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2章
小姑娘在他懷裏哼哼唧唧也不知道是什麽時候點亮了撒嬌的技能。
等她熟睡過去, 君楚瑾臉色才淡下幾分。
他伸手輕輕刮了刮對方的臉,心想這才是小姑娘正常有的模樣。
哪怕她再嬌蠻一些也是使得的。
究其源頭,小姑娘這樣的性子都是與她生長環境有關。
一朵嬌花養在不見天日的暗室中,能努力的活下來便已是不易,更遑論要她開得燦爛, 如其他年輕的小花一般自信驕傲。
梅幼舒從來沒有過被人喜愛的感覺, 實則她今日的表現也是一種試探與依賴。
她想維護這份被人喜歡的感情,卻又不敢肆意而為, 那雙柔霧眸子裏的小心翼翼都有些令人心疼。
如今他只希望能叫她逐漸接受些許陽光,褪去些蒼白。
太晖宮中,徐太後坐在床帳內, 正由着王閣老家的姑娘替她揉捏着肩背。
王若筠見她尚未有困意,便咬了咬唇将白日裏的事情說了,道:“姑婆,你說皇後娘娘這樣擡舉那位梅姨娘是什麽意思?”
王若筠的父親是當朝首輔王商壬, 也就是先前舉辦馬球會的王家姑娘。
然她母親徐氏卻是徐太後的侄女, 她幼時便很得徐太後喜歡, 是以很長一段時間都養在徐太後膝下, 在宮裏的時日也算長的。
徐太後雙目閉着,聽後也只是說道:“皇後的意圖這樣明顯, 想叫哀家這個老婆子裝聾作啞都不行了。”
王若筠見她這樣說話, 便忍不住嬌聲道:“姑婆, 你怎好這樣說你自己……”
“你這小丫頭什麽心思難道哀家還不知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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皇後心裏惦記着地位穩固, 自然想讨好珩王, 可是哀家卻不會放任不管。”徐太後緩緩睜開眼來,灰濁的眸子若蒙上了層死氣般,她兩頰微凹,頭發半灰,竟不似個有福之人,端得是一副刻薄相貌。
當年她丈夫去後,她一人帶着當今聖上在朝中風雨飄零,她所承受過的苦楚是歷代太後都不曾有過的。
那時候她被投毒被構害,險些就把眼睛哭瞎了,好在那重情重義的老珩王在危難之際将他們扶持起來,她才有了今時今日的和泰生活。
她喟嘆一聲,仍舊慈愛地對身後年輕女子道:“珩王的父親與哀家有過命的交情,哀家将珩王當做親兒子看待,自然不會叫他輕易被小蹄子迷惑去的。
你是個知書達理的,又兼有這樣好的家世,哀家自會做主将你許給他的。”
王若筠得了這話一顆心才定當下來,又似玩笑口吻道:“您都不知道,那梅氏生得貌美,穿戴竟都越過了正派娘子。”
徐太後擡了擡手,似有些累了。
王若筠尴尬地縮回手,下榻穿鞋。
荊嬷嬷将她送到暖閣去時,安撫她道:“姑娘莫要多想,太後一向都是愛護您的。”
王若筠點點頭,說:“方才也不知說錯了什麽……”
荊嬷嬷見她有些讨教的姿态,便眯了眯眸子,道:“太後一向都是希望姑娘是個蕙質蘭心的,只是姑娘今夜急躁了些,不該說那梅氏的。”
王若筠不解。
荊嬷嬷便說:“她穿戴是不錯,但卻并非違背皇制,花樣再漂亮,也是民間的東西,而那些象征着權勢身份的穿戴她是沒有半分資格的,姑娘特意提及此事,不免墜了自己高貴的身份。”
王若筠聽明白這話頓時臉紅起來,繼而一聲不吭地進了屋去。
她自然不該急躁的。
只是那梅氏生得那樣容貌,如今被皇後捧起,若沒有那珩王的默許,她又豈會有如此殊榮。
王若筠覺得,一個妾只不過是個稍稍體面的下人,可那梅氏的待遇比起那些生養過兒子的姨娘都是不差的。
京中想要嫁給珩王的人海了去了。
但王若筠自信能與她家世相提并論的女子并無幾個。
是以才有了今日的失态。
王若筠嘆了口氣,覺得自己還是太過生嫩,竟将一個姨娘當回了事。
至卯時,梅幼舒醒來,卻見君楚瑾仍舊閉着眼睛,睡得極沉。
她仔細打量他的臉,見他平日裏繃着的唇,皺起的眉尖,還有那雙深不可測地冷目全都收斂柔和許多。
乍然一看,這位時常面露兇相的珩王殿下原來也有這樣溫潤如玉的一面。
梅幼舒想擡手,卻發現昨夜竟是與人十指相扣睡去。
只是她分明記得昨夜睡下的時候是沒有這樣的姿勢。
她松開手來,又看到他掌心有幾道新傷。
梨雲說,那日他是氣壞了。
他還用了好大的力氣将杯子捏壞了,那尖銳的瓷片便順着他的力氣刺入他掌心。
虧得微珀嬷嬷拿來了頂好的藥粉給他用上,才叫他恢複得那般快。
梅幼舒捧着他的手便想到了那日他捉着自己燙傷的手指親吻着。
她紅着臉一下子便丢開了他的手,正當她心裏胡思亂想着,忽然覺得腿邊上有個硬硬地東西戳着。
梅幼舒遲疑着,卻不期然看見君楚瑾那雙黑曜曜的眸子不知何時睜開來了,正一錯不錯地盯着她。
“原來你醒着的時候竟會有這麽多小動作……”君楚瑾好整以暇地看着她,唇角噙着笑,卻在想她方才那張小臉上異常豐富的表情。
她往日裏給人的印象是只有乖巧與柔弱,仿佛腦袋裏都是空的一般,實則她也只是封閉得久了,見不到光,便得不到溫暖,也永遠都開不出豔麗炫目的顏色。
梅幼舒察覺他半個身子都要壓了過來,忙爬坐起,問道:“您渴嗎?”
