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9章 貼身丫鬟 (1)
過了兩日, 林菀依然不見李惟元遣人過來拿這領貂絨鬥篷,她想了想,就将這領鬥篷折疊的好好的,然後抱在懷中,去了李惟元的小院。
她剛剛才打聽過李惟元今兒有事出門了, 所以就趕着他現在不在的時候來還鬥篷。
怡和院到李惟元住的小院中間的這段路以往她是經常走的,可以說哪怕就是路旁的一莖草她都是極熟悉的。現在她一路走來, 到處看看,只覺心中又酸又澀。
等到了小院門口,她站在原地怔怔的看了看好一會兩旁的翠竹, 然後又猶豫了好一會兒才擡手拍院門。
前來開門的是小扇。
今兒李惟元帶了謹言去赴同僚的約了,她剛剛正在屋子裏灑掃,猛然的聽到拍門聲, 她過來開門一看,就見是林菀。
小扇面上訝異。她沒想到這個丫鬟竟然敢來拍這裏的院門。滿府裏的丫鬟仆婦和小厮們誰不曉得相爺這裏是禁止旁人随意來的?大家看到相爺的小院都要繞道走的。
不過訝異過後, 小扇對林菀還算是很客氣的。
她問明了她的來意, 就伸手接過了她遞過來的鬥篷, 又溫和的笑道:“等相爺回來我便會将這領鬥篷轉交給他。”
不過她心中卻是越發的震驚了。
李惟元的鬥篷如何會在這丫鬟的手中?難不成李惟元這幾日見過這個丫鬟不成?
不過轉念一想李惟元那個時候對這丫鬟那樣緊張的程度, 小扇便也就明白了,于是她的言語态度就越發的溫和了起來。
想了想,她又側身讓了讓,說着:“你進來喝杯茶?”
雖然說李惟元是從不許旁人進他的院子,但小扇想想前些日子可是李惟元親自抱了這丫鬟回來的,又親自的放在了他床上, 動作十分的輕柔,想必即便是她現在讓這丫鬟進了院子,李惟元也不會怪責她的吧?
但林菀卻像是忽然受到了什麽驚吓一樣,忙搖手:“不,不,我就不進去了。我,我還有事,先走了。”
說罷,她轉身逃也似的就跑了。
小扇看着她倉皇的背影很是不解,片刻之後方才搖了搖頭,轉身關了院門進去了。
林菀心中确實是極其驚吓的。剛剛這一路上她的心就已經在砰砰砰的快速亂跳個不住了,等小扇開了院子,她只覺得自己的一顆心簡直就要快從嗓子眼中跳出來一般。
她也不曉得她這到底是沒用,還是近鄉情怯,反正她發現自己是不敢進李惟元的小院的。
那裏有她和李惟元那樣多的甜蜜回憶,她怕她進去了,止不住的就會傷心落淚,所以算了,還是不進去的好。
她一路神情恹恹的回了怡和院。不過才剛走到院前的那條青石路上,她忽然就聽到有人在叫她:“小蝶。”
她循聲擡頭一看,就見周媽媽正身子斜靠在院門上。
周媽媽身上穿了一件藍綢夾襖,一件黑綢裙子,頭上簪了一根金頂菊花銀腳簪子,額頭上又勒了一只寶藍色繡雲紋的抹額,一張團白的面上滿是笑意,正望着她笑。
林菀也只能打疊起精神,面上帶了兩分笑意,走過去叫了一聲周媽媽,又要矮身屈膝對她行禮。
周媽媽忙伸手一把扶住了,笑道:“我打第一眼看到你就覺得你親近,你還跟我客氣個什麽?我又沒生個女兒,心裏只将你當女兒相待呢,快不要和我客套了。”
林菀聽了,只笑了笑,沒有說話。
她可沒忘記那日周媽媽是怎麽去她屋子裏叫罵她起床的。不過她也沒說什麽,而是拿了鑰匙開了院門上的銅鎖,推開院門,請周媽媽進去。
周媽媽還要拉了她的手一塊兒進去。
這些日子周媽媽來的十分的殷勤。
那日她就看出來小扇對林菀的不一般了,其後兩日她心中想了想,覺得小扇必然同林菀有什麽淵源,不然不至于這丫頭一來就讓她管着怡和院,小扇還放任她住在怡和院裏。要知道一般的粗使丫鬟哪裏有這樣的榮幸呢?
