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綜英美]如果你願陪我長大

第10章 (10)

丫頭純屬自作自受, 但他也不能看着他死了，只得問：“你看看哪瓶是解那個快銀小子身上毒的？”

十一卻把那些小瓷瓶全都收進身側的小書包裏了，然後她從口袋裏另外拿出一粒藥丸，遞給斯塔克。“喏，解藥！”

斯塔克：“……”

雪月銀針上一直是致命的劇毒，十一因為擔心一出手就死人的話瑞德會生氣，就把銀針上的毒換成了并不致命，而且自己又解得了的迷藥。這個叫皮特羅的家夥雖然膽敢劫持她，但看在他也算幫她拿回東西的份上，十一決定大人不記小人過。

服下解藥一刻鐘，病床上的人醒了。十一只看到他眼睛動了動，還沒完全睜開，下一個眨眼，床上已經空了。身側一陣疾風刮過，這股怪風太熟悉了，叮叮當當的鈴铛聲響起。再一個眨眼，原本應該躺在病床上的少年，仍好好的躺在那裏。

“哇喔，傳說中的金鈴铛！你覺得你的鈴铛能打到我？”皮特羅兩手交叉撐在腦後，神情閑适又欠揍的問道。

十一收起白綢，說：“下次也許能。”

皮特羅一只手從腦後伸到了眼前，拇指和食指間正捏着一根銀針，他挑眉說：“我覺得你應該選它，不用等到下次，也許我會再被你紮到一次。”

十一笑了。驀然綻放的笑容如同春日花開，讓病床上桀骜不馴的少年微微失了神。十一說：“我就是選的它啊！所以你現在又要睡過去了。”

話音方落，細如牛毛的銀針從皮特羅兩指間滑落，他在昏睡過去之前，看到十一俯身将銀針撿起來。他聽到那個有着美麗笑容的女孩說：“看你再敢随便拿別人東西！”

看着面前的兩個小屁孩，斯塔克先生心累的閉了閉眼。擺事實講道理，費了半天唇舌之後，十一才終于肯重新拿出一粒解藥。

不是因為斯塔克可憐兮兮的說“不解毒，我總不能背這個死小子去機場吧”，而是因為瑞德看着她說：“十一……”

斯塔克眼看着那個小博士只叫了一聲她的名字，別的話還什麽都沒說，十一就爽快的拿出了解藥。不能更明顯的差別待遇。

事情到了這裏，十一覺得已經沒她什麽事了，所以她高高興興的托住瑞德的手，就要走了。

但他們沒走成，因為斯塔克擋住了他們去路。

斯塔克說：“我們必須盡快趕回紐約。”

十一立刻伸出那只空餘的手揮了揮，笑嘻嘻的道了再見。

但是斯塔克還是沒讓開，他說：“你得跟我們一起走。”

不等十一拒絕，他又說了一句話。他說：“十一，科爾森死了。”

十一臉上的笑容一點點淡了下去。

最終十一還是跟斯塔克和皮特羅回了紐約。雖然十一談不上喜歡或是讨厭那個菲爾.科爾森，但是現在有人把他殺了，她覺得還是應該去幫他報一報仇。

可是當他們到了原來的斯塔克大廈，如此的複仇者大廈，十一才知道，他們找她來，并不是要幫科爾森報仇。

科爾森是在神盾局特工小組的一次行動中，被一名超能力者誤傷致死。

聽完經過，十一說：“而你們還讓那個人活着？”

帶着黑色眼罩的男人說：“他現在在神盾局的控制之下。”這個他，自然是指殺人兇手。

十一還是說：“但他還活着。”科爾森卻死了。

尼克.弗瑞不說話了。

其他複仇者成員也都在，包括新加入的一些陌生面孔，但大家一時都沒有說話。大部分人都低着頭，為科爾森的死感到難過，但十一感受到有三道視線落在她身上，她看過去，是新加入的那三名複仇者，雙胞胎姐弟，皮特羅和旺達，還有戰争機器羅迪上校。

