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章
“沒有啊。”齊蓁條件反射地回答。
江愛蓮轉了轉手中的團扇，挑眉示意她往樓下看，一邊料事如神道：“齊瑩今天是過來相看的，對方是禮部尚書家的孫啓明，我猜的沒錯吧？”
“江姐姐，你怎麽知道的？”齊芳驚訝道，也變相承認了江愛蓮的猜想。
齊蓁探頭看了看，很快就明白了原因。
打發大家來這端午詩會，長輩們就是瞅準了這詩會上男女混雜，若齊瑩和孫啓明趁着談論詩詞的間隙交流幾句也很平常，同時也是讓雙方能在這樣的場合裏向對方展示一番自己的才識。
大廳北面，估計齊瑩和孫啓明沒多久前才找到機會湊在一起，當然身旁還有好幾位公子和小姐，包括齊晟、齊昌和齊蓉，所以兩人本來也是不打眼的。
可就在剛才，宋墨之一首《和端午》引得全場雷動，大家都或引頸看向宋墨之的位置，或激動地相互議論起來，只齊瑩卻一直低頭沉默，孫啓明也明顯心不在焉的樣子，兩人頓時顯得格格不入起來。
不過就算是這樣又怎麽能肯定他們倆是在相看？
這樣的小細節，齊蓁都是靠着先入為主才會發現不對，江愛蓮又怎麽就能夠那麽肯定？
屋裏都是信任的人，而且話都已經說到了這個份上，齊蓁也不再避諱讓他們知道齊瑩的事，直接把心頭的疑惑問了出來。
“齊瑩從來只參加王公貴族舉辦的活動，這種民間的詩會她可不會放在眼裏，再想想她如今的年紀，自然是被家裏逼着來相看的。”江愛蓮用理所當然的語氣說道，好像猜中是一件很容易的事情。
齊芳拿崇拜的眼神看着江愛蓮，想不到江姐姐這麽聰明。
齊蓁卻覺得要為家裏人辯解一下，“大姐姐不是被逼來的。”
江愛蓮卻拿朽木不可雕的眼神看她，嘆息着搖搖頭，“以齊瑩的聰慧必定知道，孫啓明這樣的書生定是喜歡清雅有才的女子，可看看她今日完全相反的打扮，說不是故意的我都不信。”
齊蓁目光飄忽了一下，她還以為打扮隆重些才顯得更加重視對方呢。
“而且你看她一直低着頭不和任何人說話，別以為是害羞，那是在抗拒呢！”頓了頓，江愛蓮說出最大的原因：“最重要的是，我不信齊瑩能看得上孫啓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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齊瑩在齊府或許表現得很謙遜內斂，但經常在各家聚會中遇見她的江愛蓮卻是很清楚齊瑩心高氣傲的性子。
“孫啓明有問題麽？”
齊瑩他們幾個公子不好談論，孫啓明就肆無忌憚了。
周翡收起折扇輕輕敲擊掌心，說出自己知道的消息：“今年的殿試裏孫啓明中了二甲進士，過些日子就要到翰林院去任職，在大部分人的眼中也算是年少有成、前途無量。”
蘇瑾言知道的更多，“而且其父是禮部尚書，有實權，家中是書香世家，門風好，所以京中很多家裏有适齡未婚小姐的人家都在打他的主意。據我所知，太常寺卿和左都禦史都有這個意向。當然，他們肯定是不敢和齊丞相搶人的。”
忽略蘇瑾言的爆料，齊蓁想了想，家世背景和個人能力都很不錯，那……“難道是他的品行不好？”
周翡舉着折扇左右搖了搖，“在國子監的時候接觸過一二，挺潔身自好的，而且有責任擔當，算是個光明磊落的君子。”
齊蓁茫然了，既然孫啓明樣樣都那麽出色那大姐姐為什麽看不上？難道她有喜歡的人了？
江愛蓮終于為她解惑，“孫家說是書香世家，其實早先不過是寒門出身并沒有足夠的底蘊，現今全族也只一個禮部侍郎有些權勢，其他莫不是五品以下的小官，而且自诩是清流，交好的也多是寒門官員——這樣的人家齊瑩又怎麽看得上？”
齊蓁想了想，還真覺得齊瑩或許是看不上的。
可這親事她肯定也拒絕不了。
對于齊丞相，齊蓁還是有幾分了解的，今日為了齊瑩與孫啓明的相看親自出馬，向孫家顯示重視之餘，更加是在宣示自己的決心，孫家怕也不會得罪這位位高權重的當朝左丞相。
而對于齊丞相會選中孫家，齊蓁也有了新想法，怕不是為了齊瑩能過得好，應該是看中孫家在清流中的地位。