所以周媽媽想了想,便沒事就會過來怡和院同林菀說說話。
她心中盤算的是,自己以往和小扇都是說不上話的,沒那個資格。但人誰不是想往高處走?謹言和小扇兩口子可是管着這李府裏外一切的,若是能在小扇面前讨了好,還愁往後的日子會不好?趁着小扇現在對這丫鬟青眼有加,先和這丫鬟搞好關系再說。所以隔個一兩日的她就會到怡和院這裏來走一走,同林菀說幾句話兒。
林菀也無可無不可的,反正周媽媽說什麽她順着說也就是了,面上只敷衍着。
這兩日日光卻好,如水一般的。林菀早間的時候将衣櫥裏的衣裙和錦被都拿了出來放在院子裏曬,現在一眼瞧過去院子裏各處都是五彩錦繡的。
周媽媽見了,心中自然是豔羨的緊。心裏就又想着,這些衣裙都是這樣好的料子,随意的拿出去一件不值個幾兩銀子?更不說屋子裏面還有那樣多的簪環首飾了。
又一眼看到林菀身上穿的還是那日的月白色棉布襖和黛藍色的布綿裙,頭上也不過簪了一朵藍色的絹花并一支素銀簪子。她就親熱的拉了她的手,說道:“你可真是個傻的。四姑娘都死了這麽些年了,她留下來的這些好東西不也是白白的放在那裏張灰發黴?依着我說,小扇奶奶讓你守着這屋子,這屋子裏的什麽衣裙首飾你不能用?誰又曉得?哪怕就是你悄悄的拿了幾件出去,旁人還能曉得不成?你做什麽将自己穿戴的這樣的素淨,倒将這些好東西白白的放在那裏不動?”
林菀心裏有事,不大耐煩理會她,所以聽了周媽媽說的這話,她也只是笑了笑,然後低了頭,不着痕跡的将自己的手從周媽媽的手掌心裏抽了出來。
周媽媽卻又動起了歪腦筋。
這滿院子的錦繡之色,在她眼中卻全都是黃白之色,她心中豈有個不想的?又見林菀相貌生的極好,性子看着也是個溫軟的,一看就是個好拿捏的,若娶了她做自己的媳婦兒,那也是不差的。更何況若娶了她回去,她自然就要聽她這個做婆婆的話。到時這怡和院裏的東西,她過個兩三日的就讓林菀拿一兩樣出去,誰還能曉得也怎的?
這樣一想,周媽媽就又伸手來拉了她的手,面上堆疊起萬般慈愛的笑意,親親熱熱的同她說道:“這幾日我在回事處那裏問了問,沒想到你竟然是個這麽可憐的,老子娘都死了,這世上一個親人也沒有。我聽了,心裏實在是替你難過。”
見林菀只低着頭不說話,她就又說道:“你也是知道的,我這輩子統共也就生了兩個兒子,并沒有一個女兒。那日我頭一次看到你,心裏就覺得和你甚是投緣。這幾日我又冷眼看下來,你這樣好的一個性子,凡事都是個出挑的,所以我這心裏的意思,倒是想去求了小扇奶奶,讓她能答應将你許配給我家老大做個媳婦兒呢。”
林菀心中震驚,擡頭看她。
這是個什麽鬼?好好兒的周媽媽要她做她的兒媳婦?這玩笑可就開大了。
“周媽媽,”她就面上帶了兩分勉強的笑意,說道,“您別和我開玩笑了。這事肯定是不成的。”
周媽媽卻是說道:“這事有個什麽不成的?難道你心中還不願意不成?這你可就是個傻的了。你也曉得我現管着這李府裏的一幹粗使小丫鬟,家裏人也都在這李府裏當着極要緊的差事,不瞞你說,我這手頭上也是從容的,比着外面那些小官小吏家裏也是不差的。而你嫁的又是老大,俗話說國有宰相,家有長子,往後我們家這些家産不還都是你們兩個的?到那時你們兩個也是使奴喚婢的,不比你過兩年年歲大了,拉出去随意的配了一個低賤的小厮好?”
