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3章
那一瞬,四下似解凍般,原先寂靜的場面頓時又躁動起來。
王家操辦這場活動,自然是早有準備,在衆人探頭來望的時候便忙讓粗使婆子上前來将梅幼舒扶起。
“你可有礙?”
王家姑娘撥開旁人,作為主方,便也第一時間上前來慰問。
小姑娘一向都是膽小無比的,見這會兒所有人都看着自己,只頂着蒼白的笑臉,輕輕搖了搖頭。
“真的不礙事?你……你這樣嬌弱,都摔在地上了,有沒有被馬踩到……”
薛慎文用力往前湊去,卻又被王進意硬扯了回去。
“送她下去查看。”
便在衆人七嘴八舌還未做出決斷之時,一直冷着臉的君楚瑾又重新開了口,只淡聲吩咐了那兩名婆子一聲。
王家姑娘這才微松了口氣。
梅幼舒便在婆子的攙扶下,離開了現場。
王家的人聽了仆人傳話,又向在場的人說明了情況。
那小姑娘失足落馬,卻并無大礙。
旁的人聽了這話這才紛紛松了口氣。
只要沒有斷胳膊斷腿,這都不算事兒。
而這廂梅幼舒被人扶去了廂房裏頭,那兩個粗使婆子二話不說便想上前來扒她衣裳。
Advertisement
小姑娘吓了一跳,連忙掙紮,只驚懼地掩住自己的領口,小聲道:“我不要緊的……”
那粗使婆子掀了掀眼皮,陰着臉道:“姑娘說不要緊,可若是回去之後再有個頭疼腦熱的,咱們這些負責的下人可無法交代。”
那婆子眼中掠過一抹不屑的情緒,顯然認定了梅幼舒這樣的庶女是故意墜馬好在那群貴族公子面前露臉。
能夠将自己性命都豁出去不要,可見這張水靈嬌柔的皮相之下,也是個狠角色。
這樣的人她們見得多了,歸納起來自然也是這樣簡單粗暴,将小姑娘釘在了狐貍精的分類當中。
這還算是好的,有些庶女生得也不是十分好看,也想借此來博得關注,自然都是自取其辱,也不知這小姑娘這樣豁得出去,又能招惹到在場的哪一個。
“我必然不會尋你們麻煩,你們莫要再碰我了。”小姑娘見這兩個如大山一般健壯的婆子,吓得快要哭了。
兩個婆子彼此對視了一眼,只好朝她福了一福,便推門出去了。
等梅幼舒确定人都走了之後,這才抖着小手将裙子掀起,将裙下已經破了洞的褲子脫下,露出膝上滲着血絲的青紫,她用手指頭輕輕碰了一下,這下卻真的把自己給疼哭了。
小姑娘淚眼汪汪咬着唇瓣,心裏卻是有苦說不出。
方才場上那樣的混亂,她也不知道自己怎麽的就天旋地轉掉了下來。
偏偏他們一個個都盯緊了她,似乎只要她說句“有事兒”,便又會有更多的人來圍觀自己,來責問自己。
她是不敢的。
一方面,梅家其他幾個姐妹不管是大房還是二房,她們都是嫡親的姑娘,哪個身份不比她貴重,誰又會為她承擔半分後果。
再從另一個角度來說,她很顯然又得罪了那位珩王殿下。
以往那些斷斷續續的巧合也就罷了,大家彼此碰個面,也都算不得什麽。
然而這回是她親口答應了他,可她偏偏不僅沒能做到回避,還特意滾到了他的馬蹄下。
那樣驚險的情況下,他卻眼睛眨都不眨一下,好似就算踩死自己都沒有關系一樣。
好似……好似還留着自己這條命就是要與她算賬一般。
梅幼舒越想,愈發覺得這種想法十分可怕。
她不過還是個小姑娘,珩王殿下日理萬機氣度不凡,為何會與她計較呢?
可若對方真要與她計較,又何須自己動手,随随便便派個人來就能将自己按死了。
梅幼舒抽了抽鼻子,小心将腿縮起,那柔軟的裙子便順着她的姿勢落到腰間,那雙瑩白玉嫩的腿便徹底露在外頭,襯得那膝上的青紫也格外明顯。
她低下頭去撅起淡粉的唇輕輕吹了吹,結果不僅沒有好轉,反而那涼絲絲的風叫她傷處更疼了。
小姑娘終于忍不住扁嘴哭了出來,珍珠似的眼淚便順着面龐落下。
騙人的,吹吹就不疼這種說法全都是騙人的——
兩個婆子出了門去,便在廊下緩步走着,二人回頭望了望屋子的方向又交流了幾句。
“說給你聽,你能信不,這小姑娘摔下馬還滾到了馬蹄下,不僅沒有送了性命,連個骨折傷痕都沒有。”那婆子說着直咂嘴:“就是換個壯漢來,也得斷兩根骨頭算事兒吧,她倒好,像個沒事兒人一樣,這年頭,這些小姑娘一個個都跟成了精似的,愈發厲害了。”
另一個婆子則是冷笑一聲,道:“這有什麽不信的,她是仙女下凡,當然死不了了。”
“你這老婆子不正經,把小妖精當做仙女,當心下次打雷的時候劈你的嘴!”
