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回家
空無一人的停車場,白色的燈光,混着點潮氣的、灰塵和汽油的味道。
濕熱的觸碰,滾燙的呼吸,交疊的軀體,緊緊握着的和緊緊被握着的手。
好像回到了很久前。
也是地下車庫,也是這樣的環境,也是這樣的兩個人。
應該是在大二那一年,他們還是學生,沒有車也不會開,不過經常為了躲避夏日的烈陽而選擇從陰涼的地道通過,有一次,就在那裏接了吻。
那天符谙心情很好,手裏捏着一個娃娃頭雪糕,和啓遷澤說“啓遷澤,我現在好想親你啊”,啓遷澤就站住,然後回身吻他。
那時他們之間沒有某些人某些事,沒有大大小小的矛盾,可以算得上是他們認識以來關系最好的時候。
剛開始交往一段時間,啓遷澤的親近總是遲疑的,好像不知自己做的事是對還是錯,他的動作僵滞,技術生澀,笨手笨腳卻反而有些慎重和羞澀的意思。每每這樣,符谙就會靈巧地伸出舌頭勾引他,一點一點讓親密漸入佳境,末了,他還會用牙尖磨蹭啓遷澤的嘴角,制造出細微的痛感,等分開再問他“疼不疼”,疼了,就是讓啓遷澤能記住它,不疼就還要再親一次。
等時間久了,他們彼此熟悉了,啓遷澤卻依舊保持着這樣的模式,好像親吻只能有這一種節奏,不是緩慢的、缱眷的就不行。
這一刻,符谙慢慢想起來以前的很多事。
這樣看,啓遷澤好像對符谙很好,他們比真的戀人不差多少。
可現在不一樣。
啓遷澤一只手扳着符谙的肩膀,另一只手捏着符谙的手腕,身體壓住他,緊緊貼在車門上,讓符谙怎麽也跑不掉,他探入符谙的口中,侵染他的味道、他的溫度,制造出令人臉紅的聲響。
啓遷澤再也不是以前那個木讷板正的少年了,他的吻成了一場致命的搶掠,從低頭的那一刻起,就勢必要讓符谙無處躲藏,裏裏外外輸光輸盡。
符谙不知道自己是怎麽了,他大概想過要不要用力上去咬一口,讓啓遷澤放開他,可一旦準備這樣行動,他就發覺全身的力氣都沒有了,肌肉成了廢物,只會牽制着他,讓他手腳發軟,連站都站不住。
沒一會,這種無力、癱軟的感覺連他的理智都侵襲,他甚至快忘了他是誰、他在哪、那三年他們到底是否真的分開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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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知道過了多久,符谙快要窒息,他難受地往一側躲,口中發出破碎的求饒。
啓遷澤好像發覺了他的痛苦,終于稍稍分開了一些。
符谙覺得身後靠着的車門似乎都被自己暖熱了,他大口喘息,等平穩一些,擡眼就看見了啓遷澤逆着光、顯得顏色很深很深的眼眸,像看不到底的深海。
他看了一瞬又似乎看了很久,突然倏地一驚,回過神來,欲掙開他,可一動才發現自己的手腕竟然不知道什麽時候被松開了,兩只手明明都自由,卻不聽主人的使喚,不識好歹地攀在了啓遷澤手臂上。
符谙的喉結上下滑動,他的雙手可惡地背叛了他,而他被打了個措手不及,半點招架之力都沒有。
“符谙。”
啓遷澤的聲音有些沙啞,有什麽蠢蠢欲動。
啓遷澤的聲音總是那麽好聽,只一聲,符谙就心如擂鼓,要落荒而逃。
符谙抿唇,咬着牙,艱難地抵抗着什麽。
“符谙,你也甩不掉我,你信不信?”
聞言,符谙一愣,完全沒想到啓遷澤會這麽說。他忽然覺得好笑,這哪有什麽信不信,他甩不掉是事實,因為他從未想甩掉他。
他想念這個人,想知道這個人過得怎麽樣,為了摳那麽一星半點的消息,保留了工科系的群聊,每天翻看那些無聊的對話;他想親眼見一見、親手摸一摸這個人,所以看見聚會就若無其事地提議組員在這裏用餐,聽見醫生兩個字就從隔壁包間走出來——就算不是芥末,他也總有機會接近啓遷澤。
而最後去廁所找啓遷澤,那純粹是因為他尚未死心,存了妄想。
符谙不知道要露出什麽樣的神情,索性低下頭,藏進陰影中。
他說不出話,啓遷澤便替他說:“因為你永遠愛我。”
符谙心上像被人突然捏緊,猛地一揪。
他擡頭看啓遷澤,神色訝然,一點也不知道他說這話什麽意思,意味着什麽。
可啓遷澤不是篤定的,他茫然、迷惑,像自言自語,在看見符谙驚訝的臉色後窒了下,聲音開始發顫:“符谙,是……這樣嗎?你,還永遠愛我嗎?”
是這樣嗎?你還永遠愛我嗎?
符谙的心口抽着疼,顯然這句的殺傷力并不比之前一句小,他的嘴唇微微翕動,宛如嘆息:“啓遷澤……”
“算了,”啓遷澤打斷他,“別說了。”
他終于退開一步給了符谙自由,兩人隔開距離,微冷的空氣擠到他們中間,将彼此方才留下的餘溫消散。
要結束了。
符谙被冷意侵襲,這樣想。
啓遷澤問符谙:“你的東西都拿了嗎?”
符谙一愣,一臉懵:“什麽?”
“你的随身物品,還在樓上嗎?”
“都在身上。”符谙只帶了手機和鑰匙。
“那好,走吧。”
啓遷澤擡手按住符谙的肩,用不容反抗的力道拉開門将他推進副駕,為他系上安全帶,然後關上車門,自己快速繞過車頭,上車、鎖門、發動,一氣呵成。
符谙搞不清狀況,問他:“你現在要帶我去哪?幹什麽?”
啓遷澤說:“随便一個地方,幹你,然後殺了、抛屍。”
符谙:“……”
啓遷澤被他取悅,很低聲地笑了下,說:“逗你的,我們回去。”
“回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