她說的頗推心置腹,但林菀聽了,卻只啼笑皆非:“周媽媽,多謝您的好心。但這事我真答應不了。”
周媽媽聽了,就有些撂下了臉來:“往常這府裏多少丫頭想要攀附我家,給我做兒媳婦呢,我都沒有答應。我這也是心裏疼惜你,覺得跟你投緣,所以才巴巴兒的過來同你說這些個話。這事你可要想好了,錯過了這村可就沒這店了,到時你便是後悔也遲了。”
林菀聽了,心裏也就有些不大高興起來。
這周媽媽明面上說的都是為她好一樣,但內裏跟逼婚有什麽不一樣?于是她也撂下了臉來,不緊不慢的說道:“周媽媽,我這進府還沒多少日子,心裏還想着要好好的幹幾年呢,又哪裏會這樣快的就嫁人?再說了,這府裏比我強的丫鬟多了去了,您再去尋摸個好的來做您的兒媳婦也就是了,又何必要只看着我這棵歪脖子樹呢?”
周媽媽只被她這番話給氣的眼睜睜的。不過她也有些臊了,面上就帶了幾分熱意:“是我求着你做我兒媳婦也怎的?不過是看你可憐,好心的想要照拂你一二罷了,既是你不領情,這些話就只當我沒有說過。”
說罷,她起身站了起來,氣憤憤的擡腳就走了。
林菀也沒有留她,看着她走了就去将院門關了起來,随後又轉身回來,慢慢的将院子裏曬的衣裙和錦被都一樣樣的收了起來放到了衣櫥衣櫃裏。
李惟元回來的時候已是掌燈時分了,小扇聽到拍門聲,趕忙的就過去開門。
然後她鼻端立時就聞到了一股子淡淡的酒氣。
她用目光無聲的詢問謹言,相爺是不是喝酒了?謹言也無聲的點了點頭。
小扇心中訝異。李惟元是甚少喝酒的,他仿似随時随地都要保證自己足夠清醒,所以很少會去沾染酒這種會讓人理智不清的東西,但是今兒他怎麽就喝酒了?而且聞着他身上的這酒氣,想必他還是喝了不少的。
但小扇也不敢問,她只是趕忙的轉身去打了一盆溫熱的水來。
李惟元就着這盆水洗了臉,又洗了手,接過小扇雙手遞過來的幹淨手巾擦手,一邊又問着:“今日可有什麽事?”
小扇聽了,便趕忙的去取了那領黑色的貂絨鬥篷,又雙手遞了過來:“這是今兒上午小蝶姑娘特地送過來的。”
李惟元擦着手的動作一頓。
他看着小扇手裏捧着的那領鬥篷,折疊的整整齊齊的。伸手拿了過來,鼻端仿似還能嗅到幽幽梅香。
李惟元心中微動,随後又問道:“她,有沒有進來?”
