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江挽一直很悔恨,他為什麽要借用天魔靡血樓的茅房。
那時候,他完全可以憋着,等到下山後,找個小樹林偷偷地解決。
如果沒有踏入那間漆黑的小屋,如果沒有找到那坑窪不平的亂石堆砌的深坑,如果沒有在那深不見底的深坑上面,解開腰帶,如果沒有蹲下身子,為了享受那片刻的歡愉而放松警惕……
他就不會一腳滑,掉下去。
那麽,他,江挽,還是那個修仙界人人崇拜,呼風喚雨的仙君,還是那個仙林裏飄逸俊秀,翩翩風度的上佳公子,還是那個為了蒼生百姓,獨闖靡血樓,與魔宮宮主大戰三百回合,并成功一巴掌把對方拍成弱智加腦殘的天地英雄。
所以,當他睜開眼睛,見到清晨的第一縷曙光,摸到依然在跳動的脈搏與心髒的時候,他很興奮,非常興奮。
深吸一口氣,這是他江挽重生後的第一口空氣,甜美又新鮮,比他前世吃過的,世尊親手做的雲吞面,還要鮮美。
他抑制住無比激動澎湃的心情,把胳膊從被窩中伸出來,剛剛能夠到挂在床邊架子上的衣服,他抓到了兩件,正準備掀開厚厚的被子,把衣服穿起來的時候,聽到了身邊傳來無比詭異的的聲音。
“小冥兒,你醒了?”
然後,一條長臂,一只大手,壓上江挽的肩頭。
“還早……再睡會兒。”
那聲音其實很好聽,富有磁性且低沉,飽滿又有力量。
如果,那個人不把手壓在他身上,還摟的那麽緊的話,如果,他江挽是個女子或者是斷袖的話,如果,他發現那只手的主人,是個擁有男子聲音,而身體健壯如牛的女将軍,或者是虎背熊腰的農家女漢子的話。
江挽絕不會跳起來,驚恐萬分,披着被子,靠向牆角,然後把他身邊的這個人,一腳踢下床去。
揉着朦胧的睡眼,從地上爬起來,那人從江挽腳下踩着的一堆淩亂衣服裏,抽了一件,披在身上。
“你……你……你……你為什麽,跟我蓋同一床被子,還還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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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冥兒,你也太不講道理了……”那人把頭發用布袋松松綁起,對着江挽說道。
“你……你是誰?”
江挽又向着牆角裏面靠了靠。
那人邪邪一笑,“又忘了我是誰嗎?算了,我也不指望你能記住我。”
“我?又忘了?你?”
江挽猜測可能是這身體原本的記憶,确定自己赤身全全包裹在被中,迅速問道,“我經常失憶麽?”
那人眉眼閃爍猶疑,盯着眼前被被子卷成蠶蛹的江挽。一步一步,那人屈膝上了床沿,靠近江挽所在的角落,江挽後退,被冰涼牆壁擋住,退無可退,忙從被子中伸出手來,把意欲靠前的某人擋住。
他的手掌正貼在那人的心口之處,隔着那薄薄的絲綢,感到對方溫熱又有力的心跳。那人被江挽擋住,右手扶牆,正把江挽逼到牆角。
“小冥兒,你的傷,是不是好了?你不傻了吧?”那人不在前進,另一手端着下巴,仔細打量。
兩人之間,是江挽白玉似的胳膊,但對方似乎有意保持這般暧昧姿勢。
殊不知江挽面色鎮定,心中已經是驚濤駭浪,他竟然功法盡失,不,是這具身體,一丁點兒的仙氣兒也沒有。
如此,他對面的人要是對他做什麽,他豈不是毫無反抗之力?
江挽顫抖,迅速搜索四周有沒有可以拿來當武器的東西,沒有仙力,招式他還是記得住的。
門外有聲。
“尊主,江公子,早飯已經準備好了,你們起床了沒?”
“知道了。”男子答了一聲,“我們一會兒就出去吃。”
“江公子?”
江挽思索,難道他得到的這一具身體,也姓江?
