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4章 養龍54
時間很快到三月底,迎來農大和濱海市生科研究所聯合培養項目的筆試。這一項目旨在選拔優秀創新人才,充分發揮高校、科研院所和導師的積極性,今年剛獲教育部批準。第一年以農大生科院作為試點,對生源進行了限制,截至三月,共有六十五人報名。
考場分布在兩個教室,禹周和在17號考場,剛進去就看見本專業的兩個同學坐在後面。監考老師讓大家盡快入座,他們就互相點了點頭當做打招呼。
考試時間兩個半小時,試題從單雙選到論述題,涵蓋範圍非常廣,甚至不全是專業題目,還有兩到三道時政選擇題。交卷後,彼此熟悉的就聚在一起聊天,對答案或是小聲抱怨。
穿毛呢外套的男生說:“竟然還有時政題,我只知道‘兩個健康’,另外的就純粹瞎蒙了。”
另一個大大咧咧的男生回他:“你比我好,我全都是蒙的,題目太變态。周和你呢,感覺怎麽樣?”
禹周和正在收拾桌上的筆和草稿紙,聞言說了句:“還行。”
倆男生聽到這答案都笑嘻嘻的,“我們還不知道你,還行就代表着不錯,希望你考個第一,給我們專業掙臉。”
農大的生命科學學院合并了原本的動物科技學院,本科一共十個專業,動科專業在其中名氣不大,每年招生人數都排在倒數。這次聯合培養只有兩個名額,其他專業感覺都勢在必得。有人在學校論壇某個版塊開貼,打賭哪個專業最有可能拿下這兩個名額,動科的支持率還是倒數。
“希望能承你吉言,”禹周和笑了笑,“我還有事,先走一步了。”
這次考試要在教室裏待夠兩個半小時,時間有點長。他怕小怪物在帽子裏躲不住,亂動讓別人發現,原本沒想讓它進來。但小怪物怎麽也不肯留在山上,非得跟他一起,最後禹周和只能妥協,穿上厚厚的羽絨服把它藏在胸前。
等走到無人的地方,他把小怪物從衣領裏放出來,拍了拍它的頭,小聲說:“為了你,我在考場裏連衣服都沒敢脫,熱死了。”
教室裏空調開到28度,其他人都脫下外套挂在椅背上,就他裹得嚴嚴實實,差點熱出汗來。
小怪物聽到,馬上用爪子抱住他的臉,想給他降溫。它穿着無牙仔小衣服,渾身只有四只爪子露在外面。
禹周和把手放在它的爪子上,輕笑:“忘了你也裹得這麽嚴實,那我們也算同甘共苦了。”
隔着搖粒絨,小怪物用頭頂蹭他的下巴和喉結,“哈嗚。”
不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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禹周和擡了擡下巴,笑道:“好了,別撒嬌,我們回去吧。”
坐車回龍栖岩,董明躍剛好就在縣上,在公交總站等了十分鐘不到就見到人了。他這回沒開拖拉機,而是開了輛小貨車,後面車廂裏裝了四五頭要運去屠宰點的肉豬。
董明躍坐在駕駛座,搖下車窗,“今天就先跟我去一趟屠宰點吧,忙完再回去。”
“沒事,你忙就行,我也跟去長長見識。”禹周和坐上副駕駛,關嚴車門。
董氏母豬養殖和繁育基地主打肉豬散賣,和附近各個鄉鎮的大型豬肉市場都有合作。每隔幾天就會把肉豬裝車送往最近的屠宰點進行宰殺和檢疫,等活豬變成白條豬肉,再蓋上檢疫章後就能去送貨了。
董明躍說:“今天貨不多,很快就好。”
禹周和點頭,順手把小怪物放在腿上。他不是很急,能在晚飯前回去就行。從他上車起,後車廂的豬就哼唧叫個不停,罪魁禍首就是這個渾身漆黑的小不點。
董明躍偏頭看了一眼,他也沒想到黑龍的特技竟然是體積變大縮小,感覺有點雞肋。不過據說黑龍本身就已經很厲害,也許就是要平衡實力,所以才讓它有這種特技也說不定。
看到黑龍幼崽,他單手拍了下腦袋,對禹周和說:“對了,我有東西要給你。”
禹周和問:“要給我什麽?”
董明躍趁紅燈的功夫,從車後座的空隙裏掏出一個深棕色的花盆,“就這盆花,給你帶回去放院子裏。”
眼前的花盆不大,兩只手掌就能圈起來,裏頭開着三大朵花,跟牡丹的樣子有點像,是紫色花瓣,邊緣帶有鋸齒狀的白色,但看不出具體品種。
禹周和:“這是什麽,為什麽要給我?”
