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0章 第三十局
連勝看了她許久, 最後垂下眼睑,“我找過, 只是……”
他欲言又止。
秦姜白轉頭看他,見他目光閃爍了下,似有難言之隐,“只是什麽?”
在對方追問的目光下,連勝張嘴又閉, 最後還是說出了口,“是你爸,你爸阻止了我。”
秦姜白的心跳停頓了下,出于意料的答案。
她喃喃了一聲, “……我爸?”
一臉的難以置信與不可思議。
她從沒想過他們之間的糾葛,怎麽會有她爸的存在?
雖然她爸是也不喜歡連勝, 但只是嘴上說說,并沒有付之行動, 哪怕現在也是如此,他只是比以前更為頻繁地強調不要和連勝來往, 雖然言語有威脅她的意思, 但他并沒有粗暴地阻止二人來往, 更不會去打擾過連勝。
一時之間,她的神情變幻無數次,竟然不知道如何回應。
她第一時間又是先質疑了連勝的話,可這一次,連勝看她的目光坦蕩蕩, 他的眼裏只有無奈與苦楚,沒有撒謊與掩飾的痕跡,所以她信了,沒有問出質疑的話。
再一聯想到回來之後,每每她爸提起連勝都是一臉咬牙切齒,她之前不理解,心想都過去這麽多年,她與連勝都沒來往,為什麽他還這麽嫌棄連勝,連勝又不是罪大惡極的人,她現在明白了,那是因為一種發現自家白菜被外面的野豬惦記好多年的幽怨。
如果連勝不喜歡她,秦父自然也不會這麽恨他,而連勝越是喜歡她,越是惦記着她,秦父自然就越沒好臉色了。
原來如此!
秦姜白大徹大悟,她恨自己太蠢,要是早點悟出這其中道道就好了!
她沒想過自己父親不滿意連勝,不滿意到要橫加幹預的地步。
他們錯過了整整八年啊!
就因為她爸!
想到來參加圍棋汽車拉力賽之前,她爸莫名其妙給她找了門婚事,她便怒從中來,原來這種事他已經做過不止一回了。
憤怒之餘,她又有些埋怨地看着連勝,“你為什麽不早點告訴我?”
即便錯過了八年,早在平湖度假村第一次重逢時,他就應該告訴她這些,就沒有後來那麽多誤會了。
不過想來他要是會主動解釋,那他就不是連勝了。
他這麽驕傲的人,根本不屑解釋,回頭還會與她炫耀,“你看你秦姜白,八年後還不是一樣栽我手上,誤會算什麽東西?”
連勝還真是這麽想的,自以為可以憑自己本事追回人,最重要得是誤會的那人是秦姜白的父親,而他在這事沒有錯,不論是他,還是自己,出發點都是為了秦姜白好,他還不至于為了挽回一個人而不折手段去傷害他們父女感情。
但是後來的事,完全脫離了他的掌控,以至于他不得不解釋,他看到了秦姜白對他的目光變得柔和,甚至帶了心疼,可他心裏一點也不痛快。
他不需要她的心疼與同情,反倒替秦父解釋了一句,“你爸沒有錯,你知道他為什麽送你出國嗎?”
秦姜白記得上次他說與秦家內部鬥争有關,與秦谏的父親秦安有關系,但不知道具體原因。
連勝:“你還記得那次遇到歹徒的事嗎?”
秦姜白想了想,那好像是她初中的時候,有一回和他去滑旱冰,回來的路上,她說要吃冰淇淋,讓連勝去買,她在路邊等着,突然不知道哪裏冒出一個持刀的人沖向她,要不是連勝及時撲倒歹徒,加上路人的見義勇為,秦姜白才恐怕就被砍到了,後來警方認定對方是精神病患者。
連勝:“那次不是意外,是秦安安排的。”
秦姜白倒吸一口涼氣。
連勝:“所以你明白了嗎?你父母是怕你受到傷害,才将你送出國。”
難怪一向寵愛她的媽媽在出國這件事上态度也很強硬,難怪出國之後還不準她找親戚,還要改變身份,原來這一切都是為了怕秦安找上她。
連勝說道:“這些都是你爸告訴我的,他不想任何人知道你的下落,包括我,他怕我去找你暴露了你的行蹤,反而害了你。”
秦姜白聽完之後,更覺得委屈了。
這些關于她的事,她為什麽都不知道。
當她負氣在異鄉時,殊不知是父母與連勝在默默保護她,她卻因為被連勝拒絕而不懂珍愛自己,去玩什麽地下賽車,去拿命開玩笑。
秦姜白鼻頭酸澀,用力吸了下,“你們為什麽都不告訴我,我爸媽不告訴我,你也不告訴我,為什麽啊?”