那眼前人就是他們口中的尊主。
在他的印象裏,仙林裏的被成為尊主的人,只有一位。
天命之子,不死妖精,天魔宮靡血樓統帥,九魔潭之主,被他一巴掌拍成白癡的姬冥淵。
可眼前人,跟姬冥淵完完全全對不上號。
姬冥淵冷酷狠厲,萬年冰山,冷凍能力範圍波及方圓三十裏。從沒有人,見過他的笑容,因為見過他笑容的活人,都已經成了他手下鬼軍中行屍走肉的一員,再沒有生命氣息。
如果有人膽敢把姬冥淵踹下床,以他多年經驗來看,那個人現在,估計已經連骨頭渣滓也不剩下。
但他,雖然狼狽,卻還是一個被包在被褥裏的活生生的人。
眼前人……也不知道是哪個山頭自封的尊主。
兩人保持這姿勢已經夠久了,江挽覺得有必要活動一下麻木的雙腿,還有那一條隔在兩人之間的白晃晃的胳膊。
“咳咳……那個……那個……尊主,難道你的手不麻嗎?”
江挽擡頭,努力地做到正視對方那雙又細又長的眸子。
接着,他感到白皙的手腕被人溫柔地擡高……
奇怪,他怎麽會想到用“溫柔”這個詞彙……
沒還沒有及時糾正思維語言的錯誤,江挽感到兩條胖胖的,軟軟的,溫溫熱熱的爬蟲,爬到他的右邊臉上,然後咬了他一下,還是咬在嘴上。
唔唔唔……
他竟然被……被……眼前人給輕薄了……
江挽兩手狠狠把對方推開,自認為用了這具身體最大的力氣。當他的手離開抓的死死的被子,後果可想而知,被子從脖子滑到胸膛,從胸膛滑到腰間,再然後……
眼見被子仍然迅速下落,而被推走的流氓,正站在他正前方,等着欣賞一副曼妙無比的活體春宮圖。
江挽急中生智,把被子扯下,迅速蓋上前人的腦袋,然後抓起剛才就看準的外袍,也不管反正前後,找着開口就往身上套。
“哎……”那人慢吞吞從被子裏鑽出腦袋,“小冥兒,你穿的,是我的衣服。”
江挽才不管,只要能夠遮體,管他是誰的衣服,而且,他還沒有跟眼前人算輕薄他那筆帳。
那人又道,“小冥兒,我敢确定,你的傷好了。你不傻了。你還是不記得我是誰。”
江挽穿好衣服,大了一號,雖然他對這句身體的矮小表示極為不滿,但他決意不把身體的任何部分露出給眼前流氓看。衣服大了總比小一號強。江挽整理了會兒,勉強能看的過去,就推門而出。
兩人共處一室,幹柴烈火,很容易走火……
江挽扶額,為什麽他重生後,腦子裏淨冒出這麽奇異的詞彙來?
他推門而出,一群花白胡子的爺爺熱情地圍過來。
“尊主,您醒了……”
“尊主,熱水已經打好了,您是要親自為江公子沐浴,還是與江公子一起沐浴……”
“尊主,您怎麽穿着江公子的衣服……”
“尊主,早飯已經準備好了……”
“尊主,您還記得屬下是誰嗎?”
然後,門,碰的一聲,關閉,老爺爺們被江挽無情的擋在門外。
江挽回到屋中,那江公子剛把內袍穿起來,松松垮垮。
江公子迷茫的撐着江挽的外袍,周身比劃。他的外袍,還被他江挽穿在身上。
剛才老爺爺們短短五句話,讓江挽不得不返回來,重新思索一下,他目前的處境。
“你,我問一句,你回答一句。”
比之外面幾個像是下人的陌生老爺爺,他還是選擇了他重生睜開眼睛見到的輕薄過他的流氓。
“你是誰?家門何處?”
“江漁,江尚游,逍遙山莊第四公子。”對方答得迅速。
江挽很努力地抑制住想打人的沖動。
想他做家主那時,逍遙山莊門風正派,為仙林翹楚,何其風光,哪裏會出這般……這般随意輕薄良家男子的流氓。他死後逍遙山莊究竟由誰接的手?是第三公子玉狐貍江舟,還是第二公子踏莎行榮弄?還有,世尊什麽時候收了個第四公子,還光着身子摟着男人睡覺?真是家門不幸,家門不幸。
然後,他自認為問了一個天下最腦殘,卻又不得不問的問題。
“我是誰?”
“姬——冥——淵——,”那人把松散的內袍向上拉了拉,似乎未見對面有人已經是面色蒼白,欲要回歸冥間的半死狀态,說出了一句讓江挽覺得再生無可戀的話來,“還是……我——的——相——公。”
老天,你這是在逗我嗎?
男妻怎麽辦