十一沒有在意，她想了想，覺得和菲爾.科爾森的交情也沒有好到讓她非堅持為他報仇不可的份上。于是她站起來，對着一屋子的人說：“既然不是要找/人報仇，那我要走了哦，瑞德還等我回家呢！”

又是斯塔克攔在了前面。這回十一不高興了，她說：“斯塔克，你就那麽想試試我的銀針嗎？”

斯塔克當然不想試她的銀針，一點也不想。但她也不能走。

娜塔莎說：“想想這一切，十一。你說科爾森會死，現在他死了。”

十一轉頭看她：“我說的是，科爾森會被洛基殺死。”

“這就是問題所在，”斯塔克接過話題，“你說科爾森會死，我們救了他，可是幾個月後他還是死了。”

“紐約大戰時，你說洛基會在斯塔克大廈建立傳送門，我們在這裏設伏預備阻止，但他把傳送門建在了另一個地方，外星軍隊仍是大舉來襲。”這次說話的是托爾。

十一凝眉聽着。

“發現了嗎？我們只改變了過程，卻沒有改變結局。”美國隊長說道。

“所以？”十一問道。

“所以，”尼克.弗瑞最後說，“我們來談談奧創。”

十一曾提醒斯塔克，不要發明奧創，他聽取了她的建議。

複仇者在斯科維亞搗毀了九頭蛇其中一個研發基地，收獲頗豐。除了找到洛基的權杖，勸降了皮特羅和旺達姐弟兩人加入複仇者聯盟，同時發現斯特拉克這位九頭蛇的頭號惡棍不止在進行非法人體試驗，而且還有一項非常特別的研究——人工智能。

科爾森出事不久，斯塔克就意識到，他可以不創造奧創，但不代表別人不會。不巧，尼克.弗瑞也是這麽想的。

這才是十一站在複仇者大廈的真正原因，如果奧創的災難注定不可避免，他們需要提前了解所有的相關細節。

但是十一聽着他們繞着圈的将所有事情講完了，她只關注到一點：“如果只是為了讓我講奧創的故事，并不一定非、要、來、紐、約！”電話也行，視頻也行，無論哪一種，都可以讓她安安心心的待在瑞德身邊。

可是她沒能通過電話和視頻講奧創的故事，如今只能通過電話和視頻看看瑞德博士，聊解相思之苦了。

把奧創的故事盡可能詳盡的講完，只是十一來紐約的任務之一。另一項便是“參加培訓”。

斯塔克說十一是半吊子複仇者，不跟着參加“團隊新人培訓”，就只能等着被掃地出門了。斯塔克說完這句話，十一的眼睛登時亮了起來，掃地出門好啊，這樣她就可以立刻回華盛頓了！

斯塔克只是說說，十一當然不會真的被掃地出門，不然他也不會大老遠把她接過來。十一也知道他只是說說而已，但是她還是很快的轉身往外走，因為她突然發現自己近幾天肯定是腦殼壞掉了，不然為什麽他們說讓她留在這裏她就聽話的留在這裏了呢？她完全可以直接走掉的呀！

十一為自己竟然白白的在這裏耽擱這麽許多時日有些氣惱。

基本上十一打定主意要走，斯塔克是攔不住的，除非他不是托尼.斯塔克，而是穿上戰衣的鋼鐵俠。但很不幸十一不是敵人，不僅不是敵人，她還是一個沒長大的小丫頭。

正在這時，撲面一陣強風吹過，斯塔克立刻知道要壞事。但這兩個熊孩子他一個都攔不住。

來的自然是快銀。十一走得很急的步子停下了，動的是她手腕上的白綢。她還記得自己說過什麽。她甚至很高興這麽快就有機會驗證自己說過的話。

所以伴着清脆的鈴铛聲，正高速移動的快銀感到胸口猛然一陣悶疼，整個人不受控制的向一側摔了出去。

十一走過去看着他，笑顏如花。她說：“我說過啦！下次就能打到你！”

