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3章 養龍83
禹周和醒來時眼前一片漆黑,耳邊只聽得到潺潺的流水聲和不間斷的蟲鳴。他眨了眨酸澀的雙眼,腦內一片空白,不知道發生了什麽,緩了緩才想起來自己似乎是又發病了。
曾經消失的銀色鱗片再次出現,大面積地從胸口蔓延至四肢,同時身體被火燒似的發燙,沒過多久就失去意識昏迷了過去。
他動了動手臂,感覺還是有些疲軟,身上的溫度也沒有完全降下來,但比起先前已經好上太多。就是不知道自己睡了多久,也不知道現在是在什麽地方。
禹周和慢慢擡手,摸到心口的位置,觸感溫熱光滑,是普通的膚質。果然,那些鱗片又不見了。
這毛病得的莫名其妙,來來回回折騰也不嫌煩。他搖了搖頭,摸索着坐起身。
眼睛适應黑暗後,周圍的布局便看得一清二楚,漆黑的山洞、冰冷的石床、墊在身下的外衣、牆角壘着的野果等等,完全不受光線影響。
他看不見自己的眼睛,不知道那雙好看的杏眼裏有銀色光芒一閃而過,在獸瞳和人類瞳孔間來回轉換,最後才定格為原本的模樣。
身下放着的棉質衣物很眼熟,是不久前買過的上衣。禹周和吐出一口氣,知道這地方是崽崽帶他過來的後,周身的緊張感得以緩解。
他左右張望,開口輕喊:“崽,你在嗎?”
沒有應答,空蕩的山洞內只響起低沉的回音。
看樣子是不在。
他扶着牆壁站起來,往有微光的洞口走去。原本看到山洞,還以為是在小院附近,那個最初擺放龍蛋的地方,仔細觀察後卻發現布局不太一樣。
走到洞外,皎潔的月光傾瀉如注,深綠的樹木郁郁蔥蔥,窸窣的風聲穿林而過,吹來綠草、溪水和泥土的味道。
這大概是在某座深山裏,禹周和胡亂猜測着。
眼前的場景清楚無比,他甚至能看清十來米外那棵參天大樹上,有個直徑不足一厘米的蛀蟲洞。他用指尖輕輕碰了碰眼皮,臉上的表情明明白白寫着詫異。
禹周和是近視,度數不算深,只偶爾在某些重要場合才會戴眼鏡。但眼下折射在視網膜上的景象,反而比戴上眼鏡後看到的,更加清晰。
難不成這莫名其妙的病,還能治療他的近視?
禹周和抽了抽嘴角,百思不得其解。耳邊忽然傳來細枝斷裂的嚓咔聲,他剛轉身,就被擁入一個冰涼的懷抱。
龍淮雙臂緊緊箍着他的細腰,“周周,你終于醒了!”
聽見熟悉的聲音,禹周和不自覺彎起唇角,“嗯,醒了。”
他擡手安撫似的拍了拍龍淮的後背,卻只摸到赤.裸的皮膚。禹周和愣了愣,問道:“怎麽沒穿上衣?”
不過問出這話的同時,他突然想起被墊在石床上的外衣,就知道原因了。
“脫掉了。”龍淮沒在意衣服的問題,只随口應了句,然後低頭湊過來。
他輪廓利落、五官深邃,英俊的長相極具沖擊力,近看更是完美無缺。
眼看龍淮的臉越靠越近,禹周和愣怔幾秒,才伸手抵住龍淮的胸膛,不由自主地垂下視線,“崽,怎麽了?”
龍淮注意到他睫毛輕顫,以為是風吹的,微轉腳步,擋住身後襲來的晚風。他沉着目光,用額頭抵住禹周和的額頭,蹙眉道:“還很燙。”
原來是量體溫啊。
禹周和莫名松口氣,聽出他語氣裏的擔心,又搖了搖頭,“已經好多了。”
雖然還沒有完全退燒,但比起原先灼燒似的、讓人難以忍受的溫度,現在這樣,的确算得上“好多了”。
龍淮抿了抿唇,因為知道這不是生病,而是血脈激發時的正常反應,倒沒有像一開始那樣擔心。他拉着禹周和往回走,邊走邊問,“周周你餓不餓?我準備了食物。”
禹周和這才發現他手上提了好幾只吓暈過去的野兔,又想到山洞裏還放着滿滿一堆野果,不禁笑了笑。不過提到食物,他确實是餓了,覺得肚子裏空空如也。
回頭看了眼繁星閃爍的夜空,禹周和問:“崽,我睡了多長時間?”
