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玉阮公主
大雪紛紛揚揚下了整日,入了夜,反而越下越大,沒有半分要停下的意思。
阮覺山是盛朝國教所在的聖地,此刻覆蓋在這一片皚皚白雪之下,更顯得清幽聖潔,非凡夫俗子所能靠近。
山腳下便是赫赫有名的阮覺河,因着河底天然的地熱,周遭冰封千裏,阮覺河水猶自奔騰不息。河兩岸的樹木上結滿了玲珑剔透的冰晶,白日裏萬樹銀花的霧凇奇景,到了夜晚,寒風嘯過,樹上的冰晶相互撞擊,猶如一曲曲清妙絕倫的仙樂于林間奏響,十裏可聞,更為阮覺山聖地平添了幾分莊嚴神秘。
今夜裏,雪驟風急,阮覺山的林間仙樂也失了往日韻味,像被什麽催着似的,越發尖銳刺耳。一簇巨大的煙花,在天空中盛放,瞬間将雪夜映得如同白晝。
兩名年輕婦人,各自抱着個小包袱,一先一後,一快一慢,中間隔着十幾步的距離,正在半山腰的雪地裏艱難前進。煙花綻放的一瞬,落在後面的婦人突然腳下一軟,跪坐在雪地裏。
“冉姐姐!”跪坐在雪地裏的婦人欣喜叫道,“這是援兵到來的信號,王爺侯爺他們趕來了,咱們有救了!”
走在前頭被喚作“冉姐姐”的婦人在原地停留了片刻,便繼續邁起蹒跚而堅定的步子,直奔着前方的斷崖而去。她懷中的包袱裏,驀地響起嬰孩響亮的啼哭聲。婦人抱着嬰孩的手微微發顫,腳下的步子卻越發堅定,在潔白的雪地間留下一排深深的腳印。
“冉姐姐,快停下,前面危險!”落在後邊的婦人費力起身,焦急地去追趕前邊的婦人,生怕她在斷崖那邊會出事。
她們二人,一個是東宮太子側妃冉青葙,一個是明英侯爺的小妾環兒,恰巧同時有了身孕。當今聖上龍體欠安,太子年紀尚輕,朝堂裏幾位王爺都對皇位虎視眈眈,自是不願東宮有人生下皇孫,令太子如虎添翼、順順利利地繼承大統。
明英侯府向來與東宮交好,為了皇嗣安危,明英侯向太子獻計,隐瞞冉側妃懷孕之事,讓自己的小妾環兒陪冉側妃去阮覺山住一段日子,為聖上龍體祈福,直至朝堂大局定下,再将二人接回。環兒既然有孕,正好可帶産婆、大夫随行,而不會惹人生疑。
她們二人來到阮覺山,初初幾個月都相安無事,眼看着就要順利生産,卻不料半路殺出個善妒的侯爺正妻。
侯爺正妻不知環兒來阮覺山待産,是為了給太子側妃冉青葙作掩護,還以為侯爺偏疼賤婢環兒,怕賤婢和賤婢生的孩子遭了她這個正室的毒手,才将她們安置在有國師守護的阮覺山。忍了數月,算算日子環兒就要生了,侯爺正妻終是再也忍不住,沖上阮覺山來找麻煩。
正妻拿了明英侯的令牌,假裝替侯爺來探望環兒,卻在看到身懷六甲的冉側妃時,驚愣在原地。東宮侍衛們察覺出不對,不肯輕易放正妻離開,寫了封密信向太子請示。侯爺正妻跑去阮覺山本不是什麽秘密,遲遲不歸卻惹人生了疑。觊觎皇位的乾親王截到了這封密信,暗暗部署,于此雪夜對阮覺山發起了突襲。
冉青葙和環兒又恰巧在這雪夜同時生産,冉青葙生下一位軟軟嫩嫩的小公主,環兒生了個白白胖胖的小少爺。
刺客殺進山,侍衛丫環們誓死護着主子,一個接一個地倒下。國師放出求救信號,率領僧人們做最後的抵抗。冉青葙和環兒趁亂抱着孩子從後山逃了出來。
兩個剛剛做了母親的女子,本就産後體虛,全憑着一口精神氣兒在雪地裏狂奔逃命。此刻援兵既至,環兒只覺得渾身無力,本想坐在地上歇息片刻,沒想到冉青葙卻魔怔了似地,頭也不回地朝斷崖那邊沖去。她趕緊追上去,不能讓青葙母女出了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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環兒出身窮苦人家,身子到底強健些,在青葙到達斷崖之前追上了她:“冉姐姐,援兵到了,咱們先找個地方躲躲,很快就有人來接咱們了。”
青葙神色冷凝不說話,繞過她,繼續朝斷崖邊而去。
環兒此刻才看得分明。剛剛這一路,她還以為青葙是受了驚、慌不擇路,才會抱着孩子朝斷崖的方向跑去。可剛剛青葙臉上神情堅冷如鐵,哪有半分慌亂的模樣,分明是心意已決,要抱着孩子跳崖尋死。可這又是為何?
環兒一手抱緊兒子,另一手死死拽住青葙的胳膊:“冉姐姐,都說女人生孩子是九死一生,咱們生孩子又遭追殺,簡直是必死之局。可咱們都已經闖過來了。還有什麽過不去的檻兒,讓你這般想不開?”