皮特羅躺在地上，半天起不來。身上是疼得，心口卻又軟乎乎的。他懷疑面前的這個小女孩，又給他下了不知道什麽毒。

☆、28.第 28 章

不管前方的路有多苦, 只要走的方向正确, 不管多麽崎岖不平, 都比站在原地更接近幸福。——《千與千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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十一還是沒走成, 皮特羅倒下了, 斯塔克還好端端站着。斯塔克先生沒有使用武力，而是智力取勝。不能不提一下, 除了是超級英雄鋼鐵俠，他還是一名智慧與美貌（？！）并重的億萬富翁。

他只是告訴十一，她之所以能夠留在BAU, 是因為尼克.弗瑞的關系，如果她選擇一走了之, 可能就不能時刻陪在她的小博士身邊了。

十一不信：“他是神盾局的局長，又不是FBI的。”

斯塔克說：“你最好相信, 我的女孩。他這個神盾局局長, 可比你嘴裏那個FBI局長有用的多。”

十一留下了。

其實十一還是挺喜歡這些訓練的。比如，娜塔莎說如果她的白綢能夠精準的纏住皮特羅的腳踝, 而不只是擊中他，她或許可以考慮讓她早一點返回華盛頓。雖然她現在還不能做到, 但是十一相信，華盛頓已經離她不遠了。

可是不知道是不是她自己的錯覺，十一發現, 自從娜塔莎提出這個條件, 皮特羅好像比之前跑得更快了……

除此之外, 斯塔克還送給了她一件禮物。一條看起來跟她手上的白綢幾乎一模一樣的白色綢帶。關于它的材料和性能, 斯塔克說了一堆專業名詞，十一只記住了“可以抵抗子彈和小型炮彈的攻擊”這一條。

不同的是，這條白綢是收在一個十一看不出材質的金屬手環內，有點類似斯塔克控制馬克-7的紅外感應手環。她看到手環上刻着一個大寫字母“A”，手環內壁上隐藏着一個不易察覺的凸出按鈕，可以控制白綢飛出。

這天訓練完，十一興致勃勃的找上羅迪上校測試這條新得的白綢。

雖然跟斯塔克是好友，但明顯比斯塔克靠譜得多的羅迪上校，看着站在面前讓他沖着她開火的小女孩，許久沒有動。

“你為什麽不去找斯塔克？這條白綢不是他設計的嗎？”下不去手的羅迪上校苦哈哈的看着她說。

十一按了一下手環上的按鈕，讓白綢飛出來抓在手裏。她說：“就是因為他設計的才不能找他啊！萬一他作弊怎麽辦？”

斯塔克：“我就在這好嗎，伊萊文小姐？你說的話我可都能聽到！”

“所以？”十一轉頭看他。

剛剛結束訓練的小女孩，額頭和鼻尖上還裹着一層細細亮亮的汗珠，望過來的大眼睛年輕靈動，如同什麽都沾染不到的隐藏在石蔭下的清澈泉水。斯塔克先生頓時什麽都說不出來了。

“所以……你繼續說，我繼續聽着。”

十一滿意了。

事實上，比起乖巧可人，她的性格中更多的是刁蠻任性的成分。十一比九兒整整小了十九歲，只比梅梅大幾個月，可以想象，她幾乎是被仙人谷所有人捧在手心裏長大的。九兒小時候還有一個年齡相近的八師兄作對，到十一這裏，從不慣人的八師兄也是她的避難所和護身符。雖然太師父還是嚴厲，但比起九兒那時候，幾乎算得上放縱了。

