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4章
至于王茍最後是如何千辛萬苦将喝醉的路思遠運回宿舍無需贅述, 只知道路思遠在宿醉之後直接睡到了第二天的中午。
好在他上午沒課。
寝室其他人在昨晚的時候就被王茍交代過了, 此時沒有一個人不開眼上去多問什麽的。
本來王茍以為路思遠會難過好一陣，還要再喝個幾天酒什麽的，他都已經做好陪同的心理準備了，沒想到路思遠醒來後就異常沉默, 先是發了一個小時的呆，之後竟然面色如常的出去洗漱吃飯。
下午的課也照常去了, 平靜地仿佛什麽都沒有發生。
針對這個情況, 路思遠他們寝室的人還偷偷開了個小會, 就是讨論現在應該拿他怎麽辦, 最後得出的結論就是：不管不問。
路思遠要是想喝酒我們就陪着, 要是不想多談我們也別主動提他的傷心事。
日子就在這樣詭異的平靜中慢慢流淌，将近一個星期後，敏感的王茍發現路思遠又開始時不時走神發呆了。
他欲言又止, 想問又不敢問，結果還沒等他做出決定，路思遠反倒先來找他了。
“狗子，幫我跟輔導員請一天假。”
說着拿個鑰匙就往外面走, 此刻已經晚上八點多了，誰知道他要到哪裏去, 王茍喊都來不及人就沒了影。
周進推了推眼睛，與他對視一眼，突然像是猜到什麽道：“這幾天應該就是南音音走的日子了吧！”
王茍恍然，看着門口的方向, “怪不得....”
林曉很詫異會收到路思遠的消息，她看着手機屏幕上的那段話，沉默了。
路思遠：你知道音音家住哪兒麽？
他知道音音家就在本地，但是具體在哪個位置就不如和她一個寝室的林曉清楚了。
林曉本來想說你問這個幹嘛，但最後這話還是憋了回去，他們兩個之間的事，她這個外人還是不要插手的好，于是她幹脆的報了地址。
想了想，她又發了個消息過去。
——是南音音的航班信息。
收到地址正準備打車過去的路思遠看見這條航班信息頓了一下，良久，他才回了個消息。
“謝謝。”
“不謝，我不想讓你遺憾，也不想讓音音遺憾。”
南音音收到林曉消息的時候，在樓下找了好一會兒才在一個隐蔽的花壇角落看見了路思遠。
他坐在花壇旁邊的長椅上，整個人陷在黑暗裏，一動不動。
南音音輕輕抿了抿唇，她站在他身後看了好一會兒才慢慢走了過去。
“你來找我怎麽不跟我說，要是我不下來你打算在這裏坐到天亮嗎？”
熟悉的輕軟嗓音驚醒了路思遠，他擡頭一看，就見到南音音複雜的目光。
他站了起來，因為身形高大，又逆着光，便給人一種壓迫之感，南音音微不可查的退了一步。
南音音看他一直沉默，幽暗的瞳仁深深注視着她，宛如漩渦要将她整個人都吸進去，她受不了這樣的注視，“你——”
她正要說話，卻倏地被拉進了一個溫暖的懷抱。
杏眸微微睜圓，他...
路思遠對待南音音，從來都是小心又克制，曾經他無數次地想抱抱她，但都忍住了，直到剛才，他看見她纖細的脖頸上戴着他送的項鏈，終于忍不住....