龍淮偏頭看他,壓低了聲音說:“整整一天了。”
雖然知道有龍眠草的效果在,但周周一整天都沒有睜開眼,他的心情也跟着一整天都低氣壓。又怕周周會餓肚子,就硬是打起精神去附近采摘野果和捕獵。
除了野兔,他還捕到一只個頭高大的雄鹿,只不過當時正好感知到周周醒了過來,連忙趕回來,随手就把那只雄鹿扔在了林子裏,沒有帶回山洞。
“原來我睡這麽久了。”禹周和微微睜大眼睛,詫異自己竟然能睡這麽長時間。
龍淮“嗯”了一聲,解釋說:“因為喂你吃了龍眠草。”
禹周和停下腳步,微微皺眉,擡頭道:“為什麽要喂我吃龍眠草?”
這種植物只對龍族有用,喂他吃是要做什麽?想當初他就是因為沒了解清楚龍眠草的作用方式,才害小怪物吃了大苦頭。
而且這種植物不是只在龍窟生長?連養龍族那裏都只存有小小的一片枯葉标本。
眼神環顧四周,完全陌生的風景,沒有絲毫熟悉感。禹周和心下陡然跳出個猜想,咽了沫口水,開口道:“崽,這裏……是不是龍窟?”
龍淮毫無隐瞞地點頭,“是龍窟。”
回答的這麽坦率……禹周和挪開視線,艱難道:“你怎麽把我帶龍窟來了?”
這地方不是只有龍族才能進,怎麽現在他這個人類也能進來?還是說其實人也能進,不過是只能進,不能出?而崽崽把他帶回龍窟,又是想要做什麽?
腦海裏閃過各種亂七八糟的想法,禹周和眼神閃了閃,等着對方回答。
龍淮把那幾只兔子栓在洞口,讓禹周和坐到石床上,自己則蹲在旁邊,目光深深落在他臉上,漆黑的瞳眸裏一點一滴都是專注。
被這樣看着,禹周和心髒快速跳了跳,略微側頭,摸上自己的臉頰,輕聲問:“怎麽這樣看我,是我臉上有什麽嗎?”
龍淮搖頭。
禹周和揉了揉他的腦袋,“那就別這樣看我,說吧,為什麽帶我來這裏?”
崽崽做事肯定有理由,總不可能是他突發奇想要帶自己回家鄉看看吧。
龍淮握住他在頭上作亂的手,輕柔地拿下來,同時低下嗓音說:“周周,我帶你回龍窟,是因為你是人龍混血。”
雖然沒有聽過這個詞,但光看字面也能理解它的意思。人龍混血,人與龍的後代,既有人類的基因,也有龍的基因。
禹周和一愣,所以崽崽這意思,是說他身上有龍的基因?
龍淮點頭,輕聲解釋:“因為周周你的龍族血脈被激發,我才發現你是人龍混血。這個階段會對身體進行重塑,在龍窟能舒服一些,所以我才會帶你來這裏。”
血脈激發、身體重塑,聽完龍淮的解釋,禹周和說不出是什麽感受,不可置信、驚慌失措、心煩意亂,都有,非常複雜。
他微垂下眼,不自覺摸上心口。那些銀色鱗片已經消失,但他知道,它們确實和龍鱗一模一樣。還以為是和龍崽們待在一起時間太久,得了奇怪的病才會長出奇怪鱗片,原來是他自己身上本就有的嗎?
這一刻,他突然想起過年時将外祖母接到龍栖岩,外祖母不斷念叨着他會被搶走這件事。後來董必應出來解釋,說是因為他小時候在山裏迷過路,碰上外出的成年龍差點被帶走,才會讓外祖母變作驚弓之鳥。
這些話現在回頭看一遍,才忽然意識到差點被龍搶走這件意外,應該不是随機的運氣問題,而是因為他身上有龍族基因,被那只外出的成年龍當成同伴。
除此外,禹周和收攏掌心,視線無意識地盯着空氣中的浮沉。他心裏莫名覺得,外祖母很可能一開始就知道他是人龍混血的事。只有他自己不知道,身上的龍族基因來源于誰、以及這種基因的表達有哪些特征。
“周周?”龍淮見他不說話,只是低頭沉默,低聲開口喚他。
禹周和回過神,清了清嗓子,“我沒事,只是有一點意外。”
畢竟當了二十幾年的人,突然發現自己其實是半人半龍的混血,一時之間很容易接受不良。不過他對于世上有龍這種生物的存在都很快适應了,再加個人龍混血,倒也是小事一樁。只不過落在自己身上,需要一定時間緩沖。
石床高度不低,龍淮半蹲在旁,比禹周和坐着時稍微矮幾公分。他微微仰頭,下颚線的輪廓分明,表情認真,“周周,不管你是什麽,都是我想要求偶,想要交.配,想要一直在一起的人。”
現在是說這個的時候嗎?