小扇搖頭:“奴婢是請了她進來坐一坐,喝杯茶的,但她聽奴婢這樣說,反倒跟受了什麽驚吓一般,立時轉身就走了。”
她竟是不敢進來看一看的麽?他這處院子裏的一草一木還都是當年她親手布置的呢。
想到這裏,李惟元心中剛剛才起的那絲柔軟立時就沒有了,燭光下望來,他一張臉陰沉似水。
他轉身毫不在意的将手裏拿着的這領貂絨擲到了一邊的桌面上,一句話也不說的就轉身往西次間的書房中走,然後坐在書案後面的圈椅中閉目養神。
小扇自然也不敢再說什麽,忙端了銅盆,腳步輕輕的退了出去。
等她将銅盆裏的殘水潑到了院子的桂花樹下,一探頭,忽然就看到謹言正站在外面,有人在低聲的同他說着什麽。而謹言的面上看着甚是嚴肅。
片刻的功夫,那人就走了,謹言則是急忙抽身就進了院子裏來,又急急的要去找屋裏。
小扇忙一把抓住了他的胳膊,輕聲的說道:“我看相爺正在氣頭上呢,我勸你若沒有什麽要緊的事現下就別進去觸黴頭。”
不想謹言卻是十分肅色的說道:“這可是件頂要緊的事。若我現在不去告訴相爺,等往後他曉得了,我的這小命竟也是不用要了。”
說着,就掙脫小扇的手,大步的走進了屋子裏去。然後他就見李惟元正背靠在圈椅背上閉目養神。
謹言頓了頓,随後小心翼翼的開口:“相爺,剛剛暗衛來報,有件關乎小蝶姑娘的要緊事。”
立時就見李惟元睜開了雙眼來,目光也望了過來:“什麽事?”
于是謹言就将今兒周媽媽同林菀說的那番話細細的都說了一遍:“……那個周媽媽的意思,竟是要小蝶姑娘嫁給她的大兒子。不過這事小蝶姑娘已經當場就嚴詞拒絕了。但暗衛說那周媽媽瞧着很不甘心的模樣,回去之後惡狠狠的拍桌子摔凳子,還放話說小蝶姑娘竟然敢這麽給她沒臉,她必然不會輕易的饒恕了她的。到時她要小蝶姑娘求着她嫁她兒子。”
說完之後,他就擡眼小心的觑着李惟元的神色,就見李惟元的雙眼危險的半眯了起來,眸光暗沉犀利。
這個周媽媽算是個什麽東西,竟然膽敢要婉婉嫁給她的兒子,還要婉婉求她?
“這種人還留在我府中做什麽?”李惟元身子往後一靠,語氣冰冷,“趁夜将她連同她的家人都剝光了衣裳,扔到亂葬崗子去。再遣人守在亂葬崗子附近守着,但凡見他們逃出來了,立時就又原路攆回去。”
李惟元七年前在大覺法師面前發過誓,但凡只要李令婉能夠回來,他願意終生不殺一人的。這些年他已經甚少下狠手了,除非真的是惹怒了他。而且他也不會直接下殺手,只會将那些人扔到一些處境極其艱險的地方去,由着他們自生自滅。
自然,其實這些人的下場一般都會是個死。譬如說上次他将皇極會裏反叛他的那些人全都綁到大船上然後讓這只船在大海中漂流,又如同這次,他要将周媽媽一家人全都剝光了扔到亂葬崗子去。
不說亂葬崗子那裏晚上有許多野狼出沒,在那待上一夜的人基本都要葬身狼口,只說這樣大冷的天,身上不着寸縷,被這凜冽的夜風一吹,那基本也都是要凍死的。
不過謹言跟在李惟元身邊這些年,許多事也都見過了,當下他一點也不震驚李惟元對周媽媽一家人的這個處置,恭敬的應了一聲,随後就下去辦理了。
但凡涉及到四姑娘的事,相爺總歸是極為震怒的。更何況這個周媽媽竟然這樣的膽大包天,要四姑娘嫁給她的兒子。還放言要四姑娘求她。
四姑娘是相爺心尖上的人,相爺都恨不能将自己的心掏出來給四姑娘,又如何能容忍這樣的事?