董明躍解釋:“我和族長覺得黑龍成長期拖太長了,怕再拖下去會有問題,就想着是不是要推一把。”
黑龍一個多月前就已經發.情開鱗,可直到現在還沒有回龍窟,不知道是不是身體機能出現毛病。前面就說了幼龍發.情意味着即将成年,只有回到龍窟才能順利度過這個階段,拖得越久幼龍會越覺得痛苦。他們擔心黑龍拖太久了不好,才費工夫找來這盆花。
董明躍說:“這種是燈龍花,能促進幼龍發育,而且只對成長期後期的幼龍有效。”
禹周和接過花盆抱在懷裏,低頭觀察,除了隐約聞到一股說不出的香味,其他倒跟普通花草差不多,沒什麽特別的地方。
崽的發.情期表現是有點奇怪,最開始是每晚都會開鱗,到後面卻突然減少了頻率,變成一周三次甚至一周一次。這種情況他的确挺擔心,怕是不是有什麽問題。要是真有辦法解決,那确實是件好事,但對症下藥前,還是必須要先了解清楚。
他舉了舉花盆,轉頭問:“這種花有副作用嗎?應該不會跟龍眠草一樣,必須在睡眠期間才有效果吧?”
董明躍搖頭:“沒有副作用,只是促進發育而已。有些幼龍可能因為各種各樣的原因找不到開鱗契機,這種花只不過是幫忙誘發一下,沒有任何害處。”
禹周和:“這種作用是因為它的香味?味道有點奇怪。”
董明躍奇怪:“你能聞到燈龍花的香?”
聞到花香而已,為什麽語氣這麽詫異?禹周和停頓片刻後回答:“好像有一點,不過也可能是我聞錯了,畢竟這車裏的味道也很奇怪。”
“那應該是車裏的味道吧,我在裏頭久坐習慣了沒什麽感覺,你才上來,對這種味道比較敏感。”董明躍贊同地點頭,“反正不會是燈龍花的味道,那種香味,只有龍才能聞到。”
禹周和又看了眼手裏盛開的花朵,重複道:“只有龍能聞到?”
董明躍說:“對,這種花只對龍有效,就是因為它的味道只有龍能聞到。尤其成長期後期的幼龍,聞到的香味更濃,所以才會有效。”
禹周和心裏打了個突。這樣說的話他為什麽能聞到?難道真的是他的錯覺,這種奇怪的、說不出來的香味,其實是貨車和後面那些豬混合後的味道?
鼻尖悄悄湊近花瓣,那種香味本就若有若無,離得近了,好像又什麽也沒有了。
也許真是他的錯覺。
這盆燈龍花最後被放在卧室外面的走廊下,每只龍崽進進出出都能聞到。但正如董明躍說的那樣,直接受到影響的,是已經到成年臨界點的小怪物。
它又開始頻繁發.情,感覺似乎也越來越強烈,每回看到禹周和出現在身邊,聞到他身上散發出的香味,就忍不住想要做些什麽。
做些什麽呢?小怪物睜着漆黑的眼,裏頭有疑惑也有掙紮有痛苦。想撲上去舔他、咬他,吃掉他。
但那樣的話,他會痛、會哭吧。
小怪物歪了歪頭,盯着禹周和的眼睛,在裏頭看見自己縮成一團的、虛弱的、醜陋的倒影。
“崽,回龍窟去吧。”禹周和伸手撈起它的尾巴,在尾巴尖上捏了一捏。他已經看出來了,小怪物是舍不得自己,才不肯離開。
眼前的這只幼龍,真的是很粘人很粘人啊。
禹周和輕聲說:“等回去你就好了,就不會痛了。”
小怪物收攏在背後的骨翼抖了抖,細密的鱗片上隐隐約約有金屬的色澤,它的身體一直在抖,因為在與本能做對抗。
它嗚咽一聲。
不要趕我走。
禹周和輕輕摸它的後背,露出心疼的笑容,“乖,聽話。”
小怪物豎瞳縮成細細一條,突然探身在禹周和肩上咬上一口,尖利的牙齒很快穿透厚重的外衣,卻在碰到肌膚時放輕力道,只淺淺地刺破表皮,嘗到一絲鮮血的味道,很香。
這個味道,它最開始就記住了,以後也會一直記得。
小怪物張開布滿細密黑色鱗片的雙翼,眨眼間就竄出屋外飛往深山,消失在視線裏。
禹周和看着它很快不見的黑影,既松了口氣,也悵然若失。
……
聯合培養項目的面試在四月中旬,他以筆試第一、面試第一的成績拿到其中一個名額,果然給動物科學專業争了口氣。
又很快到五月份,提前進入梅雨季。四只龍崽都到了成長期,不再需要他全程陪同,禹周和便同董必應商量,周末兩天過來,工作日則回校學習以及最後完善論文,為畢業答辯做準備。
小怪物剛走的那天晚上,小金龍還在門口等着,等到月上中天也不見龍回來,跑過來拉他的褲子,“哈嗚”叫個不停。
香香,黑黑還沒有回來,是不是迷路了,我們去找它好不好?