君楚瑾望着她不答話,她便從他腳邊跨過下了榻去,她拿着桌上的茶壺,卻發現裏頭的水竟一滴不剩。
“您等我去叫人來添茶。”梅幼舒同榻上的君楚瑾道。
她說完也不理會他的反應,手才碰到了簾子,就忽然被人攬住了腰身,扣進了懷中。
那種熟悉的熱度與氣息令她忍不住面皮發燙。
“你要穿成這個樣子出去見人,還不如叫我一頭碰死算了。”君楚瑾才睡醒,聲調裏亦摻雜着幾分慵懶沙啞,與平常是截然不同的。
“您是珩王,怎好說出一頭碰死的話來……”梅幼舒單薄的衣袖下都忍不住起了層雞皮疙瘩。
也不知怎地,她聽他這樣講話總覺得肉都有些麻麻的感覺。
君楚瑾輕笑了一聲,将她抱到梳妝臺前,讓她一下子便看清楚自己的樣子。
鏡子裏的小姑娘面頰帶粉,似清晨含羞帶露的粉色桃花般,昳麗動人,若單單如此,也不至于叫珩王殿下“一頭撞死”。
只是她睡覺的時候不知何時衣帶解落敞了懷,連那抹水紅色繡藤花肚兜的系帶也松散下來,斜斜地挂在脖子上,露出半片雪色,偏她還滿臉的茫然,不知道自己當下的模樣有多麽不堪入目。
“呀——”
君楚瑾低下頭去在她細嫩地脖子上咬了一口,令毫不設防的小姑娘便叫出了聲來。
“別……”梅幼舒想掙開他,卻往前傾去,兩只手只撐住了紫檀紅漆地桌面,反而靠那鏡子更近了一步。
因她踉跄的動作,那脖子上的系帶反更是搖搖欲墜。
君楚瑾便在這時将她猛地抱起令她坐在了桌上。
雖叫她不必再正面看着鏡子裏的自己,但叫她面對着明顯不懷好意的君楚瑾,亦是叫她惴惴不安得很。
“您……您還渴不渴了?”梅幼舒吞了口口水,試圖将他的注意力喚回。
君楚瑾卻翹起唇角,手掌滑到她的後背将她壓入自己懷中。
那兩片柔軟似雲的唇瓣便落入他口中,任由他予取予求。
後來妝臺上的粉盒全都灑落,就連梅幼舒極為喜歡的一根玉簪也落在地上碎成了三段。
只是屋內再大的聲響外頭也還是靜悄悄的,好似沒有一個人在。
實則梨雲和梨月就守在門外,聽得面紅耳赤。
待到雲收雨歇,梅幼舒都哭成了個淚人了。
“快叫我瞧瞧,有沒有傷着……”君楚瑾耐心地哄着,卻被小姑娘拍開了手。
她望着外頭地上桌上全都不堪的情形,索性連腦袋都埋到了被子底下去,心裏卻在想等梨雲她們進來看到妝臺上的一片狼藉還不是什麽都知道了。
她是真的沒臉見人了。
君楚瑾将她從被子底下挖出來,見她哭得都打嗝了,雖有些愧疚,卻毫無悔改之意,他只将她輕輕攬入懷中,有一拍沒一拍地安撫着她。
“你這樣傷心,可是不喜歡我這樣對你?”他安撫道。
“不喜歡……”她毫不猶豫地搖了頭,腦袋在他懷裏蹭了蹭,像個奶貓似的,把眼淚都蹭在了他衣襟上,卻也叫他心軟得一塌糊塗。
“以後咱們不做這種事了行嗎?”梅幼舒央求着他。
君楚瑾微哂,既不想在這個時候拒絕了小姑娘,也不想斷了自己肥美的口糧,一時心生陰暗,便在她耳邊誘哄道:“你進府的時候有沒有看過一本壓箱底的書冊子?”
梅幼舒想了想,梨雲倒是曾給她看過一本,也說是壓箱底的書冊。
“我看過……”她有些羞赧道,那裏頭全都是不穿衣服的妖精打架圖畫。
君楚瑾低下頭去在她耳邊道:“咱們兩個以後想要生孩子,就得……”
梅幼舒聽罷一下子便彈了起來,小臉蒼白地瞧着他。
“全、全都要做一遍麽……”
君楚瑾收斂了笑意,反倒有了個正經樣子,叫她愈發信了幾分。
“可是要在樹上、在屋頂上、在馬背上、還要在街巷子裏很容易被人發現啊。”她認真思考後便遲疑着對他說道。
君楚瑾的表情頓時就有些繃不住了,腔調古怪道:“你是從哪裏看來的?”
內容這般豐富的春、宮圖,這哪裏會是給姑娘家壓箱底的教學書籍?!
梅幼舒羞怯地攪着手指,“您不是知道的嘛。”
君楚瑾心想,他是真的不知道。
他只知道在柴房裏,在涼亭裏,在假山裏的圖冊。
只是這樣一來,他的紙上知識竟然都不如小姑娘豐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