等他走後,李惟元又靠在椅背上閉目養神了一會,然後他忽然就高聲的叫了小扇進來,吩咐她:“明日你去将小蝶帶到我這小院裏來。往後她只貼身伺候我,旁的事都不用她做。”
他都将她放在府中了,可沒想到竟然還會有人惦念上讓她做兒媳婦。他如何能忍?往後總歸還是要将她日夜放在自己的眼皮子底下才放心的。
而且貼身丫鬟這樣的事……
李惟元的目光就慢慢的幽暗了下來,唇角也微微的彎了起來。
他心中還是很期待的。
120章 同屋生涯
次日林菀用完早膳之後就聽到有人在拍院門響, 她走過去打開院門一看,見來人是小扇。
小扇穿了一件豆綠色柿蒂紋杭綢的褙子,耳上挂了一副赤金鑲翡翠的水滴狀耳墜,面上笑容可親。
林菀看到她耳上挂的那副耳墜時微微的失了下神。
她記得這是小扇十五歲生辰那日她送給小扇的生辰禮物,沒想到過了這麽多年, 這副耳墜還被小扇保存的跟新的一樣。
她請了小扇進屋,又要去泡茶, 但小扇叫住了她:“小蝶姑娘不忙,你且站住,聽我說。”
林菀便站住了, 聽小扇在說着:“我現下過來,是因為昨兒晚上相爺吩咐了我,讓我今日将你帶到他的小院去。”
林菀心中震驚, 擡頭看她,目光中滿是不可置信。
就見到小扇在點頭笑道:“你沒有聽錯。相爺說了, 往後讓你做他身邊的貼身丫鬟, 旁的事是再不勞你動手的。你現在就将你的東西收拾下, 我立時就帶你過去。”
林菀不想去。做李惟元的貼身丫鬟這樣的事, 若他們兩個人日夜相處在一塊兒,她覺得她可能遲早會掉馬甲。于是她就推脫着:“我笨手笨腳的,怕伺候不好相爺,還是請您另外挑選個手腳伶俐的丫鬟去伺候相爺吧,我就每日守着這怡和院就好。”
小扇笑道:“這可是相爺指明了要你過去伺候的,我也是沒有法子的。至于這怡和院, 稍後我自然會遣其他的丫鬟過來看管。小蝶姑娘這便收拾了你的東西,跟我過去吧。”
竟然是拒絕不了。
林菀沒有法子,只好慢吞吞的收拾了自己的幾樣東西,随後跟在小扇的身後往外走。
等到了李惟元的小院外面,小扇伸手推開院門走了進去,林菀還在院門口遲疑了一會,随後才跟着走了進去。
院子裏的一切都是她再熟悉不過的。青石小徑旁的兩棵桂花樹,牆角的桃樹和紅梅樹,想必等到春夏之日,兩邊圍牆上就會爬滿薜荔和牽牛花。
林菀眼眶微微泛熱,她不敢再看,忙垂了頭往前走。
等到了屋內,屋內卻空無一人,并不見李惟元在裏面。林菀見了,也不曉得心裏面是失望多一些,還是慶幸多一些。
小扇正在說着:“今兒英國公家辦了一場宴席,請相爺去赴宴,相爺約莫到晚間才會回來,你先把你的東西放下,我帶你熟悉一下這裏,再同你說說相爺平日裏的一些喜好和習慣。”
林菀低低的應了一聲。
但其實這處小院哪裏她不熟悉?窗前的大陶缸,還有廊檐下的兔子窩……
林菀走過去打開籠子,将裏面的小兔子抱了出來,伸手順了順她的毛,然後問道:“怎麽小白看着還是這樣的小,一些兒都沒有長大?”
按理來說,都過去七年了,小白應當快有個十歲了,可怎麽現在看起來還和那個時候差不多大呢?
她是脫口而出,壓根就沒有想到其他旁的什麽,但小扇卻是極其的震驚。
她怎麽會知道這只小兔子叫小白?而且聽她話裏的這意思,倒仿似她許久之前就認得小白一樣。
“你怎麽會知道它叫小白?又怎麽知道它以前是什麽樣的?”
