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8章 劉府出事
“是我對不起他。我對不起我的阿覺。”環姨娘靠在阮阮肩頭淚流滿面,“我以為,我做的一切都是為了他好,可我從沒有顧忌過他的感受。他那時才六歲……是我錯了。”
“沒有誰對誰錯。”阮阮安慰她,“你身為母親,為了保護兒子,寧願委屈自己,與親骨肉分離;而寧世叔他身為人子,為了你亦可連前程性命都不顧。你們真心為着彼此,怎麽能說是錯呢?既然你們母子二人敞開心扉,了解了彼此真正的心意,大可以放下過去,今後共享天倫呀。”
“不,十二年了,太晚了。”環姨娘凄聲道,“我欠他太多太多。”
“是啊,太遲了。”寧覺望着生母,亦眼中有淚,“錯的是我,我若一早知道娘親病得這麽重,我……”
他語聲哽咽,自責到了極點。
“那個,”阮阮不忍心,卻不得不打斷母子二人,“寧世叔,抱歉啊,我騙了你。姨娘她并沒得絕症,只是曾向菩薩許願,為了你可以武舉高中,她立誓從此都不吃藥為你祈福,因此病情才會一直沒有好轉。其實她的病不用吃藥,針灸也可以治的。”
寧覺呆呆地望着她,似乎沒聽明白她話中的意思。
“阮阮,”一旁環姨娘震驚道,“你答應過我——”
“對不起,姨娘,我知道你是信任我,才向我坦言了你與寧世叔的事,讓我為你保密。可我實在無法看着你們母子明明挂念彼此,卻還要互相誤會折磨。”阮阮朝她深深鞠了一躬,以示歉意。
寧覺突然上前環住環姨娘的肩膀,另一手将阮阮拉起:“娘,我這就去回禀父親母親,讓你搬出庵堂,你的身子須好好調養,此地簡陋,不适宜養病。”
“不必了,我很喜歡這裏的清靜。有阮阮在,你有什麽不放心的?” 環姨娘推拒。
“兒子已經長大了,這件事,娘你必須依我。”
“可,”環姨娘遲疑出聲,“我不想因為我,害你和侯爺夫人心生芥蒂。”
“母親是母親,你是你。”寧覺沉聲道,“我不會忘了她的恩情,更不能不顧你。”
“姨娘,你就依了寧世叔吧。”阮阮勸道,“這裏确實不适合養病。他一片孝心接你出去,侯爺夫人不會不講理的。”
“沒錯,母親大人親自下令,讓我好生照顧你,娘你就放心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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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看向默契滿滿的一對小兒女,又是欣慰又是無奈,終是“屈服”在了二人的“一唱一和”之下:“好吧,都依你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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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為什麽要這麽做?”安頓好環姨娘,寧覺鄭重其事地問阮阮。
“過去總是你幫我救我,我就是想,也為你做些什麽。”阮阮忐忑地問,“你不會嫌我多管閑事吧?”
他彈向她的額頭:“我的事,怎麽是閑事?”
“那你解開了多年的心結,為什麽看上去還心事重重的?”她不解,“我是不是哪裏做錯了?”
“傻丫頭。”他搖頭,“娘親這件事,我很感激你。只是剛才母親大人的态度,讓我憂心罷了。我執意将娘親接出庵堂,這決定不知是對是錯。”
“讓環姨娘搬出庵堂,我也有份參與。”阮阮柔聲道,“這不是你一個人的決定,有什麽後果,我與你一同承擔。”
寧覺低頭看向她,眸內閃過異色。
“我臉上有東西?”她不好意思地問。
“你真的是我在揚州撿的那個小傻丫嗎?”他嚴肅地質疑,“士別三日,膽子大了不少,都會對我用攻心之計了。該不會是別人易容假扮的吧?”
說着,他伸手扯住她的臉頰,扯了幾下還不過瘾,俯身在她唇畔飛速地啄了一下。
阮阮觸電般地向後退去,瞪着他,面色羞紅。
“哦,看來還是那個小傻丫,不是誰派來使美人計的細作。”他點頭。
“寧世叔!我幫了你,你彈我額頭不說,還占我便宜。”意識到被他調戲了,她忍不住控訴,“你這人心眼太壞了!”
“嗯,懂得反擊了,不錯不錯。”他贊賞,“想好了要什麽獎勵嗎?”
“诶?”她愣了下。
“你幫我了這麽大的忙,作為回報,但凡有你想要的,我一定幫你做到。”見她遲遲不說話,他補充,“要是一時想不到,我就勉為其難再親你一下作為獎勵,怎麽樣?”
