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3章
經過剛剛那場暴動,不少人都被打傷,一個個在獄中垂頭喪氣的捂着傷口,連青垚也受了不少傷,人頭上,嘴上,身體上,破的,腫的,青紫的,數不甚數,他的傷大多都是為了保護桑君惠留下來的,而桑君惠除了額頭上一點輕微擦傷,其他地方都沒有受傷。在二人一同被捕關進獄中的時候,連青垚還特意仔仔細細的檢查了她,見她沒什麽大傷後,心也就放下了,可這一放下,他可就支持不住了,渾身的疼痛湧上心頭,疼得站不住,扶着牆慢慢地坐下來。
桑君惠檢查他身上的傷,才發現他的臉上是青一塊紫一塊,又看他疼痛難忍的樣子,相信身上的傷一定更多。想起剛剛他一直用身體護着她,那些軍官的軍棒全部都打在他的身上,而她的身上只有這一塊因為人流擁擠摔倒在地上不小心的擦傷。她抽出幹淨的手絹,輕柔地為連青垚擦拭臉上傷口流下的血漬。
青垚盯着她,桑君惠那雙眼中寫滿了心疼,雖然他現在因為身上的傷疼得要命,但是能看到她為自己流露出這樣的表情,連青垚頓時覺得這一身的傷受的值,可他也不想讓她一直流露這樣的表情,于是,他對她說,“我沒事的,我的身子骨強,這些傷疼過去也就疼過去了,一會兒,我就沒事了。”
桑君惠說道:“可是,你是為了我受傷的。你身上的這些傷原本都應該是我承受的。”
“你這話倒是說得好笑了,作為你的丈夫我肯定是要保護我的妻子不受到傷害。你都知道作為妻子要貼心的照顧我,那麽作為丈夫我也理所理當的保護你不是。你沒必要在這裏自責和內疚,也沒必要覺得我身上的傷本應該就是你承受的,這種想法本身就是錯的。”說着連青垚的手不自覺的伸向了桑君惠的臉上,他的大手伏在桑君惠的小臉上,熱度傳播在桑君惠的臉上,大拇指非常溫柔的撫摸着那一片區域。
這種感覺是真正的夫妻之間的感覺,舉手投足中不經意間就流露出濃厚的情愫。
許文茵看在眼裏,賈世凱也看在眼裏。
許文茵摸了摸身上的傷,她的身上也受了不少的傷,在暴動的人流中,她曾經慌亂的尋找連青垚,尋求連青垚的保護,這是她下意識的本能反應,可這種本能反應給她不小的打擊。當她找連青垚的時候,她驚喜的準備喊他的名字,卻發現他懷裏死死保護着桑君惠。她愣在當場,若不是賈世凱為她硬生生的挨下準備打在她腦袋上的一重棒,估計現在的許文茵肯定是躺在醫院裏。
賈世凱和許文茵一樣,下意識的本能反應就是去找桑君惠,可他的下意識卻沒有連青垚的快,他找到桑君惠的時候,連青垚已經将她摟到了懷裏,也正是這樣恰巧保護了許文茵。賈世凱看得出神,不小心動了那只替許文茵挨下重重一棒的手,疼的驚呼出身,驚動了一旁也是看得出神的許文茵。
許文茵趕忙過來看他,關切的詢問他有沒有事,掀開賈世凱正捂住的那只手上的袖子,一看,好大一塊淤青,許文茵小心翼翼用手指戳了戳,立馬疼得賈世凱嗷嗷叫,徹底驚動了整個跟他關在一起的人。他說道:“文茵啊!我已經疼成這樣了,你還要戳戳,你這是嫌我不夠疼啊!”他已經疼得面部猙獰。
桑君惠趕忙過來詢問,“世凱,你沒事吧!”