但所有這些蠻橫，到了瑞德面前就全都沒有了。

十一重新回過頭，笑眯眯望着對面穿着裝甲遲遲不動手的羅迪上校，體貼地說：“沒關系，你可以先從小火力開始，我保證，你絕對打不到我！”

最終羅迪上校還是按照十一說的做了，不是因為他相信十一的能力——畢竟在此之前他并沒有見過她，而是因為斯塔克、娜塔莎，甚至美國隊長就站在一旁，他們沒有一個人上前阻止。

然後，十一實力證明了羅迪上校的擔心是多餘的，同時也證明斯塔克對這份禮物的誇贊并沒有言過其實。

所以，總體來說，在紐約的這些時日，十一過得還算是愉快。當然，最愉快的還是跟瑞德打電話并把這些有趣的事都講給他聽。

娜塔莎說，大部分男人都很幼稚，他們心裏可能壓根不懂自由是什麽，卻喜歡叫嚷着要空間和自由，所以男人都不能盯得太緊。雖然十一覺得瑞德和大部分男人都不一樣，但她還是控制着自己，每天盡量只給他打一次電話，最多兩次。

不過奇怪的是，今天十一的電話撥過去很久，一直沒人接聽。

她知道BAU正在喬治亞州的亞特蘭大處理一樁連環殺人案，也許他們正在忙着破案，于是她等了一刻鐘之後再打過去，仍然無人接聽。

房間裏靜悄悄的，落日的餘晖将透明的大玻璃窗也染成了緋紅色。十一坐在鋪着白色床單的大床上，能夠看到天邊像燃燒的大火一般的雲霞。

她進來之後特意把房門鎖好，因為昨天她跟瑞德視頻通話時，皮特羅突然一陣風一樣闖進來。雖然瑞德什麽都沒說，但十一覺得他一定不高興了，因為她還沒來得及把皮特羅趕走，瑞德就說要處理案件，把電話挂斷了。

第三次打過去沒人接之後，十一撥通了摩根的電話，響了很久聽筒裏才傳來摩根有些沉悶的聲音。

如果不是斯塔克正好從樓下經過，沒有人會發現十一的離開，因為她是直接從窗口跳下去的，一落地就要一刻不停的繼續縱身向前。但她沒能走成，因為斯塔克攔住了她。

他看着眼前“開溜”被抓包的小女孩說：“不準備道個別嗎？”

事實上十一并不是真的被斯塔克攔住，如果她真的要走，不等他開口她都已經遠的影子都看不到了。她是自己停下的，她之所以停下是因為想起來一個更便捷的方法。

她上前一步，用力抓住斯塔克的胳膊：“斯塔克，送我去亞特蘭大。現在！馬上！”

斯塔克臉上帶着些嬉笑的表情消失了，他相信事态一定很嚴重，因為抓着他胳膊的那只小手大力的甚至讓他覺得有點疼了。

摩根說瑞德已經失蹤一天一夜了。

他們正在處理一樁連環謀殺案——當然，由BAU接手的，哪次不是情節惡略的案件。抓走瑞德的正是他們現在手上這宗案件的嫌犯。摩根似乎還在電話裏說了嫌犯的其他一些情況，但這些十一根本不在意。她只是要立刻找到他。

一天一夜，他們找不到瑞德，她能。

斯塔克将飛機改成自動駕駛，離開駕駛席，走到了十一面前。

“最快也還要一個小時才能到，你預備一直這樣不說話？”斯塔克站着，十一坐着，他居高臨下的望着眼前小臉緊繃難得沉默的小朋友。

她本就長得白，現在整個人顯出一種陳靜的蒼白，雙手緊握成拳頭放在身側，眼睛直愣愣的看着腳下的位置。

聽到聲音，十一擡頭看了他一眼，而後又低下頭。過了一會兒她才輕聲說：“他會打他嗎？”

一名FBI落到了嫌犯手中，可能的後果可想而知。斯塔克看着她，沒說話。

十一點了點頭，她說：“等到了那裏，我要自己去救瑞德。”

