包繼續抖了起來。
被另外兩個人一人一腳踹倒的沈遙看着從包裏掉出來的那一塊巧克力,頓時覺得心裏頭生出了一股難以言喻的情緒來,說不清酸還是甜,總不會是苦的...
挨了一頓打以後藥瓶子還是逃不了被搶回去的命運。
丁陽掀開蓋子,伸了一只手指進去翻了翻裏頭的藥片。
“你這麽找哪能找着。”劉強說着就搶過了藥瓶子,直接瓶口朝下,于是乎藥片就那麽落了下來...
不一會兒,瓶子就空了,劉強這才把藥瓶子一扔,走上前拍了拍沈遙的臉,“下回記得跟他要點來啊?”
等腳步聲走遠了,等天色暗了下去,沈遙才慢吞吞地站起了身,拍掉衣服上的沙子以後又撿起藥瓶子,再把那些灑落在地的藥片一一撿了回來,“這是...小路給我買的...貴着呢...”
撿着撿着,鼻子就泛起了酸,喉嚨裏像是堵了塊石頭似的,卻又掉不出眼淚,這大概就是最典型的欲哭無淚了...
一路上他的腦海裏就一直有一道聲音在催他告別人世間,可僅剩的理智又在告訴他不能。
糾結而又迷茫...
我死了小路也就能輕松一點了,可是他也會難過...活着好累...好累...
“哥!”沈路大老遠喊道。
不知道什麽時候走回了家的沈遙有些木讷地擡起頭。
“哥,你這...”跑到他跟前才發現這一身灰的沈路小心翼翼地問道。
沈遙只能強打精神回了一句,“剛不小心摔的...”
“摔哪了?”沈路急急忙忙地問道。
“摔樓梯上。”沈遙回道。
雖說沈路本意要問的不是這個,卻有點被這個回答給吓到了。
之前沈遙剛從精神病院出來的時候是想跳樓的來着,結果在上樓的時候摔了一跤才稍微冷靜下來,慢慢打消了念頭。
況且,哪的樓梯能有這麽多灰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