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6章 第二十六局
那時, 秦父希望秦姜白到英國念高中。
但她舍不得連勝,不願意出國, 她的脾氣與她爸爸一樣的犟,父女因為這件事前前後後吵了幾次架,一向幫着秦姜白的媽媽也站到了爸爸那邊。
這事一直拖到學期末,由于父母态度的強硬,事情毫無轉機, 但秦姜白怎麽可能會輕易妥協?
她破釜沉舟地去找連勝表白。
連勝和她讀得是同一所中學,只不過他是特招生,很少出現在學校裏,但也絲毫不影響他的人氣。
貴族學校裏最不缺得就是只會花錢享樂的千金大小姐, 尤其在青春期荷爾蒙爆發的階段,相比學習, 她們更熱衷于撩漢,并且最愛撩這種難啃的硬骨頭。
這些女生被青春小說荼毒太深, 整日幻想着有一個“對全世界高冷,只對你賣萌”這樣的男友。
她們看連勝的目光都充滿着征服欲。
他每一回出現, 就收到無數表白, 從班花到段花到校花。
追人的手段亦是層出不窮, 手筆越來越大,令人嘆為觀止。
不知什麽時候,連表白都成了一種攀比。
但秦姜白一出馬,直接終結了這項攀比——她用了兩架噴氣式飛機,在學校上方, 以五顏六色的氣體畫出了一箭雙心的巨大圖案,将二人名字寫在了心裏。
萬衆矚目之下,她和連勝說:“我喜歡你,我想和你比翼齊飛,你願意和我一起出國嗎?”
這一次表白轟動全校,一來是表白方式實在太顯眼了,整個學校無處不見,二來因為表白的人是秦姜白,她一直都是連勝的小尾巴。
總之,不管是出于羨慕嫉妒還是純看熱鬧的目的,操場上圍觀的人比以往多上好幾十倍,場面堪比一場運動會。
周圍人潮湧動,起哄聲震耳欲聾,連勝除了感覺到丢人外,并無任何喜悅,他沉着臉,“有病啊,趕緊撤了。”
秦姜白雙手背在身後,笑嘻嘻道:“你說完,我就撤。”
連勝擡頭望着自己那胡裏花哨的名字被寫在天上,腦殼巨疼,皺眉道,“趕緊給我撤了。”
秦姜白:“那你說啊。”
“對啊,說啊!”
“快說!快說!”
……
周圍起哄聲越來越大,都在等着看好戲。
而當事人之一,顯得十分自信。
夏天的風吹拂着少女烏黑的長發,她明眸皓齒,笑顏如花,渾身散發着青春朝氣。
連勝被吵得非常煩躁,“不喜歡,不願意,可以了?”
任誰都聽得出這語氣中的敷衍。
秦姜白便不理不饒地說:“不可以,你重新說。”
連勝呵了一聲,已露出不耐煩的神色,擡腳走人。
大概因為對方是秦姜白,所以他頭一回在拒絕女生時沒開啓嘴炮模式,表現得十分“溫柔”,場面沒有出現任何大家所期待的極端發展,變得十分無趣。
但秦姜白是個不撞南牆不回頭的性格,她五步作三步地快步沖上去,拉住了連勝,“你不說清楚就不準走!”
那些本以為沒有好戲看的學生們頓時吹起了哨子,再度紛紛起哄了起來。
連勝定定看了她3秒,經過了一個綿長的深呼吸,他一個字一個字地回答道:“秦姜白,你鬧夠了沒?”
秦姜白認真道:“我喜歡你,是真的。”
連勝餘光掃了眼那些看熱鬧不嫌事大的人們,盯着秦姜白那只抓着他的手,“喜歡我?我應該感到榮幸嗎,秦大小姐?”
秦姜白一怔,剛剛松開手,對方卻反握她胳膊,湊近她,烏黑深邃的眼眸寫滿了嫌惡與不耐,“你要說清楚是嗎?那你聽好了,我對你一再容忍,不是喜歡你,而是懶得理你,如果你非要像現在這樣這樣令我難堪,那也……挺好的,我也不用對你客氣了,請你離我遠點。”
秦姜白木讷地解釋清楚:“連連,我要出國了,以後不會再回來了。”
連勝卻是笑了,“是嗎?那真是……求之不得。”
那真是求之不得。
這是他和她說得最後一句話。
……
這八年來,她時常回憶起這一幕,她至今仍無比清晰地記得他說這話時神情充滿了傲慢、厭惡與憎恨,全無一絲一毫憐惜。
她不相信這樣的他,會在事後懊悔。
但那篇文章裏的時間線,卻是令她忐忑不安。
她反反複複地讀過這篇長文與評論,希望能找到點別的蛛絲馬跡來證明這件事與她無關。
可每一句話都像是在拷問她為什麽要這樣絕情。
有人擔心連勝這一次是不是又要重蹈覆轍,不知道這樣的狀态要持續多久?
一年嗎?
八年前,他只有16歲,還有崛起的希望。
如今他已經24歲,而一位職業棋手最巅峰的時期也就是20歲左右,因為這個時期不論是身體素質還是心理素質都是最優秀的,如果再沉淪下去,恐怕會一跌不振。
秦姜白內心極是惶恐,從未有過的負罪感将她壓得喘不上氣。
其實這些天,她想了很多。
撞車那件事不過是個導火線,引她對二人關系深思而已。
那晚發乎于情,她沒有考慮過之後該如何與他相處,但事後,她冷靜下來思考過,她還是無法接受他。
她看過這人太多虛僞的表象,以至于她能付出身體,卻付不出真心。
就算他說喜歡她,她潛意識也在抗拒。
此時看到這篇長微博也是一樣,已經顯而易見的事實擺在她眼前,她仍舊對他的感情報以懷疑态度。
他要真的喜歡她,為什麽要拒絕她的告白?