她別過頭去,不讓連勝看到她發紅的眼眶。
安靜的車廂內偶爾響起幾聲她低低的抽鼻聲。
連勝望着她纖瘦的背影,幾次想要擡手抱她,但一想到她根本就不願他看到她脆弱的樣子,他的心裏有根刺似的,內心掙紮了一番,最終還是冷靜了下來。
在這一片白茫茫裏,仿佛時間流失變慢了,要不是油表發出警告,二人還不知要靜坐到何時。
暴風雪不見好轉,也不見一輛過路車,手機與對講機仍然沒信號,而汽油卻快要見底了,一旦耗光了,空調也沒得吹,他們只會凍死在車內。
“別想了,先應付眼前難題吧。”連勝出聲。
秦姜白還陷在剛才的話裏,一時半會兒消化不了。
不論是對真相的驚訝,還是對秦父,對連勝的矛盾情感,都讓她不知道該怎麽辦。
“秦姜白?”連勝又叫了她一聲。
秦姜白這才回魂,擦幹眼角的淚痕,收拾好情緒與儀容,回頭看他,“下車吧。”
這個舉動無形中又是刺痛連勝,他什麽也沒說地跟着下車了。
最終決定下車避難。
秦姜白頗有野外生存的經驗,走之前用礦泉水瓶裝上剩下的汽油,又讓連勝把應急箱與帳篷等大大小小物品取走。
但他們沒有搭帳篷,而是選擇在岩石縫內躲避。
因為暴風雪太大,帳篷未必結實,而且不安全。
雪線以上的山裏,幾乎寸草不生,想在雪地裏挖點可燃物十分不容易,二人收集了半天才找來一小堆,用汽油澆灌才點燃。
天色在暴風雪中變得昏暗。
因為不确定暴風雪要持續多久,為了保證有一臺通訊設備能用,秦姜白建議二人只開一臺手機,另一臺關機保存電量。
物品都搬運完畢,火也生好了。
二人擠在狹小的岩石縫內,抱火取暖。
但暴風雪中,氣溫驟降太快。
秦姜白從車內出來時,穿了羽絨服與雪地靴,但在雪裏待久了,靴子的皮被凍硬,兩只腳就像是套在鐵鞋裏不能活動。
寒風從口子灌進來,将那可憐的火焰刮得忽明忽滅,随時都可能熄滅,哪兒來的熱度?
雪花直撲臉上,這麽狹小的空間,坐哪都避不開。
秦姜白冷得蜷縮成了一團,一會将雙手伸到火堆上烤一烤,一會又放在嘴前搓一搓,十分忙碌。
忽然眼前光線一暗,風小了。
連勝挪了位置,坐在通風口那。
他的身體正好擋住了湧進的風雪,地上的火堆像是得到了解救,噗地一聲蹿高了一截,亮堂了起來。
火堆周圍的雪以肉眼可見的速度化開,秦姜白的手掌心終于感受到了一丁點兒的熱度,暖意從掌心傳至心間,融化着她那冰冷的心牆。
她明白連勝是故意坐那幫她擋風的,心裏一陣感動,擡頭透過搖曳的火光,望向風口處的那人。
他雙腿盤坐,雙手自然垂放在大腿上,腰背筆直端正,露出垂眸深思的樣子,與下棋的姿态一般無二。
仿佛擺在他眼前的不是一堆火,而是一盤棋,他正閉着眼深思如何落子。
秦姜白一時發懵,好不容易積攢的感動,忽然不知道怎麽表達,猶豫了片刻,說道:“那邊冷。”
連勝:“這裏方便看過路車。”
秦姜白哦了一聲,繼續低頭烤火,時不時擡眸偷窺他,欲言又止了幾回。
沒多久,就見他的雙肩染了白色。
秦姜白眉頭緊皺,心裏翻江倒海地不是滋味,她不想與他扯上關系,所以不想欠他什麽,他這樣做令她內疚與煩惱。
既然勸不動,她索性爬到他身邊,揮手道:“讓讓。”
“?”
“一起看。”
“不用。”
“那輪流吧。”
連勝一動不動:“不,裏面太矮,我低頭彎腰得難受。”
“……”
什麽破理由。
秦姜白雙手搭他胳膊上,剛想推人,外頭傳來動靜。
“有車?”她驚喜道,連勝立刻出去查看。
在他轉身站起的剎那,雪漬落在秦姜白的臉上,她仰頭見他的大衣就像是褪色一樣掉落大片雪白,而後背露出一大塊結冰。
秦姜白的心被狠狠揪了一下。
在她恍惚之際,連勝迅速退了回來,按住她的肩順勢蹲下,貼着她耳朵說,“噓,是野獸。”
作者有話要說: 今天是化身暖男的連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