聞着她發絲中透出的清淡香氣，路思遠的聲音近似呢喃，他說：
“音音，我好想你。”
南音音的身子僵了僵，各種情緒湧上心口，腦中浮現出路思遠曾經的音容笑貌，一瞬間堵得有些難受，她閉了閉眼，忍住眸中的酸澀，她微微擡起手，想回抱住他，然而不知想到了什麽，卻生生的停在了半空。
既然決定要走，就不應該給他任何念想...不然，他所忍受的痛苦只會更多。
良久，南音音輕輕推開他，看着路思遠幽深的眸子，她垂下了眼眸：
“你是來給我送別的麽？”
她是明天淩晨的飛機。
路思遠身子一僵，直視着南音音的眼睛，眸中劃過一絲痛苦，他沒有直接回答這個問題，而是突兀地問了一句：
“為什麽？”
為什麽突然選擇出國？為什麽要放棄這裏熟悉的一切，到一個連言語文化都不同的國度去？
路思遠只說了三個字，南音音卻是明白了他的意思。
為什麽，這個問題南音音問過自己無數遍，她并不憧憬向往外國的異域文化，也沒想着國外留學的經歷能給她增加競争的籌碼，那她還出國幹嘛？
南音音沉默着，也不知道過了多久，她突然擡起頭直視路思遠，目光中浮現一種莫名又複雜的情緒。
她清淺地說了一句話，卻讓路思遠愣在了原地。
她說：“思遠，不知道你能不能理解，當你被禁锢在一個約定俗成的模式中，一眼就能看透未來的樣子，忽然有一天，老天給了你一個機會，它雖不至于能打破這個固定的模式，但卻能讓你看到憑以前的眼界根本看不到的東西，它能給你的世界增加更多的機會和可能性！”她頓了一下，“如果給你你會如何選擇呢？”
路思遠沒有回答，好在南音音也不需要他的回答。
她的目光轉向面前的一棟棟高樓，萬家燈火中，每個人都有每個人的選擇，每個人都有他們自己的人生。
“我知道，出去或許并不能讓我得到想到的東西，我的根在這裏，我終究是要回來的，可是——”
她的聲音平靜，可在這樣的夜晚中卻顯出一種別樣的質感，“出去看過之後再回到這裏跟一直待在這裏坐井觀天，終究是不同的啊！”
路思遠看着她的眼中綻放的光芒，突然覺得，即便到今天，他對音音的了解依然很淺顯模糊。
外表柔軟，卻內心固執；
看似對什麽都不在意，卻自有堅守。
該說，不愧是他喜歡的音音麽！
路思遠沉默着，沒有勸阻，也沒有評價，只長長出了一口氣，摸了摸她的頭發，以一種南音音熟悉的溫和的聲音輕聲道：
“我沒什麽好說的，只一句，音音，希望你飛累的時候，能記得回家。”
南音音看着路思遠，突然明白，眼前這個男生，比想象中更懂她。
“音音？”
“嗯？”
“能讓我親一下麽？”
“......嗯。”
路思遠眼也不眨地盯着閉着眸子的南音音，似乎這樣就能将她的容貌刻進腦子裏，最終，他的目光停在櫻粉的唇上。
他輕輕地湊了上去，只要再近一點他就能吻到她，這不是他無數次的夢中幻想的場景麽？
眸中閃過一絲掙紮，然而下一秒....
南音音感到溫熱的呼吸打在臉上，心跳快得幾乎要震出胸腔，不知過了多久，久到南音音差點忍不住睜開眼睛時，額上突然傳來柔軟的觸感，帶着一點溫度。
她一愣，睜開了眼。
路思遠沒有退開，相反與她貼得極近，近得兩人的呼吸幾乎交融。
像是發出了一聲嘆息，路思遠擁住了她，像是呢喃般在她的耳邊輕聲道：
“音音，你要好好珍重自己。”
——在遙遠的異國他鄉，你要學會像我愛你那樣，愛自己。
南音音眼一酸，眼淚就這樣倏地流了下來。
從來沒有那一刻像現在這樣清晰的意識到，她放棄的，是這個男生無與倫比的珍視與真心。
或許從此以後，她再也不會遇到這樣一個男生，小心又笨拙地喜歡她，以一腔真心為籌碼等她回眸，在她傷害他後，獨自忍受所有痛苦，然後若無其事的站在她跟前，只為跟她說一聲，“你要好好珍重自己。”
這一晚，路思遠在南音音家樓下站了一夜。
而南音音，在第二天的淩晨五點，踏上了前往英國的飛機。
她在萬裏高空，俯瞰蒼茫大地，內心突然無比平靜。
選擇本來就無所謂對錯，迷失的人已經迷失，而相逢的人終會相逢。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