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章
開春之後,天就愈發溫暖起來。
常年因酷暑寒冬龜縮在家的人們,也便都喜歡趁着這個日子結成一團,組織各種活動變相給自己尋些樂子。
早上太陽初升的時候,梅幼舒便起來去給嫡母請安,途中卻碰見了梅幼盈同梅幼岚這兩人。
她見她們過來,只柔柔一福,待她們态度恭敬有禮。
只是等那幾人都走近了,梅幼舒才發現,前幾日才見過的薛平瑤竟然也在。
似看出來梅幼舒的疑惑,梅幼盈便對她解釋道:“昨日平瑤便在我們那裏玩了許久,待天色晚了,我才留她在這裏一起睡了一宿,這不早上帶她一道去見見母親。”
且不說梅幼舒的反應,只那薛平瑤見了她,唇角的笑意便先抹去了幾分。
“三妹妹晨安。”
梅幼舒聞言,便也回了禮。
幾人一道走着,梅幼盈卻敏銳地發覺出身邊薛平瑤的态度似乎變化了幾分。
待梅幼舒請安回去,她們幾人這才親熱地繞着鄭氏說話。
“母親,你也忒小氣了,這些日子與其他姐姐妹妹的聚會愈發得多了,我身上這套頭面已經戴過三次,再拿不出新鮮的,只怕會被旁人笑話。”梅幼岚嘀嘀咕咕抱怨道。
鄭氏笑着,道:“你姐姐的首飾也都不比你多,難道她走出去就沒人喜歡她了?”
梅幼岚扭着小辮子,嬌氣道:“這哪裏能一樣,姐姐性格好,樣貌好,我是不如姐姐了,可是母親總不能叫我連西邊那個庶女都比不過去吧。”
她說着臉色也透出了一股鄙夷之意。
然而屋內薛平瑤還在,梅幼盈便對她道:“你這小丫頭整日裏就知道抱怨,三妹妹不過是生得好看些了,然而她是最規矩乖巧的,你該跟她一道學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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梅幼岚只輕哼了一聲,礙于她們的說教這才沒敢再頂嘴。
薛平瑤見了,卻是似笑非笑的模樣,語氣中略帶着三分嘲意道:“只怕不見得吧。”
梅幼盈見她忽然這樣說,便愣了一下。
鄭氏聞言,仍舊保持着唇邊笑意,道:“瑤兒這話是什麽意思,我那三丫頭确實是最乖巧的,便是連我見了她,都喜歡得緊。”
薛平瑤便笑說:“您素有賢名在外,自然不覺得膝下哪個姑娘是壞的,盈兒這點最是像您,待人是再溫柔不過了。
只是那個三妹妹卻不是個簡單的。”
“我本也不是個多話的人,只是你們怕是不知道,前幾日我在街上遇見她孤身一人,身邊連個婆子都沒有,她便忽然将我攔住要我同她說話,我已經回絕了她,她卻還死纏爛打,瞧着甚是古怪。”
鄭氏聞言動作頓時一頓,擡眸看向薛平瑤道:“你說得這是我們家那個三姑娘嗎?”