偶爾聽謝翎、蘇瑾言他們議論，結合家中聽來的消息，齊蓁自然知道目前在世家貴族當中張丞相一黨因為二皇子的影響日漸勢大，要與之抗衡，齊丞相只能從別的地方入手。他應該是看中了清流。
所以其實相看只是一個過場，無論最後結果如何這門親事都會成功，齊丞相也必定不會允許齊瑩拒絕。
齊蓁忽然有些可憐齊瑩，看看一旁的謝翎，又覺得十分慶幸，還好郡主娘親疼愛自己，要不然她未來面臨的也必定是像齊瑩一樣成為齊丞相争權奪利的籌碼。
有了這個插曲，齊蓁的情緒變得有些低沉，連聽到龍舟競渡決賽要開始了都提不起興致來。
在場聰慧的都猜得到原因，不過卻不以為然。
在京城這樣的名利場裏，人們無一不是奔着利和益二字而去，比齊丞相冷情的父親比比皆是，比齊瑩不幸的大家小姐更是不計其數。大家都見慣了這樣的事情，只齊蓁這樣一直被人護在象牙塔裏的人才會覺得傷感。
湖面鼓聲再次響起，提醒着龍舟競渡即将開始，觀魚閣樓上樓下的人全都湧到臨湖的欄杆處。
說來也真是虛僞諷刺，明明之前樓下的一衆人還憂國憂民地感嘆着邊關将士苦、大魏百姓苦，結果到了玩樂的時候卻都這麽迫不及待，而且毫無負擔。
憑欄而坐，謝翎擡手戳戳齊蓁的臉頰，“別管其他人啦，開開心心地看競渡，最後一場了，要是錯眼少看了一點，你可不要朝我抱怨。”
齊蓁沖他聳聳鼻子，心情到底舒展了開來，彎着眼睛笑道：“知道啦！”
“呀！”突然間，齊芳抓住齊蓁的手，指着準備臺驚呼起來：“二姐姐，你快看，那個穿紅衣服的人是不是六皇子？！”
其他人也驚了，連忙順着齊芳手指的方向看過去，在一堆紅衣服的人中果然發現了六皇子的身影。
周翡贊道：“齊四小姐的眼睛可真利。”
觀魚閣處在龍舟競渡靠近終點的位置，離起點的準備臺有很長一段距離，隔這麽遠，還有那麽多人，齊芳居然能一眼就發現六皇子，不可不謂是眼利。
“他跑到那裏去幹什麽，還穿成那樣……”那紅色的衣服分明就是龍舟競渡的隊服。齊蓁心頭瞬間有了個不好的猜想。
“他要去參加競渡。”謝翎沉了臉，立即招了候在一旁的小厮，吩咐他趕緊去通知龍舟競渡的主持人。
聞言所有人臉色都變得不好，周翡手中的折扇啪的一下敲在欄杆上，恨道：“他倒是膽子大！”
六皇子一看就是偷着來比賽的，甚至上午在紅衣隊裏壓根都沒他這個人。
龍舟競渡到底是具有危險性的比賽，就是會水的人，沒受過專門的培訓誰敢下場？六皇子整日待在宮裏，他們不信他有接受過培訓！
“我們還是得過去，怕是別人也勸不了他。”蘇瑾言也了解六皇子的脾氣。
謝翎“嗯”了一聲，站起身，“你們留在這裏，我過去就行了。”
擡腳才走出一步，只聽鼓聲突然變得急促起來。
蘇瑾言望着準備臺那邊眉頭緊皺，聲音沉悶，“已經來不及了……”
各隊人員都已經開始登舟，很快就要開始競渡，這麽遠的距離實在趕不過去了。
登舟結束，鼓聲又乍然停止，然後只聽三下重重的鼓聲響過之後，十艘龍舟争相飛射出去。霎時，鑼鼓聲再次震天，兩岸也全是激動的吶喊。
雁鳴湖的氣氛一點點推向高.潮，齊蓁等人的心髒也一點點被揪緊，全都目不轉睛地盯住紅衣隊中的六皇子，生怕他會出什麽意外。
但有時候越不想發生的意外就越會發生。
紅衣隊的龍舟在快速行駛過程中和旁邊黑衣隊的龍舟意外碰撞到一起，兩艘龍舟同時被掀翻在湖面，船上的人紛紛落水。
幾人眼睜睜看着事故發生，急忙下樓朝翻船那邊的岸邊趕去，想要近距離地查看情況。
趕到岸邊的時候，救援船已經行到翻船的位置，參與救援的人也接到了六皇子在落水者之中的消息，全都拼命地尋找他的身影，卻遲遲沒有收獲。
“會不會是被蓋在船艙底下了？”蘇瑾言猜測道。
兩艘龍舟都被翻轉着倒扣在湖面上，一直找不見六皇子，很有可能是被蓋在底下不能自主脫身。
可這也是最危險的情形。
時間寶貴，要是再找不到人……
五月豔陽天，齊蓁只覺得渾身冷得不行，無助地拉住謝翎，顫抖着聲音問他：“怎麽辦？”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