斯塔克說：“十一……”

他沒問為什麽，因為他覺得自己能猜到為什麽。他的話沒說完，便被打斷了。他看到小女孩擡起頭，漂亮的大眼睛中那泓泉水更深邃了，似乎要卷起風浪。

她目光筆直的看着他，很慢但很堅決地說：“我要殺了那個人，斯塔克。”

如果遠在仙人谷的太師父和師兄們知道，她有一天殺一個人還要特意跟人解釋一番，定會生氣。但所幸他們現在都離得很遠，十一也決定以後回去了最好不告訴他們這件事。

其實十一完全沒必要鄭重其事的告誡斯塔克，她要一個人去解救“人質”，因為跟上次去洛杉矶一樣，飛機堪堪停穩，十一已經極快的飛離艙門，消失在夜色中了。盡管斯塔克再三保證，他一起去，如果那個人該死，他絕對不阻攔她。

可怎麽才算“該死”呢？對十一來說，他敢抓走瑞德，就已經該死。

夜晚闌珊的風拂過發梢，十一穿過一片密林，朦胧的月色下，可以看到一塊塊冰冷的墓碑豎立在輕薄流動的夜霧中，顯出幾分森然恐怖的氣氛。這是一片荒僻的墓園。

四周是一種隔絕般的安靜，十一能夠清楚聽到自己的呼吸聲，除此之外再無一點聲響。整個天地仿佛被裝在一個巨大的口袋內，現在口袋束緊了，透不進一絲光亮。

但沒有光亮，她也清楚知道他在哪裏。

很快，樹林盡頭，一棟破舊的房屋，突兀的出現在視線內。昏黃的燈光從四四方方的窗戶裏透出來，屋頂的煙囪還冒着些許炊煙，将外面的冰冷夜色沖散了些。

十一知道瑞德就在這棟房子了，她還知道今晚将有一個人死在這間老舊的房屋裏，而這個人一定不會是瑞德。

如果說十一之前在告訴斯塔克她要殺人的時候還帶着些猶疑，那麽現在她看清楚屋子裏的情形時，心裏的那點猶疑全被滿腔的怒火和殺意取代了。

她推開門的時候，瑞德正被綁在屋子中間的一張椅子上，他腳上的鞋不翼而飛，只有一只腳上穿着一只黃黑相間的襪子，另一只腳光裸着。

那名嫌犯站在他面前，他在毒打他。十一看到那個男人飛起的拳頭，重重的落在瑞德臉上，他整個身體被打得歪向一邊。

她也許叫了瑞德的名字，也許沒有，十一已經不記得了。壓抑的怒氣被瞬間點燃，她飛身而起，尚來不及反應的嫌犯被跟她一起飛過來的白綢擊飛出去，“砰！”一聲撞上屋子盡頭的牆壁。

“瑞德！”十一慌忙奔到他面前，看到他手上居然還被手铐鎖着。她抽出一把匕首，将他腕上的手铐削斷，心疼的看着他手腕上留下的兩道血痕。

十一并不知道，她在做這一切的時候，自己的一舉一動正被另外一些人通過電腦屏幕緊盯着。瑞德正對面就有一架小型攝像機，嫌犯把瑞德被毒打的畫面傳送到BAU的屏幕上，讓他們知道他的處境，卻又救不了他。

她的全副心神都集中在瑞德身上，自然注意不到這些旁的東西。

“瑞德，”十一雙手捧着他的臉，紅紅的眼眶看着他問，“你還有哪裏疼嗎？”

湊近了十一才注意到，他這邊額頭上有一片血跡，只是被頭發擋住了，她剛才沒發現。她輕輕撥開他的頭發，看到掩在下面的一道傷口，眼淚都要下來了。

在清脆的鈴铛聲在這間屋子裏響起的時候，瑞德就知道她來了。他意識很清醒，見她難過，輕輕搖了搖頭，說：“沒有哪裏疼，我很好……”

