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章 他的女人
阮阮這才想起那夜寧覺為救她受了傷,而她一看見金日就将他忘在了腦後,實在很不應該:“對不起,我不是故意的,我……”
“別說了。”寧覺打斷她,“咱們先離開這兒。”
他憐惜她臉上的傷,之前的事,他不是那麽小氣的人,抱怨出來就可以一筆勾銷了。如今最重要的,還是先将小傻丫救出,再找個地方給她上藥,臉腫得這麽厲害,一定很痛吧。
他徑自解開了綁住阮阮的繩子,圍觀的衆人詫異歸詫異,沒人敢上前相攔。
阮阮一獲得自由,便急忙抓住了寧覺的手腕,摸向他的脈:“嗯,毒是解了,脈還有些發澀,寧世叔有沒有覺得哪裏疼痛?”
“诶?”寧覺好看的眉頭微微隆起,眉上的朱砂痣跳了一跳。
怎麽回事?這種時候她不是該捂着傷處眼圈通紅,或者幹脆撲進他懷中委屈哭訴嗎?她怎麽是這個反應?
見他發呆,她探向他的額頭:“還好不發熱。”
周遭的人見二人如此,神情各異。
蓮兒滿臉狐疑,不知阮阮這個小傻丫竟何時懂了醫術。金日面無表情,渾身散發着冷意。
馮二小姐萬萬沒想到,阮阮居然和寧世子認識。她心道,阮阮這丫頭是有幾分姿色,可也算不上國色天香,定是使了什麽狐媚之術,才讓寧世子和金日就都對其另眼相看。
“世子殿下,這個丫頭來歷不明,小女懷疑,就是她洩露了漕幫運糧的路線。請殿下細細訊問,定會有所發現。不過還請殿下當心,她狐媚功夫了得,沒能勾引得了我姐夫,別再把主意打在殿下身上。”馮二小姐語氣酸溜溜的。
寧覺抓住阮阮的小手,認真地問她:“狐媚功夫,你會嗎?”
阮阮不明所以,搖頭。
寧覺嘆了口氣:“我也覺得你不會,可惜了。不過——”
他話鋒一轉,瞥向馮二小姐:“二小姐下次莫要再說阮阮勾引你姐夫什麽的,她是本世子的女人,只勾引本世子一個,就夠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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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石激起千層浪。在場所有人的目光都投向了阮阮。這麽個平白無奇的丫頭,竟是寧世子的女人?
男人們還好,除了神情緊繃的金日,其他人也就在心裏質疑一下寧世子的眼光。女人們可不得了,馮二小姐是又驚又妒銀牙暗咬,蓮兒狠瞪向阮阮,寧世子是她的,小傻丫竟敢和她搶?如果目光能殺人,阮阮恐怕已經死上幾次了。
阮阮感受到了蓮兒的敵意,怯怯地抽出被寧覺握住的手,小聲分辯:“寧世叔,我不是你的女人。”
被當場拆臺,寧覺臉不紅心不跳,再次握住她的手,胸有成竹地解釋:“阮阮,你為了給本世子解毒,不惜犧牲自己的清白,本世子一定會對你負責的。”
蓮兒霎時火冒三丈,恨不得将阮阮生吞活剝了。明明她也“救”了世子,怎的世子就沒說出要對她負責這樣的話,阮阮她偷偷地給世子灌了什麽迷魂湯?
阮阮被蓮兒瞪得渾身發毛,慌忙搖頭:“阮阮是個醫者,救人時眼中不分男女,寧世叔休要再提‘清白’、‘負責’這樣的話了。”
說着,她堅定地抽出了自己的手,向後退了一步,鄭重道:“寧世叔你說過的,男女授受不親,還請世叔自重。”
寧覺盯着自己被甩開的那只手,沉默了片刻。所以剛剛他是,被拒絕了?真是生平頭一遭。雖然他的本意并不是向小傻丫表白,也不是想占她便宜,只因在漕幫的地盤上救人需要個名目,說她是寧世子的女人,絕對再沒人敢找她的麻煩。但是,用他教她的“男女授受不親”,來堵他的嘴,她也未免太狠了吧,半分面子都沒給他留。
“開個玩笑,”寧覺心中暗嘆,面上仍是雲淡風輕,“世叔我只是看不慣有人自己弄丢了官糧,還想将罪責賴在世侄女你身上。今日,我若不為你讨個說法,回到京城如何向你爹交代?”
馮二小姐立時變了臉色,聽寧世子的意思,這個叫阮阮的丫頭,難不成真是位官家小姐?
“馮姑爺,”寧覺看向未發一言的金日,“官糧的事,還有世侄女被用刑的事,你打算如何給本世子個交代?”
兩個男人針鋒相對,看着彼此。眼見金日神色複雜,欲言又止,寧覺心中冷哼了一聲。
事到如今,金日這家夥還矯情什麽?先是監守自盜,讓“紫金瞳”搶走了官糧,又使苦肉計撇清自己是金晖的嫌疑,甚至不惜犧牲阮阮,任由馮二小姐對阮阮用刑,不就是想激怒他寧覺,借他的手打壓馮二小姐,從而徹底掌握漕幫的大權嗎?