薛平瑤聞言,只含蓄地朝鄭氏笑了笑,卻也不再接這話了。
姑娘家說話在于點到即止,她方才雖說了梅幼舒,表面上卻也只是闡述了一個事實,可無意要将自己參與到那些說三道四的閑話中去。
待送走薛平瑤,鄭氏便将梅幼盈留了下來。
“母親可是有了什麽想法?”梅幼盈問她。
鄭氏戳了戳她的腦門,笑說:“也就你最懂我,換了岚兒來,只怕她又要跟我吵鬧不休。”
梅幼盈便坐在她身邊,替她輕輕揉了揉肩,道“母親不妨說說。”
鄭氏感受到肩部恰到好處的力道,便半阖了眸子,語氣松散道:“你那哥哥最近在府裏頭看誰都不順眼,知道我有心将你三妹妹留在府中,便非要和我對着幹,一來難看,二來他帶着她出去,我也是不放心的,我只怕那個丫頭在外面四下裏胡亂勾搭。
想來往後還是帶上她罷了。”
“我猜母親多半都不是因為大哥的緣故,想來該是與今日平瑤說過的話有關。”梅幼盈對她說道,“是她的話提醒了母親,與其将三妹妹困在家裏頭,令她有個乖巧守禮的名聲,倒不如放她出去,由着她拈花惹草,等她壞了名聲,自然也就不需要咱們費什麽心思了。”
她一語中的,一下子便說中了鄭氏心中的想法,鄭氏睜開眼,見她這般聰慧,便愈發欣慰
“知母莫若女,橫豎我是什麽事情都瞞不過你了,只是岚兒那裏還是不要同她多說什麽,她便是個辣性子,我也不想叫她再惹出什麽麻煩來。”
梅幼盈點頭道:“母親只管放寬了心,這些事情,我每每聽過都同沒有聽過一樣,妹妹是不會知道的。”
她二人背地裏說過了話,彼此心裏才都有了數。
然而也多虧了鄭氏她們顧慮着這些講究與面子上的周全,才令梅幼舒僥幸得了不少好日子。
于一向都習慣了龜縮在家中的梅幼舒而言,鄭氏這種“寬宏大量”的決定,反而才是真正令她為難的地方。
“奴婢也是蠢的,都有些看不懂大夫人的意思了,她待姑娘您時而熱情時而冷淡,前段時日其他兩個姑娘出府去玩她都沒有說過什麽,然而這回王家辦的擊鞠比賽,她竟叫你過去,可你又不會玩這些烈性的東西,去了又有什麽用,指不定就是故意這樣安排的。”
梅幼舒聽她說這樣的話,輕輕扯了扯她衣擺,示意她住口。
碧芙見她擔憂自己的樣子,便也有些不情願地收了話。
“這回去的人多,就連二房的姐姐妹妹都去了,我不去便也會奇怪,母親叫我去,也是正常的。”梅幼舒對她解釋道。
碧芙輕輕點了點頭,對她道:“到時候姑娘就只管坐在邊上看,哪裏都別去了,就是別人叫你去,你也別去了啊。”
她交代着,生怕梅幼舒再将先前的事情重複一遍。
比之尋常場合,那裏反倒更加是魚龍混雜。
這是為數不多的男女光明正大聚在一處的活動,也是各色人馬都會出現的地方。
“你莫要擔心,這回我便不會再亂跑了,只等他們結束了,我就跟着他們一道回家裏來。”梅幼舒對她說道。
碧芙見她說了這話,也信她是個不願惹事的人,這才放了心。
待到那日,梅幼舒只穿着尋常的襖裙,也叫人捉不出錯來。
梅幼盈則是淺色月白裙顯得體面,而梅幼岚卻是一身銀紅嬌俏,姐妹倆端莊殊麗,其實在京中也算是容貌出衆。
二房兩個姑娘一同來時,與她們便好生親熱。
虧得管家一早就備好了大馬車,這才将姐妹幾個裝下一道拉走。
到了那擊鞠場上,那樣自由散漫的氣氛便撲面而來。
平日裏單單困在家中,能看的東西日複一日,多少也該有些乏味,驟然看到這樣寬闊的場地,梅幼舒也只是生出了幾分奇特之感。
她從未嘗試過如場下那些女子放肆的行徑,也未感受過策奔快馬,春風呼嘯耳邊的恣意之感,自然也就生不出興奮的勁兒來。
“姐姐這扇子好生精致,以金絲為邊框,竟叫那工匠打磨得如此細致,可真是好看極了。”
二房的長女梅幼婷極是羨慕梅幼盈手中有這樣一把扇子。
梅幼盈笑着扇了兩下,将扇子擺在她們面前說道:“這扇子也就是那工匠今年才造出的樣式,不曾想妹妹也喜歡,待回頭我叫他再做上幾把,讓幾個妹妹都有。”
梅幼婷聽了便極是歡喜道:“姐姐可真好。”
幾人說說笑笑,片刻坐不住了又分散開來,去了各處尋旁的人玩。
梅幼盈坐着飲了許久的茶水,見場中仍舊有人在熱身,便放下杯子,看向梅幼舒道:“想來是茶水喝多了,妹妹可要與我一道去後房?”
梅幼舒見對方一臉和氣,卻已然對對方以往的行徑生出了陰影,她又想起碧芙在家中交代過的話,便輕輕搖了搖頭。
“我坐在這處替姐姐們看着東西就好。”她細聲說道。
梅幼盈只笑了笑,放下了那扇子,道:“那妹妹便看好了,我去去就來。”
她說着就起身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