如果他那一年真的是因為她而痛不欲生,為什麽不去她?
甚至當初他在拒絕之後來找她,說一句挽留的話,她都不可能出國。
可是沒有。
那時沒有,後來也沒有。
這八年裏,他有過很多機會可以找她,可是他一次都沒有。
所以,她憑什麽相信他是喜歡她的?
“Windy!比賽要開始了!”
“哦,來了!”
秦姜白放下手機,跟着張晶晶走到發車點。
下午3點,她們賽車組在來古冰川有一場場地越野賽。
比賽采用單一發車方式,按照指定路線沖過終點視為比賽完成,用時最短的車手獲勝。
來古冰川賽道主要包含涉水、砂石、草地、泥濘等道路,賽道總長3公裏,賽制以競速為主,并不需要領航員參加,這是作為拉力賽外的一個加分項。
……
當晚幾位棋手為了安撫下輸棋的連勝,拉他出來吃宵夜。
也不知道是誰提了一嘴下午賽車組的事,棋手芮川澤說道:“本來是許丹丹墊底的,沒想到勝哥那搭檔出了車禍,半途退賽了。”
連勝筷子一頓,擡眸道:“她出車禍了?”
這裏坐得每一位都是世界頂尖棋手,各個目光敏銳,觀察入微。
芮川澤捕捉到連勝眼裏那一閃而過的緊張,遠勝于普通搭檔的關心,他便故作憂傷地嘆息,“對,安全氣囊都撞出來了,真要命。”
連勝哦了一聲,神色平靜地夾菜。
芮川澤沒看到預期效果,不解道:“勝哥,你不關心關心人家啊?”
連勝嗤了一聲,“我看你是不是嫌叫哥還不夠,得稱一聲爸爸才刺激?”
“不敢不敢!”芮川澤趕緊給連勝倒酒,“我錯了勝哥,絕對不開你玩笑了!”
幾人嘻嘻哈哈笑過,話題就聊到別處去了。
這一頓宵夜吃到了10點,雖然連勝明日沒有比賽,但大家也沒有熬夜的習慣,而且夜晚戶外才十幾度,走回酒店都凍手。
連勝沒有直接回房,與衆人告別後,在一樓抽了根煙,想着那些人都差不多回房了,他進了電梯,沒有絲毫猶豫地按下了10樓。
棋手組的成員住在11樓,而賽車組的成員住在10樓。
他按響了秦姜白客房的門鈴。
兩聲之後,秦姜白打開了門,看到是人後,她怔了下。
拉力賽已經結束了,也不需要改路書了,他們已經沒有什麽要事,秦姜白本不想理他的,但一想到她害他輸了棋,關門的手頓了下,“什麽事?”
連勝目光落在她衣袖下的胳膊,淺麥色的皮膚纏着雪白的繃帶,很是顯眼。
他緩緩擡手,要去拉她那只手,秦姜白很是警覺,察覺到他意圖後,立刻将手背到身後。
連勝脫口道:“傷得嚴重嗎?”
秦姜白:“不嚴重。”
連勝:“怎麽傷的?”
秦姜白應得理直氣壯:“過彎忘記打方向盤了。”
連勝蹙眉:“給我看看。”
秦姜白不耐煩道:“說了不嚴重,不會耽誤你拿冠軍。”
連勝:“那為什麽不給我看?”
秦姜白挑眉瞪了他一眼:“你是誰啊?有什麽資格看?”
連勝反問:“誰有資格看?”
這家夥是傻了嗎?聽不出她拒絕的意思?
也不知哪根神經搭錯了,她聽到自己賭氣似的說道,“男朋友。”
話剛落,她的肩膀被一雙有力的手按住,一推推到牆上,整個人被籠罩在一個高長的人影下,對方的臉突然湊近,“這樣夠資格嗎?”
說話的同時,一片炙熱的柔軟貼上她的雙唇,尾音化為了唇上的微微顫動。
秦姜白雙眸驟然一縮,無比惱怒地擡起手要打人。
她經常受訓,體能比常人好,爆發力強,一下就将連勝推開半步,但對方很快就反應過來,将她手腕牢牢鉗制,重新壓回牆,“看來不滿意?”
他的眼睛陰暗猩紅,聲音低沉沙啞,渾身上下散發着極為可怕的氣息,完全不同于那晚的溫柔與克制,那是從男人骨子裏激發而出的氣息,充滿對異性的征服欲與占有欲。
秦姜白後腦勺撞到牆上吃痛,剛嗚咽出聲,就被對方的吻吞沒。
重新落下的吻,比之前更為霸道,不滿足于在她唇上輾轉,而是帶着攻略城池的強勢要撬開她的牙關。
秦姜白掙紮着別過頭去,“別親了,有煙味!”
煙味混着酒味,一點也不好聞。
連勝聞言一愣,立馬被秦姜白推遠。
他不肯放她走,便将人抵在牆上,“秦姜白,我們都坦誠點行嗎?”
秦姜白:“坦誠什麽?那天還說得還不夠清楚?我不喜歡你,聽不懂嗎?”
連勝閉了下眼,調整下情緒,“我相信你那天說的是真心話,但那不是事實。”
秦姜白:“哦,那什麽是事實?”
連勝:“你喜歡我。”
非常肯定的口吻。
秦姜白在他一片透澈的目光下,不知怎麽就心虛了,她轉開臉嗤笑一聲。
連勝捏起她的下巴,迫使她正視自己,“我自覺除了有時說話難聽了點,也沒有哪裏不好了,實在想不出你不喜歡的理由。”
作者有話要說: 我這麽帥這麽優秀,又對你一心一意,哪裏不好了,你不可能不喜歡!——來自連連自信的宣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