林菀心中咯噔了一下,随後心裏就懊惱着,她往後要說話都如同剛剛那樣的不過腦子,只怕過不了兩日就能叫李惟元心中對她起疑。
于是她忙笑道:“我以往何曾見過這只小兔子?只是這幾日聽府裏有人提起過,說相爺的院子裏養了一只名叫小白的小兔子,且是看着乖巧伶俐的,所以我剛剛才有這樣一問。”
小扇對她的話将信将疑。
她想着這個小蝶姑娘的來歷原就極其的古怪,而且相爺對她還那般的上心,甚或有時候她都會感覺這個小蝶姑娘其實是有點像四姑娘……
她以往畢竟是在四姑娘跟前伺候了那麽幾年的,日夜相對,自然有些事比旁人看的更清楚一些。
這個小蝶姑娘,除卻相貌和四姑娘不一樣,其他的言語做派,若細想起來,倒當真和四姑娘是極其的像呢。
小扇不敢再想,忙将自己腦中的這些個念頭給摒棄掉了,轉而又對林菀說了一些要注意的事項。
“……若說起來相爺也是個好伺候的主子。他喜靜,日常最大的消遣也只是看書罷了。若他看書的時候,你切記不可打擾他。再有,這院子裏的花花草草都是四姑娘以往栽種的,相爺極其的看重,便是落了一片葉子他都是要撿了起來,鄭重其事的埋到院角的那處花冢裏。”
說到這院子裏的花花草草都是四姑娘以往栽種的時候,小扇特意留心去看林菀的反應,但林菀只垂着眼,低着頭,伸手摸着懷中的小白,小扇壓根就看不分明她面上的神情。
小扇便只好作罷,轉而又說了一些旁的注意事項,随後便走了。
她管着這整個李府的內宅,自然時時都是忙碌的。
林菀送了她出院門,随後便關了院門,捧着小白将她舉高,和自己的視線齊平,然後笑道:“小白,我們又見面了。你還記不記得我?”
她與小白的一雙紅眼睛對視了片刻,又無奈的苦笑:“我現在和那個時候的樣子一點兒都不一樣,你自然是不識得我了吧?”
說着,又将它抱到了懷中,順了一會兒毛,就将它重又放回了籠子裏。又拿了一塊菜葉子喂它,這才輕拍了拍手,起身掀開簾子走進了屋內。
屋內的一切都沒有變。卧房裏挂着的還是淡青色的帳子,明間條案上放着的還是那架英石盆景,書房貼牆的書櫥上依然擺放着磊磊的陳書。還有書案上放的鎮紙還是那個時候她買了來送李惟元的小兔子形狀的玉石鎮紙。
林菀慢慢的走過去,将這只小兔子玉石鎮紙拿在了手中。
入手溫潤光滑,看的出來李惟元是經常握在手中把玩的。
林菀想到那個場景,不曉得為什麽,忽然就眼眶微熱。她緊緊的攥住了手裏的小兔子玉石鎮紙。
李惟元今兒心中有事,所以天色剛傍晚的時候他就早早的回府來了。
謹言一直垂手跟在他身後,不過等進了府門口之後,李惟元就轉身同他說道:“我叫人給你和小扇在旁邊置辦了一處院子,往後你和小扇只專心的打理好府裏的事就好。若有事,我會讓人去喚你。”
李惟元是不喜旁人随意進出他的小院的,所以這些年謹言依然住在李惟元小院的廂房裏,方便李惟元随時有事吩咐,但他現在這樣說……
謹言明白李惟元的意思,當下忙應了下來:“小的明白了。”
相爺的這意思,分明是想要和小蝶姑娘獨處,讓他往後晚間再不必住在他那裏,若無事也不要去打擾他們。
李惟元點了點頭,不再說什麽,轉身往前走了。而謹言則是垂手站在那裏沒有跟過去,待李惟元走遠了,他這才出了府門,問明白了那處院子的位子,自行慢慢的走了過去。
李惟元一開始還神色如常,腳下也極沉穩,可到後來他的腳步卻是漸漸的快了起來。
等到了院門口,看着兩扇緊閉的綠漆院門,他深深的吸了一口氣,随後才伸手去推。
不過等進了院門之後,他的腳步卻又慢了下來。
但凡只要想到她此刻就好端端的在屋內等着他回來,他便覺得心中充盈,且又激動,甚至連一雙手都輕顫了起來。
等上了臺階,站在屋門口,他又深深的吸了一口氣,勉力的壓下了心裏的那股子激動,轉而面上又換上了一貫的面無表情,伸手掀開了厚重的門簾。
但屋內靜悄悄的,并無一人。
李惟元的一顆心瞬間就冷透了下來。過後他卻又開始氣惱,又夾雜着幾絲隐隐的不安。
她又不見了!她這是又去了哪裏?上次那樣一離開就是七年,這次她又想要怎麽樣?