現在這幅情形，怎麽可能好？但是十一也沒再說什麽，她四處看了看，找到扔在角落裏的他的鞋子和另一只襪子，她拿過來，輕輕托起他那只裸足。

瑞德彎腰攔住她的手：“我自己來。”

可是十一已經看到了，他腳底一片紅腫，也是被嫌犯打的。十一吸了吸鼻子，把他受傷的腳輕放在膝頭，然後伸手從随身的小包裏拿出一個小瓷瓶，打開瓶塞将傷藥倒在傷處。

“有沒有好一點？”十一蹲在他身前，仰頭看着他的眼睛裏都是潮濕的水光。

“嗯，”瑞德點頭，“好多了。”

十一極小心的慢慢幫他穿好鞋襪，盡量不碰疼他。她低着頭，瑞德只能看到她的發頂，看到她小小一團蹲在那裏。他疲憊的靠在堅硬的椅背上，望着這個靜靜蹲在他身前的小女孩。

一眨眼間，有一滴水落在她手背上，然後是第二滴。

她伸手胡亂抹了一下眼睛，然後才擡頭看他，說：“我師父和太師父都不喜歡人哭，你能幫我保密嗎？”

他看着她紅紅的眼眶，“嗯”了一聲，說：“好。”

十一笑了，拉他起來：“那我們走吧。”

屏幕這邊，加西亞用手指輕快的揩了一下眼角的淚水，深吸一口氣，重新振奮精神說：“Well，看來危機解除了！”

“等一下！”摩根突然說，“看他們身後！”

是被十一的白綢擊暈過去的嫌犯醒了，他手臂往前伸，悄無聲息的撿起掉落在腳邊的手/槍，黑洞洞的槍口對準了十一和瑞德的方向。

剛剛松弛的氣氛又重新緊繃起來。

e on，十一，擡頭！擡頭！”摩根的手掌緊緊捏着加西亞身後的椅背。

BAU的其他人員也都神情緊張的盯着電腦屏幕。

十一當然聽不到摩根的碎碎念，她也不需要聽到。嫌犯的手摸向槍械的那一刻，十一就察覺到了。她不怕他動，就怕他不動，否則她豈不是還要為動手殺了這樣一只臭蟲費心的找個借口。

“砰！”一聲槍響。

加西亞心驚膽戰的閉上了眼睛。

白綢将飛馳的子彈撞開，又毫無阻礙的向前勒緊嫌犯的脖頸時，十一想的是，八師兄若知道她潔白無瑕的白練碾死過這樣一個人恐怕會萬分嫌棄。然後手臂毫不停頓的用力一拽，“咔嚓！”輕微的骨骼斷裂聲。

十一将白綢收回來，對面剛剛被卷于綢帶下的高大身影，雙目微凸，“咚！”一聲，倒在地上。

這是十一第一次殺人，也是瑞德第一次見到她殺人。迅捷，幹脆，毫不拖泥帶水。

然後她面色如常的走回到他面前，又說了一遍：“我們走吧。”

☆、29.第 29 章

救人時只十一一個, 回到亞特蘭大警局時卻變成了四個, 除了斯塔克和瑞德, 還多出來一個皮特羅。

快銀和十一這兩位複仇者成員沒人認識, 但是就像斯塔克自己說的“全世界都認識鋼鐵俠”, 所以斯塔克先生受到了一場熱情的接待，并在亞特蘭大警局引起了圍觀。

最後還是警長出面, 把這些秒變迷妹迷弟的警員斥走，然後他自己走上去，與斯塔克握手時, 臉上激動的表情幾乎沒控制住，還說自己兒子是斯塔克的粉絲。

對此早已習以為常的全民偶像鋼鐵俠先生, 大方的送上了簽名和合影。

警局另一角，十一瞪圓了眼睛看着跟在自己身後的少年：“你難道是從紐約一路跑來的嗎？”