見他沒有反應,小金龍用爪子輕輕拍他的腰。
香香,香香,去找黑黑啦,晚上這麽黑,它會不會害怕呀?
這小呆瓜,禹周和蹲下揉了揉小金龍的腦袋,“回去睡覺吧,它已經走了。”
小金龍愣了半天才明白這個“走”,是離開不會再回來的意思,傷心了兩天。覺得黑黑太不夠意思了,離開都沒有跟它告別,以後要是再見到它,自己也不要跟它打招呼了。
哼!
不過小金龍健忘得很,很快又恢複活力,這份活力維持到得知香香不能一直留在山上時前。它苦着臉不是很情願,但又知道香香好忙,每晚都睡得很遲,只能答應下來。
不僅如此,小金龍還幫忙說服對這件事非常不滿的小.紅龍,讓它乖乖地接受,也是很貼心了。
參加答辯的周末,禹周和周五下午就提着大包小包回到龍栖岩,到的時候已經六點。夕陽西下,空中雲霞翻卷,美不勝收。
帶的行李裏有給小綠龍的零食,有給小金龍的漂亮衣服,有給小.紅龍的玩具,有給小藍龍的布偶,連長大了很多的狼崽也有禮物。
其實禹周和也習慣性地給小怪物買了東西,不過已經沒有拿出來的必要。他偶爾還是會想起小怪物,想起它乖巧黏人的樣子,希望它在龍窟一切都好。
“哈嗚!”“哈哼!”
每只崽子都圍過來,它們可是有五天沒有見到他了。
禹周和挨個揉腦袋摸後背,“幾天不見,你們去哪裏玩了,身上這麽髒。”
崽子們争先恐後地叫,大概是在講自己做了什麽,可惜他一句也聽不懂。“好了,給你們燒水洗澡,洗幹淨了才能睡覺。”
花了一個多小時把崽子們沖洗幹淨,讓它們自己刷牙,又把房裏髒了的被套枕套拿出來洗幹淨曬好,等做完這些,已經快九點了。
禹周和又燒了一桶熱水,打算自己也洗一洗。關上浴室的門,轟隆——突然聽見外面雷聲陣陣。這個季節,時常會有陣雨,幸好他提前把曬衣繩挂在屋檐下,可以遮一遮雨。
過了幾分鐘,外頭果然下起雨外,嘩啦啦的,如注的雨水順着檐角滑落,在地上濺起水花。這不間斷的雨聲,掩蓋了外頭由遠及近的腳步聲。
院裏站了個男人,個子很高,雨水順着他修長的腰身滑落,勾勒出的肌肉線條異常完美。再往上看,打濕的黑發随意搭着,更加凸顯五官的深邃,鼻梁英挺,眼角略微下垂,看上去又冷淡又兇狠。
這是一張極具侵略性的臉,超乎尋常的帥。
男人眼神專注,看向對面發出微光的屋子,極佳的聽力讓他将裏面的動靜聽得一清二楚。他深吸口氣,緩步走近,在浴室門外站定。
卧室裏,幾只龍崽嗅到熟悉的味道,瞬間爬起來,啪塔啪塔推門出來。
咦?
黑龍/黑黑怎麽變成這樣了?
它的龍角、翅膀、尾巴都去哪裏了?!
龍崽們愣在當場,不敢相信眼前這個陌生人是曾經的夥伴黑龍。僵持片刻,還是小金龍率先跑過來,擡頭看他,開口叫喚時眼睛裏已經有了淚花。
黑黑,你去哪裏了,怎麽突然變殘廢了?
男人正要開口,浴室門突然打開。
“小金,怎麽哭了?”小金龍的聲音很大,蓋過雨聲,禹周和聽見後連忙穿上睡衣出來。剛一開門,就見兩三步外的地方站了個人。
他皺眉,質問:“你是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