李惟元鐵青着一張臉,轉身就疾步往外走。不過才剛走得幾步,卻一眼看到院門口有個人正走了進來。
淡紫色的夾襖,丁香色的長裙,雙目明淨,清秀絕俗,晨間盈盈初開的一朵紫丁香一般。
李惟元停下了腳步。
林菀這時也看到了李惟元,微怔了一下,便也站在原地沒有動彈。
她沒想到李惟元竟然這麽早就回來了。先前小扇說英國公府還請了戲班子晚間唱戲,說李惟元便是回來那也是要二更之後,但現下……
林菀看了看還有些亮的天色,然後回過神來,對李惟元行了個禮,輕聲的開口說着:“相爺,您回來了?”
總歸還是有些不習慣的,所以這聲相爺她叫的很有些不自在。
李惟元卻是不答,依然鐵青着一張臉問道:“你剛剛去了哪裏?”
語氣裏是有憤怒的,林菀聽得出來。
她就伸手舉了舉手裏的食盒,低頭回道:“我剛去廚房提了晚膳回來。”
想了想,又問着:“相爺可用過晚膳了?”
李惟元不答,只是看了一眼她手裏提着的那架朱漆食盒,随後轉過身去,聲色冷漠的回道:“用過了。”
但轉過身去的時候,他心中卻是舒了一口氣,面上原本一直緊繃着的神情也有些放松了。
原來她不是離開,只是去取晚膳而已。
他擡腳徑直的進了屋。林菀随後也跟了進去。
李惟元這時已經坐到了書案後的圈椅中,拿了案上的一本書在看。見林菀也跟了進來,卻又不說話,只是垂着頭站在那裏,他心中想着她以往可是再挨不得餓的人,但這當會她還沒有用晚膳,只怕早就是腹中餓的狠了,于是他就眼望着手裏的書,卻聲色平淡的開口:“你先去用了晚膳再過來。”
因着心中有事,所以午膳林菀也沒有用多少,這當會她也實在是餓的狠了,又見李惟元這樣說,她便行了禮,低眉斂目的說道:“多謝相爺。”
李惟元聽她叫他相爺,他便覺得心中甚是不自在。不過張了張口,他還是沒有說什麽。
而林菀這時已經拿了先前放在地上的食盒,轉身掀開簾子要出去。
自然是要去旁邊的廂房裏用飯的。上午的時候小扇已經将她的房間安排在了西廂房的一間簡潔幹淨的小屋子裏。
但這時她又忽然聽到李惟元的聲音響起:“誰讓你去外面了?就在屋子裏面用膳。”
林菀放在簾子上的手一頓。
以往她是經常和李惟元一起吃飯的,但是現在……
“相爺的好意奴婢心靈了,但這樣于規矩不合。還請相爺讓奴婢去廂房用膳。”
在這屋子裏吃飯,她還吃得下嗎?