皮特羅沖她眨了眨眼說：“你猜？”

十一鼓了鼓臉不搭理他了, 走回去瑞德身邊, 幫他收拾桌面上的東西。

皮特羅看到她把那個長得跟竹竿似的瘦高男人攔在椅子上坐着，自己極快的把散在桌面上的東西收在一個很大的棕色郵差包內。

他跟着蹦過去, 跟只地鼠似的，一會兒在左邊冒個頭, 一會兒又竄到右邊，桌子上的紙張被帶起的風刮了一地。

剛懷着無比激動的心情跟某斯塔克姓氏人員握過手，正思考如何繞過警長的監視成功要到簽名的亞特蘭大警局的警員們, 一臉懵的注視着眼前的超自然現象。

皮特羅仿佛一點也沒有察覺到落在自己身上的目光, 還在十一周圍晃來晃去。一眨眼, 将一個資料夾遞到十一手邊, 卻有更多的資料刮飛到半空，落到地上。

快銀小朋友嘴也沒閑着，說：“現在人也救完了，我們趕快回紐約吧！再晚隊長和娜塔莎該發現我開溜了。”

看着滿地狼藉，十一忍無可忍地猛地出手按住罪魁禍首，惡狠狠的眼光盯着他：“再動毒死你！”

被威脅的少年直勾勾的看着湊到眼前的人，半晌咽了口吐沫，謹慎地點了點頭。

十一沒看到，她一松開手轉過頭，剛剛在她利爪下還一臉戰戰兢兢的少年，轉瞬勾起唇角，笑了。

當然，她也不知道，皮特羅在她手伸過來的時候刻意放慢了速度，否則怎麽可能那麽輕易被抓到。

皮特羅正笑得蕩漾，一轉臉，對上了坐在椅子上的另一道目光。他挑釁的揚了揚眉。

瑞德看了他一眼，平靜的移開視線，将散落在腳邊的資料撿了起來。

東西收完，Hotch也帶着BAU小組跟亞特蘭大警局的警長辭行了。十一盡量忽視旁邊那只，将瑞德沉甸甸的郵差包背到自己身上，笑眯眯拉起他手，說：“走吧。”

話音剛落，一陣風過，十一感覺肩上一輕，書包已經換到瑞德身上了。

皮特羅一只胳膊搭在十一肩頭，話卻是對瑞德說的：“是該走了，大家方向不同，就在這裏……”

但他沒能說完，因為他馬上震驚的發現自己發不出一點聲音了。眼看着十一一矮身，從他胳膊底下鑽出去，重新拉過那根竹竿的手，走了。

不是他不想攔，而是此時的他完全一動不能動。還有那根竹竿，你站住，你剛才那一眼什麽意思？！是不是想單挑？！

但沒人能聽到他內心的吶喊。

走過斯塔克身邊時，十一目不斜視的留下一句：“一個小時以後他就能動了。”

斯塔克早料到小丫頭現在無論如何都不可能返回紐約，也料定誰去攔誰倒黴，便一直無比淡定的在一邊看着快銀作妖。

他走到擡着胳膊被點成雕像的小快銀面前，此情此景，真是讓人懷念又惆悵啊！

天上的星星和月亮不會因為十一放在心坎上的瑞德博士受了傷而有什麽影響，銀白的月光還是一樣的皎潔迷人，從夜空中灑下來，照在窗戶上，又被拉得嚴嚴實實的窗簾擋在了外面。

從飛機上下來，到進了家門，十一拉着瑞德的手沒松開過。但她當然也不能一直這麽拉着，比如瑞德要上床睡覺的時候，她自然就得松開了。

她給他腳上的傷重新換了藥，額頭上的傷也包紮過了。十一時不時就會轉頭盯着他頭上那個白色的紗布看，然後視線一點點下移，掃過他疏淡卻好看的眉毛，深陷的眼窩，高高的鼻梁，薄而秀氣的嘴唇。

