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4章 歲末風波
“阮阮,你來了,”劉厚樸笑着迎上前,待看到阮阮身後的一幹人等,吃了一驚,“茯苓,紫蘇,你們怎麽也來了?還有世子殿下?”
劉氏醫館瞬時熱鬧起來。原本病人就多,路過的人聽說寧世子在此現身,紛紛想要湧入醫館。很快醫館就人滿為患,不得不大門緊閉,停止接收病人。
劉厚樸對此頗有微言,當着寧覺的面,又無法明言。因為,寧世子的目光一直環繞在他身上,森冷冷的,甚是瘆人。
“世子殿下和茯苓難得出次府,不如,出去逛逛吧。”他硬着頭皮提議,“留紫蘇和阮阮在這兒幫忙就好。”
寧覺心道,當然不好。
“兄長可是嫌棄本世子留在這兒幫不上忙?”
“怎會?”劉厚樸尴尬應道,“我是怕耽誤殿下的時辰。再說了,這傷寒病極易傳染,若是害殿下染病,我實在無法向茯苓和父母親交代。”
“這病會傳染?”寧覺一愣,“那阮、那二小姐和阮阮留在這裏,豈不危險?”
“寧世叔盡管放心地和大小姐離去,我身子強健,沒這麽容易染病。”阮阮安慰他。
劉紫蘇面露喜色:“謝世子殿下關心,紫蘇也無礙。這是醫者的本分。”
“我會照顧好紫蘇和阮阮的,殿下放心。”劉厚樸補充。
“大少爺,我是來照顧病人的,也能照顧好自己。”阮阮在旁小聲嘟囔。
“好,那咱們就一起,照顧病人。”劉厚樸沖她溫潤一笑。
“嗯。”阮阮用力點頭,一副躍躍欲試的模樣。
劉厚樸寵溺地看着她:“但你必須答應我,凡事量力而為,不能太過勞累,我才能安心。”
“我不怕累。”見劉大少爺一臉嚴肅,阮阮連忙改口,“大少爺,我答應你,一定量力而為,絕不累着自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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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樣才對。”二人相視一笑。
好,很好。阮阮與劉厚樸這才認識多久,不愧是志同道合,還真是默契。寧覺心中冷哼,不怒反笑。
“兄長一身本事,濟世救人,着實令人羨慕。”他感嘆,“不知寧覺可否有幸,向兄長學習醫術?”
“世子殿下要學醫?”劉厚樸錯愕不已,“學醫很苦,殿下金尊玉貴,又是何必?”
“大哥,你忘了,世子殿下可不是一般人,咱們背了十年的醫書,殿下過目不忘,用不了一年,就能倒背如流了。”劉紫蘇哪肯放棄這個大好機會,看向寧覺,“大哥在醫館坐堂,平時不得閑,還是由紫蘇來教殿下吧。紫蘇雖不才,到底得了父親真傳,殿下意下如何?”
“二小姐的好意,心領了。”寧覺道,“不過,醫書我自己讀便可。今日,我還是留在這醫館,學習兄長怎麽給人看病。”
也要學學,劉大少爺是如何三言兩語,就讓小傻丫對他刮目相看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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春風拂面的笑容,不厭其煩的耐心,還有人畜無害的良善,在寧覺看來,這就是劉厚樸全部的優點。和金日,那是大大的不同。一個溫潤如玉,一個邪魅狂狷。所以,小傻丫到底喜歡什麽樣的,他百思不得其解。
“小心。”慌亂中,阮阮差點兒被藥碗燙到,寧覺眼疾手快奪過藥碗,阮阮卻被劉厚樸護在懷中。
“哐當——”滾燙的藥碗跌落在地。
“世子,你的手!”一旁劉紫蘇驚呼。
雙手被燙得通紅,寧覺渾然不覺痛楚,只是盯着劉厚樸攬在阮阮腰間的那只胳膊,後悔。剛才他應該一手奪碗,另一手直接将小傻丫攬入懷中的。
“哎呀,藥都灑了。”阮阮不着痕跡退出了劉厚樸的懷抱,看着地面嘆息。
寧覺難以置信睜大雙眼。他手燙傷了,小傻丫卻只在乎藥灑沒灑?她、她……
“我手傷了。”他悶聲問,“有沒有燙傷藥?”
“有,我去拿!”劉紫蘇殷切道。
阮阮低頭盯着地面,嘴角微微翹起。
“你笑什麽?”寧覺低沉的嗓音突然在她耳邊響起。
被當場抓包,她無措了片刻,如實答道:“寧世叔總不将自己的身子當回事,受傷了也不吭聲。這次終于知道自己找藥了,我很開心。”
“所以你剛剛是故意拿話激将我?”寧覺挑眉。
“嗯。”她點頭。
“跟誰學的?”他追問。
“大小姐。”
劉茯苓!寧覺低咒了一聲。果真不該讓小傻丫學什麽毒術,原本那麽單純一個丫頭,現在居然也能套路他了。哼,他和劉茯苓這個梁子,結定了!
“阿嚏——”正在京城近郊采藥的劉大小姐,重重打了個噴嚏。
天色不早了,有人惦記着她呢,該回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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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是什麽?”劉茯苓看着眼前的空白試卷,冷冷地問。
“大小姐,是這樣的。”阮阮沒什麽底氣,軟聲道,“老夫人要考校蓮兒姐的醫術,可出的題目太難了,蓮兒姐答不出來,我看了一頭霧水,寧世叔幫我們查醫書,也是毫無頭緒。所以,只能來找大小姐求助了。”
“那我為什麽要幫你們?你要知道,我很忙的。”
“只要你肯幫忙,讓我做什麽都行。”阮阮急切道。
“當真?”