賈世凱疼得說不上話來,冷汗直冒,桑君惠小心的把他的按了按他的手部,力度已經算是很輕了,可還是疼得賈世凱嗷嗷叫。最後桑君惠說:“可能傷到了骨頭,我們現在也不知道什麽時候能夠出去,如果不及時醫治的的話,世凱這只手很有可能就廢了。”
桑君惠的話一出,許文茵急的問怎麽辦,連青垚爬到賈世凱的身邊,看了看賈世凱的傷勢,說:“我們現在沒有可以加固的東西,若是可以的話我們臨時把他的手用兩塊木板加固。”
忽然許文茵大喊牢獄,不停的喊,牢獄過來了,語氣極其不好的說幹什麽。許文茵求牢獄能否給兩塊木板,只需要兩塊木板,向來清高高傲的許文茵既然開始求了,這讓賈世凱和連青垚大吃一驚。牢獄見她楚楚可憐,就拿了兩塊木板給她,拿到木板馬上就給賈世凱加固,這邊賈世凱的傷算是控制住,連青垚又趕忙詢問其他人,問問其他人有沒有受傷嚴重的,其餘人的表示只是受了一些皮外傷不礙事,眼下最大的問題是,要怎麽出去,如果一直關在這裏面,萬一北洋政府簽字了到那個時候今天所做的一切都将變得毫無意義。
其他人着急,許文茵着急,賈世凱着急,連青垚更加着急。他說道:“這是一場持久戰,我們必須要堅持到底,哪怕在這牢中我們也不能放棄,我們要相信我們一定能夠出去。”可他這番并沒有得到衆多人的支持,反而使他們更加的垂頭喪氣。
出去,要怎麽出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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看着一個個樣子,連青垚連安慰都不知道該怎麽安慰。無需過多安慰,來一個人就可以給他們看到出去的希望,當連青垚在牢獄中看到連青平的身影時,一開始是驚訝,驚訝他為什麽會在這裏,後來一想連青平是來救他們出去的。連青平給了魯大海五萬塊大洋才将牢中的一衆人全部贖出去。
連青平派人把他們送到醫院,賈世凱傷勢嚴重送進了手術室,等到醫生說賈世凱沒事後,連青垚和桑君惠才放心的跟着連青平回連家,許文茵留在醫院照顧賈世凱。
在回連府的路上,連青平就譴責了連青垚。“你在這個樣子回去,娘又得擔心,心疼你,你知不知道你被捕入獄的事情傳到家裏,娘差點吓暈過去。”又好心的提醒連青垚,“爺爺肯定是生氣的,你到時候千萬別頂嘴,認可錯就行了,他老人家年紀大了,別到時候被你氣出毛病來。”
果不其然,一到廳堂裏面的氣壓就很低,看着渾身是傷的連青垚被桑君惠扶着走進來。連母趕忙上前,詢問怎麽樣,有沒有事。連青垚笑着告訴母親,沒事,都是小傷。說話都已經是有氣無力。
老太爺看着這個平時他寵在信上的小孫子,被人打成這樣,氣得差點想砸杯子。他平時都舍不得打,連父生氣起來要打他,他都護着,卻沒想到被別人打了這樣。老太爺氣得一跺腳,拿着拐杖指着連青垚罵,“讓你別去搞什麽革命,什麽改革的,幫着你父親和兩個哥哥把廠經營好,好了,現在被人打成這樣,你知道疼了吧!我告訴你,連青垚從現在開始別給我去個報社,別給我管這些事,也別給我搞什麽革命,你就老老實實的待在家裏,好好的做你的三少爺。”
一聽老太爺的話,連青垚心裏就不舒服,早就把剛剛連青平提醒他的話忘到了腦後。“不可能。”
“你說什麽。”老太爺詢問他。
“我說不可能,要我在家裏老老實實的待在家裏做所謂的連府三少爺,不可能。爺爺現在是非常時期,我不能在這個時候放棄。”
“那些事情跟你有什麽關系,北洋政府簽不簽跟你有什麽關系,山東給不給日本跟你有什麽關系,那巴黎和會開的怎麽樣,跟你又有什麽關系,這些都是政府事情,都是他們北洋政府的事情,你這個小老百姓能做什麽,你又能改變什麽。”
“怎麽會沒關系。”連青垚正色道:“這件事跟每一位中國人都有關系,曾經的鴉片戰争、甲午中日戰争、八國聯軍侵華戰争等等,清政府跟洋人簽訂了一系列不平等條約,正是因為所有的人都想着這件事跟我們這些老百姓沒關系,所以,我們才失去了香港、臺灣島等地,更失去了中國原本的尊嚴。爺爺您是從那個時代經歷過來的,您應該明白當時是什麽樣的情況,現如今歷史即将重演,山東馬上要成為了日本的了,這是中國的土地,是屬于中國人,更是屬于山東人民的。我們保衛山東,捍衛國家領土的完整,我們的所作所為,有什麽不對。我知道,我是這世界上芸芸大衆的一角,力量微不足道,也知道我現在做的事情不足以改變什麽,可若是什麽都不做,那就真的完了。”
“中國是一頭沉睡的獅子,只有将這頭獅子喚醒,中國才會有出路,才會有未來。為了這一點,我願意付出我的所有。”連青垚訴說着他心中所想,他并不是希望家人能夠完全理解他,但最起碼他不希望他的家人站在他的對立面。“所以,我不後悔我今天所做的,哪怕被打死了我也不會後悔,我會将這一條路堅持不懈的走到底。”
他又看向桑君惠,說道:“我知道,你也一定會陪着我走下去對不對。”
他的詢問,讓桑君惠一愣,但是這句話的答案是肯定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