最後她還堅持看着他躺在床上，閉起眼睛，才肯離開。

瑞德半夜時從睡夢中驚醒，額頭上一層細密的汗珠，一瞬間大睜的雙眼帶着些驚恐和茫然，過了許久才想起來自己并不是在那個陰冷的林間小屋，而是已經安全回到家裏來了。

他重新躺回去，卻再也睡不着了。靜靜的睜着眼睛望着黑暗中的虛空。

十一就是這時候推門進來的。

她光着腳，踩在地板上沒有發出一點聲響，從不離身的白綢想來也拿下來了，瑞德并沒有聽到熟悉的鈴铛聲，但他還是立刻知道是她。不止因為這座房子裏除他之外只有她一個人，還因為她身上總是有一股淡淡的花香和藥香。

瑞德不知道自己為什麽下意識屏住了呼吸，驟然加速的心跳劇烈撞擊着胸腔。

十一只在床邊站了一小下，然後拉開被子，像一條滑溜溜的小泥鳅一樣極快的鑽了進去，躺在了他身邊。

在瑞德驚訝的幾乎要翻身而逃之前，十一細細的小胳膊已經橫過來抱住了他，毛茸茸的腦瓜頂拱進他肩窩，分外委屈的嗓音說：“瑞德，我做噩夢了。”

十一知道他醒着，不然也不會進來吵醒他。她也是真的做噩夢了，夢到自己沒有及時趕到那裏，瑞德一個人滿臉是血的孤零零躺在那間小木屋裏。所以她必須過來看看他，看到他好好的在這裏，不會死在任何一個別的地方。

瑞德被突然落在肩上的滾燙潮濕吓了一跳，他遲疑的擡起手，覆在她的胳膊上。“十一？”她哭了嗎？

聽到他的聲音，十一又落下一串眼淚。她以前從不知道她竟是這樣愛哭的人。

“只是夢而已……不要怕……”瑞德試着哄她，只是言語生疏，手腳更是不知道往哪放。

十一拱在他懷裏點頭，但整個橫在他身上的手卻抱得更緊了。

就在瑞德僵直着身子，思考自己是不是應該起身離開，把床讓給她時，十一說話了。她的話讓本就局促不安的瑞德博士，更不知如何回應了。

她說：“瑞德，你願意等我長大嗎？”

他原本覆在她胳膊上的手掌慢慢滲出薄汗。他伸出舌尖極快的添了一下幹澀的嘴唇，總是條理清晰思維敏捷的頭腦，這一刻一片混亂。

但他還是慢慢讓自己冷靜下來了。他可以口若懸河的背誦各種統計數據，并熟知所有有記錄的連環殺手案件及其細節，可他還那麽年輕，在感情經歷上，跟十一一樣空白。但他至少比十一年長，這讓他明白自己有責任告訴她一些事情。

她只是太過年幼，只因為他是她從家裏跑出來後第一個對她釋放善意的人，所以她會把某些感激和依賴錯當成其他感情。

這些感情當然是珍貴的。正因為太過珍貴，他才更應該把一些道理講給她聽。即便她今天發生好感的是另一個人，他也會說這些話。她還那麽小，她的生活才剛剛開始，以後會遇到各種各樣的人和事，無論是誰，都不應該，也沒有權利在這時候綁住她。

他想了很久，怎樣用最合理，最心平氣和，最不會讓她傷心的方式把這些說出來。然後，他聽到了從身側傳來的平穩的呼吸聲。

他側頭，朦胧昏暗的光線只能讓他看到她窩在他脖頸間雙目微合，淡淡的鼻息掃過他脖上的皮膚。

她睡着了。

他愣了一會兒，啞然失笑。

☆、30.第 30 章

他很難過, 也很困惑, 可是他還需要去拯救世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