“嗯嗯。”
“好,歲末将至,祖母讓我們姐妹三人,每人抄寫佛經一百張。我嫌無聊,正打算花銀子找人代筆呢。既然你願意,就幫我抄佛經吧。”
“沒問題。”阮阮一口應下。
“記住,一定要模仿我的字跡,別被祖母看出端倪來,否則,我就用最新的毒|藥伺候你。”
阮阮縮了縮脖子,聽起來好恐怖:“嗯,一定不被看出端倪!我保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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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阮阮,你這字怎麽寫的這麽難看?”寧覺嫌棄地搖頭。
阮阮忙着抄佛經,想也沒想地答道:“大小姐的字就是這樣的。”
“這個劉茯苓,字這麽醜,還讓你臨摹。”寧覺忿忿不平道,“蓮兒說你原本不會寫字,以後若你寫的字都是劉茯苓這樣的,可不行。”
阮阮認真地想了一下:“沒關系,我以後可以臨摹寧世叔的字。”
手把手教小傻丫寫字,倒是件好差事。
“就這麽說定了。”寧覺美滋滋道。
“可我要先抄一百張佛經。”
“一百張這麽多?”寧覺皺眉,“那要抄到什麽時候?”
“還有五日就是臘月三十了,在那之前必須得抄完。”阮阮嘆氣。她擔心自己不睡覺都抄不完。
“別擔心,我幫你。”摹寫這麽醜的字,實在有失他寧世子的身份。唉,為了小傻丫,他閉着眼睛摹就是了。
“寧世叔,你這不像啊,字寫得太好看了。”阮阮頻頻搖頭。
“那是,我的字向來價格不菲。”
“可不行呀,被老夫人看出來不是大小姐寫的,就慘了。”她縮着脖子道。
“知道。”寧覺嘆氣,罷了罷了,把字寫的醜些而已,難不倒他,“你放心去睡覺,一切交給我就是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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臘月三十清早,劉府阖府上下前往京郊玉泉寺禮佛。
寧覺身為外人,不方便一同前去。何況除夕已至,他回京這麽久,也該回家去看看父母。于是他将阮阮托付給了劉茯苓,向劉氏夫婦告辭。
一路奔波到了玉泉寺,劉家三姐妹各自命貼身丫鬟捧出抄寫好的佛經,上呈給劉老夫人。劉老夫人細心地一一翻看,必得确定佛經是三個孫女親手所抄,才可供在寺內,心誠則靈,向佛祖祈求新的一年全家安泰。
阮阮站在蓮兒身後,陣陣心虛,生怕劉老夫人看出什麽。
突然,劉老夫人翻看佛經的手停在半空,神色大變。
阮阮心中一涼,該不會,老夫人看出那不是大小姐的筆跡了吧?
“茯苓!”老夫人高喝出聲,“你這個混賬東西,佛祖面前,還不給我跪下!”
劉茯苓滿臉詫異,不知發生了何事。就算代筆的事被發現了,祖母也不用當衆這麽不給她臉面吧。詫異歸詫異,祖母大人發了話,她當然得跪。
旁邊阮阮只覺得雙膝發軟,差點兒就要和劉茯苓一起跪下。還好蓮兒扶住了她。
“我讓你抄寫佛經,是為了全家祈福。你倒好,你……”老夫人劇烈地咳嗽起來,“你是想氣死我嗎?”
劉大人和劉夫人同樣不知發生了何事。
“母親,茯苓她又做什麽了?”劉夫人遲疑地問。
“你生的好女兒!你自己看!”劉老夫人氣得直發抖,顫巍巍地将手中佛經扔給劉夫人。
劉夫人接過,掃了一眼,頓時大驚失色:“這……”
其他人好奇地湊上前去,想一看究竟,每個看過的人,面上神情都很古怪。除了劉紫蘇。
“祖母、父親、母親,女兒有事要禀。”劉紫蘇鄭重道,“之前祖母考校三妹醫術,三妹卻拿着試卷去找大姐求助。作為幫她的條件,大姐讓三妹替她抄寫佛經。三妹的出身,大家不是不知道,平時偷看些禁|書,一不留神在佛經中夾了張不堪入目的圖畫,也是情有可原的。還請祖母、父親、母親原諒大姐和三妹的無心之失。”
“蓮兒,佛經真是你抄的?這春宮圖,也是你夾在佛經裏的?”劉夫人厲聲問。
“我沒有,二姐胡說!女兒是被冤枉的,請祖母、父親、母親明察。”蓮兒高聲辯白。
“我冤枉你?那你可還記得祖母那張試卷裏都有些什麽題目,你是怎樣作答的?”劉紫蘇反問她。
蓮兒漲紅着臉,說不出話來。題不是她答的,她自然不記得。劉紫蘇這招,夠狠。
“蓮兒,你可知對佛祖不敬是什麽罪?”劉老夫人沉聲問。
“祖母,真的不是我。”蓮兒跪在地上,委屈出聲。她向四周望去,劉大人一臉的失望,其他人要麽是一臉鄙夷,要麽是看好戲的神情,竟無一人,願意相信她。就因為她是歌姬之女,他們就斷定了她的罪嗎?
“不是蓮兒姐,是我。”阮阮的聲音如同天籁,于佛寺大殿中響起,一字一句,擲地有聲。
蓮兒慌忙扭頭,只見往日那個身形瘦弱的小傻丫,雙膝一屈,如山般地跪在了她和劉茯苓中間,用從未有過的沉穩語氣道:“是我替蓮兒姐求的大小姐,也是我替大小姐抄的佛經。可那張春宮圖,不是我們三人中任何一人放的。佛祖在上,阮阮以上字字句句,絕無謊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