聽她這樣一口一個相爺,又一口一個奴婢的,李惟元只覺得心中忽然就惱怒了起來。
原是不曉得該如何和她相處,心中也對她氣恨的,所以這才給她安了個新身份,讓她在這府中做了個丫鬟。但不成想她倒是一點兒也不反抗,還這樣自稱自己為奴婢,稱他為相爺。他心裏何曾想過要她這樣?
李惟元就發現,原是想要懲罰她的,但到最後,懲罰來懲罰去的,她倒是安之若素,反倒是他自己心中百般千般的不自在。
“要你來同說我什麽合不合規矩的事?”李惟元忽然就有些置氣,語氣也不大好,“我讓你怎樣你就該怎樣。”
這樣的李惟元真的有些像個孩子,林菀在心中暗暗的嘆了一口氣,但還是回了一聲:“是。”
于是她便轉身回來,将食盒裏的飯菜都拿了出來,坐在明間的桌旁開始吃飯。
特意的背對着李惟元,所以李惟元倒是能肆無忌憚的看她。
她算不得高挑,嬌小玲珑的身材,腰間水碧色的衣帶,纖腰一束,似這般背後看來,嬌怯怯的,弱不禁風一般。
李惟元就在心裏想着,想必這就是她本來的面貌吧?
而在他的眼中,她無論什麽樣,那自然都是無一處不好,無一處不美的。
趁着林菀還在吃飯的功夫,他簡直有些貪戀的一直看她,恨不能就這樣将她的一切都镌刻到自己的骨子裏去。
但林菀雖然背對着他,可她這一頓飯依然吃的極不自在。
她匆匆的吃完了一碗飯,然後就起身收拾了碗筷,随後想了想,就走過來問李惟元:“請問相爺有沒有什麽吩咐?”
李惟元這一刻真的是極其的惱恨她,也惱恨自己。
他原意只想要林菀先來同他說明一切,說一說她為什麽過了七年才回來,又為什麽看到他就跑,寧願做淳于祈的表妹也不認他,那他自然會對她前事不咎。再不濟,哪怕這些緣由她都不願意同他說清,只要她過來叫他一聲哥哥,那他也不會再計較那些前事,但為什麽她就寧願這樣真的以丫鬟的身份待在他身邊,也不願意認他?
但聽着她這樣口口聲聲的叫他相爺,又自稱奴婢,李惟元只覺心中極其的不自在。
他就伸手将手裏的書抛到了書案上,冷聲的吩咐着:“去給我泡杯茶來。”
林菀應了一聲是,下去頓水泡茶去了。
去了頭湯的瓜片茶,她倒還記得自己喝茶的喜好。
李惟元心中氣恨頓消,随即又拿了案上的書看。
不得他發話,林菀自然不敢随便下去,只能一直站在旁邊。
中間李惟元幾次想開口叫她坐下,但又怕她心中生疑,便硬生生的又将話咽了回去。
但到底還是心疼她這樣一直站着會累,所以他看了一會兒書便放下了,只淡淡的說道:“安寝吧。”
林菀聽了,便去打水來給他洗漱。随後又鋪好了床,就要轉身下去。
但她轉身不過才剛走得兩步,就聽李惟元在問她:“你要去哪裏?”
林菀回過身來,低着頭,恭敬的答道:“奴婢不敢吵着相爺安歇,這便回房去了。若相爺有事使喚,您就叫一聲,奴婢在廂房裏也聽得見的,立時就來。”
她是曉得李惟元晚間睡覺的時候不喜有人在旁邊服侍的。而且她都這樣提心吊膽,也累了這麽一日了,現下也該下去歇一歇了吧?
李惟元正坐在床沿上,一面慢慢的伸手解着自己石青色銀絲竹葉暗紋的錦袍,一面目光暗沉的望着她,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