兩個人說着又笑了起來,然而剛一拐彎,便撞見了一人。
她二人吓了一跳,待擡頭看清來人的樣子,頓時都低下了頭。
“她當真一點傷都沒有?”
那人沉聲問道。
兩個老婆子面面相觑,也未敢應聲。
那人見她們不敢說話,便直接擡腳繞過了她們,走到了她們身後。
兩個老婆子也不敢好奇他是去幹嘛的,連忙裝聾作啞離開了此地,也算是草草交差。
那人卻擡腳走到了梅幼舒門前,見那門竟還開着門縫。
是那兩個婆子離開的時候粗心沒有将門關緊,還是小姑娘自己故意留下的門縫……
他不做他想,便将門推開,進入時半點聲息也無。
那屋子是個簡單的廂房式樣,沒有東西次間之分,只過了正廳,再往裏去,便是客人寝居之室。
他透過那道輕薄門簾縫隙,未瞧見小姑娘的人,卻先瞧見了一雙露在外頭瑩白細嫩的小腳。
若雪色般,腳趾圓潤,秀足嬌柔,同男子的腳來相比,這樣一雙小腳更似一副精美裝飾品,很難想象如何要用它來行路奔走。
也很難想象,單是這一雙玉柔小腳便令他隐隐生出了想要将之握住的沖動。
在帳內,隐約傳來細細的哽咽之聲,隐忍而嬌細,那若有似無的聲音,便似羽毛一般,一起鑽進了他的心底,正試圖極力地撩撥于他。
他終于擡腳走近了床榻。
在那個小姑娘都毫無防備的時候,猛地擡手将垂落一半的帳子掀開。
這時候,那張如夢境之中楚楚可憐的蒼白小臉便出現在了他的眼前。
小姑娘在看見他的時候,整個人都還來不及反應。
她聽見了上方的動靜便立馬仰起了腦袋,與對方的目光交錯,懵然之極。
而君楚瑾的視線,也順着她的小腳向上,瞧見了那雙似玉般柔白荏弱的小腿以及膝上那道極為刺目的青紫。
他的目光落下,便再也沒有回避的意思。
而小姑娘順着他的目光,也終于反應過來。
梅幼舒哆嗦着手将裙擺放下,好似看到虎狼一般,整個人拼命往後縮去。
可她身後就是牆壁,她竟是退無可退。
而對方卻沒有再維持半分君子應有的形象,而是微微向前俯身靠近,雙手撐在了床榻邊緣。
“我可有饒過你?”
梅幼舒見他越湊越近,吓得連哭都不敢,忙應聲道:“有、有的……”
君楚瑾看着那惶恐的模樣,又問:“饒過幾次?”
梅幼舒小聲道:“兩次……”
“錯。”君楚瑾對她道:“是四次。”
“第一次,你闖入我屋中,我不與你計較,還令人将你安全護送回去。
第二次,你在暗香園與人私會,我只贈書警告。
第三次,你故技重施又闖入我屋中,做出可憐模樣哀求令我又饒過了你。
最後一次,你出現在我面前,我僅是令你離去,是也不是?”
小姑娘每聽他說一次,臉色就變化一次,到了最後,她竟覺得自己是個十惡不赦的了。
原來他已經寬恕過她這麽多次了嗎?
梅幼舒的面上愈發茫然起來。
可……可她分明不是故意的。
“您、您盡管罰我,我絕不敢怨您。”她垂眸忍着眼中的淚意,嬌怯卻乖巧之極。
君楚瑾看着她,眸色反倒愈發深邃。
“我原先想着,我到底該怎麽對付你這個嬌弱卻可惡的女子,便是方才,我便想到了一個極佳的辦法。”
他說着,目光卻落在了梅幼舒的腳上。
梅幼舒被他這樣望着,忽然就覺得腳背仿佛落了一只輕軟的毛毛蟲一般,極為難受,她輕輕将腳往後縮去,卻被他忽然抓住。
她頓時輕呼出聲,那只小腳便落入了他滾熱的手掌之中。
他終是如願地将這細嫩小腳丈量于手掌之中,那種輕薄欺玩之感有如妖冶誘人的罂粟花般令他竟有種着魔的感覺。
“不……不要……”小姑娘抽噎着用力縮回小腳,卻抵不過對方十分之一的力氣。
“你可知道,姑娘家是不能随便被人看到裙下的模樣……”他說着,便擡眸看向她,那雙漆黑的眸子,似隐藏着一種令她極為害怕的暗光。
“知、知道……”小姑娘抽噎着,害怕之極卻也不敢刺激對方,嗚咽道:“但、但殿下就像我爹一樣,看見也沒關系的。”
她自覺自己已經是忍痛做出了很大的讓步,大不了自己絞了頭發上山做姑子也算是個交代。
然而她這話剛說完,對方的臉色便當即以肉眼看見的速度陰沉了下來。
“是嗎?”
高大英俊且正值壯年的珩王殿下只黑着臉道:
“可惜我卻沒有你這樣的女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