禹周和伸手捂住龍淮的嘴,哭笑不得,不過心裏混亂的想法倒是被壓住了。他輕嘆口氣,換了話題:“不說這個,我們先吃東西吧。”
這裏不好生火,他也不打算吃葷腥,随便吃幾個野果裹腹就行。但要是崽崽還沒有吃飯,他就打算多費些功夫把兔子處理了。禹周和問:“崽,你吃過東西沒有,餓不餓?”
“吃過了,不餓。”龍淮挑了幾個完全成熟的野果遞過來,看着就很香甜。他摘下來後已經洗幹淨,放回山洞裏時也用大片綠葉裝着,可以直接吃。
禹周和笑了笑,接過啃起果子,等肚子不那麽餓了,身體和心情都放松了許多。吃飽喝足後,他慢慢眨了眨眼睛,似乎又覺得有些困頓,便躺上床繼續休息。
身下的這張石床很大,睡下五六個人都不成問題。他讓出一半位置,讓崽崽也跟着躺下,“睡吧,時間應該很遲了。”
沒帶手機,沒辦法準确定時,但剛剛出去山洞看外頭月亮的位置,大致能估出現在的時間,大概是九點到十點間。
“嗯。”龍淮從善如流地躺在外側。
禹周和半眯着眼睛,本以為自己會很快進入睡眠,卻始終處于半夢半醒、不是很安穩的狀态,身體的溫度似乎又反升了,血管裏燃起的那種灼熱,漸漸遍布全身,讓他禁不住往冰涼的地方靠近。
龍淮睜眼,只見禹周和整個人都已經鑽進自己懷裏,難以想象的熱度透過薄薄的襯衫傳過來,似乎讓他也熱了起來。黑夜中,幽深的瞳孔裏瞬間變成獸瞳。
他皺了皺眉,準備再去取溪水過來給禹周和降溫,剛要下床,突然在空氣裏嗅到一絲似有若無的香味。
這種香味和周周往常的味道不同,他形容不出來,只覺得要更深、更濃、更勾人犯罪。
很多動物發.情時,會散發出特殊的味道,告訴配偶自己已經準備好了。龍淮雖沒有經歷過,但雄性的本能讓他無師自通地領會到了。
周周正處于發.情期。
這大概是龍族血脈被激發所引起的。
意識到這點,龍淮原本摟着禹周和的手微微一頓,瞳孔裏似有火燒,面色卻沉了下來。
龍族的發.情是相互影響的,尤其當其中一方本就是自己的求偶對象時,這種影響更為強烈。更何況,他沒有交.配過,第一次的發.情期根本沒有結束,如果不采取措施,他怕自己會忍不住……
龍淮咬了咬牙,啞着嗓子,叫禹周和的名字,試圖讓他清醒。
“崽,我好熱,好難受。”禹周和迷迷糊糊睜開眼睛,無意識地抱怨,同時繼續往龍淮懷裏蹭。
龍是冷血動物,身上涼快,對于現在的禹周和來說,無異于降溫寶器。
龍淮狠下心來把人推開,“周周你等等,我去幫你打水,很快就好。”溪水冰涼,應該能夠緩解燥熱。同時他也想借此出去冷靜一下,不敢多做停留。
動物向來耽于本性,想做什麽就做什麽,龍淮雖然變成人,但還保留着很大一部分動物習性,此時也很想遵從本心。但他沒有,因為他怕,怕禹周和醒來會讨厭自己。
禹周和失去了支撐,軟倒在石床上,卻也因此回神。他不知道自己怎麽了,渾身使不上勁,身體裏傳來陣陣奇怪的感覺,似乎只有咬緊牙關,才能抑住即将脫口的呻.吟。
“周周你沒事吧?”龍淮接了好幾罐水回來,連忙扶起禹周和,喂他喝了好幾口冰涼的溪水。
喝過水後,嘴巴的幹燥得以緩解,但身上的燥熱卻沒有降下,反而越演越烈。禹周和舔了舔濕潤的唇,輕喘着問道:“崽,你知道,我這是怎麽了嗎?”
龍淮盯着他淺淡的嘴唇,略有些失神,狠狠閉了閉眼,才偏過頭說道:“周周你到發.情期了。龍族血脈被激發,似乎和幼龍成年一樣,會經歷第一個發.情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