想到這裏,寧覺一聲嘆息。若不是阮阮堅持不肯當“他的女人”,拆了他的臺,他這次,定要讓金日和馮二小姐都吃不了兜子走。可如今,為了讓阮阮免于被審訊,他決定放手讓金日處理此事,堵上馮二小姐的嘴。金日也可借此達到目的,徹底接管漕幫。
被人這麽利用不違背寧覺做人的原則嗎?當然違背。但話說回來,金日對阮阮确實有恩,他賣金日這個面子,就當替小傻丫還清人情。何況他也不會讓金日完全的順心如意。
“馮姑爺不知如何交代,本世子教你。”寧覺爽快道,“首先,官糧被劫,漕幫主事必得給個說法。既然令牌在二小姐手裏,那就煩請二小姐去刑部大牢做做客,待抓到了那幫盜賊,馮姑爺補齊了官糧,再将二小姐送回。”
“世子殿下怎麽能不講理?小女明明說過,這個叫阮阮的丫頭嫌疑最大,你怎麽反倒要抓小女?”馮二小姐急道。
“小妹,不得無禮。一人做事一人當,此事根本不關阮小姐的事。”金日終于出了聲,聲音聽上去尚有幾分虛弱,“世子明鑒,這次丢了官糧的是金某,漕幫主事的也是金某,令牌只是小妹代為保管。要抓就抓金某好了。”
寧覺點頭。不錯,這個金日還挺上道。
“姐夫!”馮二小姐在一旁急得紅了眼,“你不能跟他們走。”
“別說了,還不把令牌交給我,我答應你姐姐照顧你,怎能讓你去坐牢?”金日冷聲道。
馮二小姐紅着眼圈交出令牌,抓着金日的手哭道:“姐夫,你傷還沒好,我不讓你走。”
寧覺出言打斷了姑婿倆的“依依惜別”:“走之前,另有一件事情,要麻煩馮姑爺。”
“世子殿下請講。”
“照大盛律法,濫用私刑的要拉去游街,太麻煩。還是‘打一罰十’,剛剛有份兒動手動嘴欺負我世侄女的,通通打回去就好。”寧覺打量了馮二小姐幾眼,面露為難,“可惜我從不打女人。就麻煩馮姑爺代勞吧。”
“世子殿下?”金日徹底愣住。
寧覺同他商量:“十個巴掌而已,要不,還是游街?”
“不!”馮二小姐驚呼,“我不要游街,也不要被打,姐夫救我!”
“知府大人,安排游街吧。”寧覺嘆了口氣。
“啪——”
一聲脆響,馮二小姐捂着臉,僵立在原地:“你、你打我?你對着姐姐發過毒誓,要照顧我一輩子的,你打我!”
金日的手停在半空,面色難看至極,斥道:“鬧夠了沒?是我沒替你姐姐管教好你。看你下次還敢不敢仗着漕幫二小姐的身份,動辄就對人濫用私刑!”
“嗚嗚——”馮二小姐當着衆人的面,嚎啕大哭起來。
“既然馮姑爺還有家務事要處理,本世子就先帶着自己的人告辭了。”寧覺心情甚好地補充了一句,“去刑部的事,等馮姑爺身子大好了再說罷。”
坐牢一說,本來就是他随口說說,他可不想搬起石頭砸自己的腳,回京一路上還得與金日“結伴同行”。
“謝殿下高擡貴手,恭送殿下。”金日低頭作禮。
“不用送。”寧覺擺手。
阮阮跟在寧覺身後,邁出刑房的那刻,回頭看了眼金日。刑房中光線幽暗,她看不清他的表情。就像初遇那時,她想偷看他的容貌,卻被他毒瞎了眼睛,最後什麽都沒看到。
看不到也好。以後,她與他,應該不會再相見了吧。金大哥,保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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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阮阮,你何時懂了醫術,我怎麽不知道?”馬車上,蓮兒問出心中的狐疑。
“唔,上次受傷醒來後,忘了過去的事,也不知怎的就懂了些醫術。”阮阮心不在焉地應道,心中想的卻是另一件事。
想啊想,她豁然想通了之前發生的一切,原來寧覺竟為了她,幫金日這個“紫金瞳”首領奪得了漕幫的大權:“寧世叔,謝謝你。可是這樣,沒問題嗎?金大哥他——”
“他的事我自有分寸,倒是世——”寧覺頓了頓,在漕幫是事急從權,今後,“世侄女”這個稱呼他可不會再叫,“阮阮你,對姓金的,該死心了吧。”
阮阮低下頭,半晌,輕輕點頭。
寧覺嘴角上揚。
蓮兒在一旁道:“這位漕幫姑爺,當初信誓旦旦要照顧阮阮,如今卻這樣。看阮阮這臉腫的,寧公子不心疼,我這個做姐姐的還心疼呢。”
說完這話,蓮兒看向寧覺的臉色。女人的直覺告訴她,寧覺對阮阮,早超出了世叔對世侄女的關心,更何況,他還不知阮阮是劉大人的親女兒,根本不是阮阮的世叔。
“我不礙事的,蓮兒姐。”阮阮拽住蓮兒的衣角,小聲道,“寧世叔是看在你的面子上,才搭救了我。我還要謝謝你。”
“是這樣嗎,寧公子?”蓮兒向寧覺求證。
“不是。”他下意識否認。
“寧世叔其實不願意救我的,我知道。”阮阮聲音很輕,目光卻漸漸堅定起來,“不過世叔放心,這次金大哥的事,已經點醒了我。我以後再不會輕易相信男子的話,什麽覺得我不一樣、要照顧我,這種好聽的話,不該傻傻地當真。我這樣的身份,又憑什麽呢?我要踏踏實實地,跟在蓮兒姐身邊,與蓮兒姐互相照應,讓娘親在九泉之下能夠安心。”
四周圍很靜。“砰——”寧覺仿佛聽到某扇門重重關閉的聲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