“我想到了!”她紅着臉出聲,“我想回劉府去看望師父。”
“行,你給我一日時間。明日我就帶你去拜見劉老夫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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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走正門嗎?”阮阮遲疑地望着劉府的匾額,回想起過去的幾個月,心中五味雜陳。
“你不想‘走’正門,我可以抱着你進去。”寧覺提議。
“當我沒說。”她匆匆忙忙,邁進了劉府的大門。
迎面遇上了不少熟悉的面孔,劉府的人見了她,有的好奇,有的尴尬,也有人嫉恨。她硬着頭皮,挺直脊梁,從所有人面前經過。
“不用先去拜見劉大人和劉夫人嗎?”她小聲問寧覺。
“不必了,我提前打過招呼,咱們直接去見老夫人就好。”
她松了口氣。她仍不确定自己和劉大人到底是什麽關系。不管她是不是他的女兒,他盛怒之下将她送進大牢是真。如今二人見了面,只會徒增尴尬,還是不見為好。
劉老夫人的院落就在眼前,阮阮面露喜色,加快腳步,與迎面走來的人險些撞上。
“大少爺?”她驚呼出聲。
才幾日不見,眼前的劉厚樸容顏憔悴、神色落寞,再不複往日溫潤的氣質。
劉厚樸見是她,渾身輕顫,接着,似做了什麽虧心事般,飛速移開目光,什麽都沒說,便匆匆地走開了。
她心道,大少爺定是還在為那日沒幫她求情而內疚。
寧覺雖不知劉厚樸與阮阮之間發生了何事,但看眼前情形,這個曾經的情敵已不戰而降,真是再好不過。
二人來到劉老夫人病榻前時,老夫人仍昏睡着。
俗話說病來如山倒,病去如抽絲,向來矍铄康健的劉老夫人,經歷了這場病,看上去蒼老了不少,曾經的烏發竟花白了一半。
阮阮回想起師父對自己的殷殷教誨、拳拳關懷,又想到都是因為自己,師父才會病倒,不禁眼圈一紅。
“師父,是我連累了您。”她小聲嗫嚅。
“阮阮,你來了。”老夫人緩緩睜開雙眼,“扶我起來罷。”
“嗯。”她趕緊依言照做。
老夫人靠在床頭,指向一旁的書架:“最上面那層,有個暗格,機關在左邊。寧世子,你幫一幫阮阮,将暗格打開,取出裏面的東西。”
“是。”寧覺打開暗格,取出裏面的書冊,要交給老夫人。
“給阮阮的,你遞給她。”
“師父?”阮阮手中攥着書冊,不知所措。
“裏面記載着我平生所學以及行醫的心得。”老夫人慨嘆,“我活到這把年歲,徒弟有過幾個,可惜這些人得了勢,無一例外都忘了醫者初心。至于骨肉,幾個兒子中,雖有一個成了太醫院院使光宗耀祖,卻連做人的本分都沒學好,孫子孫女沒一個讓人省心的。我作為師父、母親、祖母都是失敗透頂。”
“師父你別這麽說。”阮阮忙道,“院使大人只是一時氣糊塗了,他德高望重,是真正的醫者。而大小姐和大少爺也都德才兼備,醫術高超。”
“你不用安慰我。”老夫人搖頭,“我還沒說完。幸好我收了你這個徒弟。吃了這麽多次虧,師父我再學不會看人,豈不白活了一把歲數?你呀,鐵定不會讓為師失望。所以我能放心地将衣缽正式傳于你。”
“師父,我……”阮阮又是激動,又是忐忑。
“我對你沒有別的要求,你只需記住,無論何時何地,都要謹記你是一名濟世救人的醫者,絕不可違背這份初心。”
“是,徒兒記住了。師父放心。”
“我很放心。假以時日,你的成就一定會超過我,不會讓為師失望的。”老夫人想到什麽,輕嘆了句,“只不過,唉,你要真是我的孫女就好了。你若是我劉家的血脈,我在九泉之下面見先夫和列祖列宗時,便可無愧無悔了。”
“師父,”阮阮握着她的手,“你若不嫌棄,從今天起,我就是您的孫女。我會在您身旁一直侍奉,直到您徹底好起來。”
老夫人笑着看她:“好啊,那你叫我一聲‘祖母’。”
“祖母。”阮阮動情地喚出在心底曾喚過無數次的稱呼。
“嗯,好孩子。”老夫人欣慰點頭。
“母親,兒子來給您請安了。”屋外傳來劉大人的聲音。
老夫人面色一寒:“你來做什麽?”
“兒子聽說阮阮姑娘來了,特來向她道歉。此外還有事情要禀報給母親。”
“進來吧。”
“寧世子也在,下官見過世子殿下。”劉大人向寧覺見禮。
“老劉,這兒沒有外人,你我之間不用這麽客套。”寧覺将他扶起。
“沒有外人下官也要行這個大禮。這次劉府與丞相府的誤會,多虧了世子殿下從中斡旋,我們兩家才得以和解。這個人情,下官不知該如何還才好。”
“什麽誤會?”老夫人追問。
劉大人面色一暗,半晌答道:“這次是厚樸與謝平之大人喝酒時,無意透漏了蓮兒的身世。那謝大人又對阮阮姑娘心存觊觎,才在單丞相面前添油加醋,說我們劉府的不是。我誤會了阮阮姑娘,今日在此,必須要向姑娘賠罪。我差點兒害了你,也有負你娘親綠姬的囑托。請姑娘,受我一拜。”
“院使大人,你快別這樣。”阮阮一個勁兒搖頭,“我從來沒有怪過你。”
“姑娘放心,我已經罰厚樸去邊地軍營行醫贖罪,幾個侄女也都訓斥過了。姑娘剛才和母親的對話我都聽到,如果姑娘不嫌棄,我也願将畢生所學,傾囊相教,以彌補自己的過失。”
“你剛才說,還有事情向我禀報,什麽事?”劉老夫人打斷他。
“兒子已為茯苓和紫蘇選定了婚事,只等母親點頭,便可讓男方送來聘禮,早日迎娶。”
“怎麽這麽急?”
“母親放心,雖不是高門大戶,也都是老實上進的人家,不會委屈了兩個孩子。”劉大人懇切道。
劉老夫人沉默片刻,擡眼看向自己的兒子,聲音嚴厲:“你實話同我說,家中是否出了什麽大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