青葙嘆了口氣,回頭沖她道:“莫要管我,你帶着孩子,找個地方躲躲吧。”
“那你呢?”環兒問。她聽說有的女人生完孩子,會患上臆想症,整日裏要尋短見,莫非青葙也得上了這種病?果真如此,她必須想辦法先穩住青葙,等援兵到了,将人平安帶回去,再去想治病的事。
“我和我的孩子,不能再回到東宮那個污穢的囚籠裏去。”青葙神情杳然,“聽說阮覺河水源自聖潔雪山,能洗滌一切罪孽。我們母女倆不如幹幹淨淨地去,下一世投胎,幹幹淨淨地做人。”
“姐姐你說的什麽話?什麽污穢?什麽囚籠?你雖是側妃,但将來太子殿下登了基,你就是後宮的娘娘,這孩子便是大盛朝的長公主,你們娘倆還有一輩子的好日子。倒是我,侯爺夫人善妒,眼裏容不下沙子,回到侯府,全是熬不盡的苦日子,還有我的孩子,投錯了胎,就算能長大成人,左右不過是個沒前程的庶子,被人在背後戳脊梁骨一輩子。要死要投胎,也該是我們娘倆去死,去重新投胎啊。”環兒急道。
青葙憐惜地看着她:“國師是得道高人,極少為人批命,但只要開了口,所斷之言無不應驗。你要牢牢記住國師的話,你的孩子,此生命格貴不可言。你和我不一樣,你要帶着孩子,心懷希望,好好活下去。”
說着,青葙用盡力氣推開環兒,一步步來到斷崖邊上,就要一躍而下。
“姐姐不要!孩子是無辜的,你既已将她帶到這世間,又怎麽忍心,就這樣殺死她?”環兒頂着風雪,大聲疾呼。
襁褓中的小公主像是意識到了自己的命運,伸出軟嫩嫩的小手,無聲地抓住了母親。
青葙低頭看着自己剛剛出世的、連日光都未曾見過的女兒,悲從中來,淚水決堤而下。她又何嘗舍得?要不是擔心連累了同樣産子的環兒,她剛剛就該死在那群刺客的刀下,那麽懷中的小東西就不會降生于世,她也不會面臨如今的心如刀絞、進退兩難。
亦或是,讓她更早得知枕邊人的真面目,她便根本不會懷上這個孩子,也不會安心地待産數月,日日夜夜向上天祈求仇人的平安無事。如今大錯已鑄成,她無力回天,亦不願複仇,只想盡早擺脫這一切,得到徹底的解脫。
“娘親帶你走,是因放心不下你。”她輕撫懷中女兒凍得通紅的小臉,柔聲道,“國師說了,你一生坎坷,命有三劫,娘擔心,這劫是要為你那禽獸父親而應驗。你自幼喪母,若父親也待你不好,你活着,又有什麽意思?不如跟娘一起離開吧。”
“哇——”的一聲,小公主在襁褓中揮舞着小拳頭,委屈巴巴哭鬧起來。
“你竟不願意嗎?你這傻孩子。”青葙無奈搖頭。
一旁環兒不動聲色将兒子綁在背上,瞅準機會,朝青葙撲了過來,打定主意要将她們母女按在地上,生拉硬拽也要将她們帶回去。
“青葙,青葙你到底在哪兒?”遠處傳來男子焦急的呼喚聲。
青葙驀地擡起頭,唇邊綻放出從未有過的肆意笑容:“妹妹你可知,阮覺河水最終流往何處?”
環兒不過楞了一下神,青葙已将懷中的女兒高高抛起。
“不要啊!”環兒拼盡全力沖上前,險險地接住小公主。
“妹妹,國師斷言小女命中有三劫,須得貴人才能轉危為安。你兒子命格貴重,我便将女兒,托付給你了。”
青葙留下這句話,毫不猶豫地縱身躍下懸崖。環兒朝崖下望去,早已尋不到她的身影,唯有阮覺河水,滔滔不絕地流向遠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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十六年後,京城。
盛武帝自繼位以來,短短十五年間滅了周邊十六個小國,大盛朝可謂盛極一時,萬邦來朝。京城作為盛朝的都城,俨然成了整個大陸的政治、經濟、文化中心,熙來攘往,可謂有道不完的傳奇故事,數不盡的風流人物。
而衆多風流人物之中,如今風頭最盛的,當屬京城四美。
不要誤會,京城四美并不是四個大美人。要論貌美,整個大盛朝,恐怕無人敢與盛武帝獨女玉阮公主争第一美人的稱號。當然這稱號并不是公主殿下自己所取,她久居宮中,難得在民間露面,人們遠遠見她一面,便已驚為天人,第一美人的稱號實屬衆人公認。
玉阮公主不僅貌美,還德才兼備。她作的詩詞歌賦朗朗上口,在民間廣為流傳,引得京城紙貴;她的書法畫作意境高遠,人們競相收藏,可謂一作千金;她的琴音猶如仙樂,聽過之人,無不覺得餘音袅袅、十日繞梁;她身份尊貴,更難得品性賢良,愛民如子,世人評價她人如其名,珠圓玉潤,溫軟可人,乃是盛朝所有女子争先效仿的楷模。
盛武帝膝下獨得此女,憐公主年幼喪母,寵公主若至寶,為公主尋來衆多高人,貼身護佑公主長大。皇帝愛重獨女,影響舉國風氣。原本大盛朝史上出過兩位女皇帝,女子大多剛直幹練,不輸男兒。武帝一朝,舉國流行起嬌養女子之風。
姑娘們養在深閨,各個柔若無骨,風吹即倒,名字也多以“阮”、“柔”、“嬌”、“憐”等字命名。只可惜軟柔女子雖多,大家閨秀、小家碧玉,卻無一人,能學得玉阮公主的風華……
“喂,說書的,公主殿下是好,可她的故事咱們早能倒背如流了,今日不是說京城四美嗎?”
“抱歉抱歉,說回京城四美。”
作者有話要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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